书城传记愤怒公牛也会笑:罗伯特·德尼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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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输给一个死人(2)

对于这桩婚姻,几乎所有人关心的都是肤色问题。而德尼罗也把与一个非白种女人结婚当作勇气的表现,或者是对其事业有成的一种奖赏。历史上曾有过电影公司干涉跨种族婚姻的先例。歌舞片导演伦尼·海顿就因为与黑人莱娜·霍恩联姻而遭米高梅公司解雇,而当黑人影星小萨米·戴维斯试图与金发美女金·诺瓦克结婚时,哥伦比亚公司也对他发出了警告。“10年前,这桩婚姻也许不会发生,”德尼罗说,“我想现在也会有很多人对此投反对票,但起码我没有听见有人当面对我说三道四。”

德尼罗与黛安妮的蜜月是在罗马度过的,他抽空为《1900》补录了几段配音,该片已被纽约电影节选作开幕片。在罗马的拉斐尔旅馆,黛安妮怀孕了,后来他们为儿子取名拉斐尔。“幸好他们没有住在希尔顿饭店,”谢莉·温特斯听到这个消息时开玩笑地说。

这对新婚夫妇住进了格林威治村巴罗街的一幢公寓。通过婚姻成为名人的黛安妮结交上了安迪·沃霍尔,后者安排她登上了《访谈》杂志的封面。黛安妮也经常邀请沃霍尔来家里做客。“我的印象是他们家里到处都是衣服,”沃霍尔回忆说,“她买起衣服来毫无节制,德尼罗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斯科塞斯正在享受着好莱坞热情的拥抱,曾经紧闭的大门已经毫无保留地对他敞开了。尽管对《出租汽车司机》的争议依然不绝于耳,但是联美与米高梅公司已经从哥伦比亚手中买下了该片的版权,打算再度发行。这两家公司分别以极富争议的《午夜牛郎》和《巴黎最后的探戈》赚到了大钱,证明x级电影拥有广阔的市场。

斯科塞斯从报纸上看到欧文·温克勒计划拍摄以二次大战后大型摇摆乐队盛行时期为背景的《纽约,纽约》。出于一时冲动,他给经纪人哈里·乌夫兰打电话说:“嘿,我可以当那部片子的导演吗?”

《我的子弹会拐弯》之后,温克勒的事业未能得到大发展,然而通过他与搭档罗伯特·查托夫孜孜不倦的努力,他们制作的影片能够源源不断地登上银幕,并且在市场中寻找到生存之路。这些年来,他们的关于学生运动的电影《草莓宣言》和彼得·波格丹诺维奇导演的《镍币影院》受到了欢迎,目前他们正在制作由毫无名气的演员西尔维斯特·史泰龙自编白演的拳击片《洛基》。

听说斯科塞斯和德尼罗对《纽约,纽约》这样一部歌舞片感兴趣,温克勒和查托夫并不感到奇怪。新好莱坞运动使新一代电影人进入了好莱坞的大舞台,而一旦他们站稳了脚跟,他们又重新捡起上一代人习惯拍摄的类型电影,毕竟这些是伴随着他们长大的东西。斯科塞斯崇拜约翰·卡萨维茨,但他也喜爱文森特·米尼利的歌舞片。

实际上,《纽约,纽约》并非真正意义上的歌舞片,它应该归于“舞台情节剧”这样一个亚类型。迈克尔·鲍威尔和埃莫里克·普瑞斯伯格1948年的《红菱艳》和文森特·明尼利1952年的《玉女奇男》都属于这一类型,它们也是斯科塞斯童年时代最喜爱的电影。不过,与《纽约,纽约》最相像的还是乔治·顾柯于1954年拍摄的《明星的诞生》。斯科塞斯甚至在开拍前与顾柯探讨过这部电影。两部影片都以一个20分钟的歌舞段落作为开始,所有主要角色一一亮相。而它们又都讲述的是一个天才走上下坡路并从多愁善感的钢琴师那里获得信任和帮助的故事。德尼罗不敢确定是否能演萨克斯演奏家吉米·多伊尔,原因是他没接受过任何音乐方面的训练,而且这是个无需在外形上作太多变化的角色。联美公司也担心德尼罗作为一个浪漫男主角是否有足够的吸引力,他们更想让芭芭拉·史翠珊和她的前男友瑞恩·奥尼尔出演男女主角。

斯科塞斯坚持要用德尼罗,而且将弗朗辛·埃文斯的角色给了莉莎·明尼利。这是一个令他感到激动的决定:对于你的第一部歌舞片来说,还有比朱迪·嘉兰和文森特·明尼利的女儿更合适的女主角吗?然而,米高梅公司却不这么想。在他们看来,莉莎是有名的大烟鬼,吸毒的恶习不仅毁掉了她的身体,而且让她在两年前进了戒毒所。虽然她和《绿野仙踪》里扮演铁皮人的杰克·哈利的儿子结了婚,但她与苏联流亡舞蹈家米哈伊·巴里什尼科夫的婚外恋却是路人皆知。

不过,最终让公司方面作出让步的是莉莎刚刚以《餐馆》获得奥斯卡最佳女主角的这个事实。一位影后再加上德尼罗这位最佳男配角,这样的组合还是极具票房号召力的。在得到公司认可之后,斯科塞斯兴冲冲地去找莉莎,为她放映了《穷街陋巷》,以便让她对未来的合作者有一个直观的认识。

“拍这部电影一定很有趣,”莉莎说,“尤其是能和詹姆斯·卡恩合作。”

“不是詹姆斯·卡恩,是罗伯特·德尼罗,”斯科塞斯连忙纠正。

“德尼罗——是那个总穿西服的人吗?”

“不,那是哈维·凯特尔。德尼罗是戴帽子的那个家伙。”

“噢,他们为什么长得这么像?”

欧文·温克勒手里已经有了厄尔·马克·劳奇为《纽约,纽约》撰写的一个剧本,但斯科塞斯坚持要让自己的老搭档马迪克·马丁重写一稿。马丁对原来的剧本进行了大幅度的修改,包括结尾。在劳奇的版本中,德尼罗的角色放弃了爵士乐,成为一名唱片制作人,专攻节奏和布鲁斯——这也是美国流行音乐的未来。

后来当《纽约,纽约》遭遇失败时,斯科塞斯和马丁都把罪过推到了劳奇剧本的头上,但是,读过这版剧本的人却认为劳奇反倒是个行家,对他剧本中的一些细节大加赞赏。

与此同时,德尼罗拿到了联美公司从市场上买到的最昂贵的萨克斯管,开始学习如何使用它。尽管他没有任何音乐的潜质,但在这部影片之后他自己买了一只萨克斯管,轻而易举就能演奏,而且也不介意在别人面前表演一番。

负责培训德尼罗的是58岁的乔治·奥尔德,出生在加拿大的他与片中的吉米·多伊尔有着相同的经历。从30年代起,他就在大乐队中为伯尼·贝里甘、本尼·戈德曼和阿蒂·肖等演奏萨克斯。像多伊尔一样,他也在纽约的52街开了一家名为“民谣歌手”的夜总会。

德尼罗为掌握音乐技能下了一番苦功。《纽约时报》记者苏珊·布劳迪记得她在一个寒冷冬天的清晨走到德尼罗的寓所附近时,听到的是断断续续的萨克斯的乐声。德尼罗的勤奋也给奥尔德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的悟性之高是我前所未见的,”他说,“我不能相信他能用这么短的时间就达到了专业水准,我想他肯定把唱片听了七千多遍。”

《纽约,纽约》于1976年6月开拍,预计拍摄周期为18个星期。250万美元的预算先是翻了一倍,继而又翻了一倍。就像弗朗西斯·科波拉六年后的那部灾难性的《心上人》一样,斯科塞斯很快就意识到传统的好莱坞歌舞片依靠的是传统的好莱坞制片厂制度。在那种制度下,明星、拍摄人员和乐师各司其职,最终通过流水线的方式组装在一起,既有效又省钱。而如果是草台班子,他们注定要赔钱。他开始考虑缩减开支,包括把原定在纽约沃道夫一阿斯托利亚饭店的拍摄计划改在了帕萨德纳饭店。然而,一切为时已晚。

一开始,斯科塞斯安排德尼罗和莉莎按照剧本每天排练几个小时,但不久就决定需要一些更激进的方式来“重造”歌舞片的模式。扔掉剧本,只保留了一个提纲,他整天都在带领演员即兴创作,用录像带记录下每一分钟。然后他把录像带带回家,从当天的排练中提炼出台词。

莉莎并不习惯于即兴表演,但出于对斯科塞斯的忠诚,她告诉《滚石》杂志的记者说,斯科塞斯选中的台词是“最自然的,最好的,是精华中的精华。5个小时的排练突然变成了他手中的两页纸,所有的东西都在那上面”。莉莎如此偏袒斯科塞斯其实事出有因,正像好莱坞亘古不变的传统一样,她现在已经成为了导演的情妇。

斯科塞斯按照时间顺序拍摄的第一场戏就是二战日本投降之夜纽约街头的庆祝活动。第一个镜头就具有煽动性:一件衬衣从旅馆窗户里被扔出来,落在撒满纸屑的人行道上。不久,吉米·多伊尔出现了。他穿着俗气的夏威夷衬衫,头发梳得溜光水滑,有节奏地嚼着口香糖,昂首阔步地走向气势滂沱的“彩虹屋”舞厅,托米·多塞正在那里带领乐队没精打采地演奏格伦·米勒的“宾夕法尼亚6—5000”。因为情节的需要,这个段落延续了12分钟。

接下来的20分钟大多属于即兴表演,多伊尔向神情迟钝的多塞打着招呼,看得出他曾在这里工作过。他和士兵们拥抱,和女人们拥吻,嘴里总在喋喋不休。只有弗朗辛·埃文斯拒绝他的这种亲热方式。

英格玛·伯格曼和贝尔纳多·贝托鲁奇都赶来看这场戏的拍摄,而最尊贵的客人则要属文森特·明尼利,他是被米高梅的公关部门专门请来捧场的。看着剧组人员在灯光照射下汗流浃背的样子,明尼利说:“你知道,这对于歌舞片来说是家常便饭。我在拍《相会在圣路易斯》时,有一场戏我们不得不关了几盏灯……”

斯科塞斯记得那部电影里的每一个画面:朱迪·嘉兰和汤姆·德拉克在晚会结束后奔走于房间的各个角落,熄灭了所有的煤气灯……

“这场戏你花了3天时间搭景,”明尼利说,“但只要4分钟就可以拍完。”

环顾四周巨大的布景,斯科塞斯知道他要用的时间远远超过了4分钟。最后,他拍了几个星期,第一版剪出来时,这场戏居然有一小时的长度。一些充当群众演员的特邀嘉宾已无法忍受。制片人道恩·斯蒂尔是斯科塞斯初到好莱坞时的女友,她本来穿着40年代又重又长的晚裙,化着厚厚的妆,而在马不停蹄地拍了一整天的戏之后,她脱下戏装溜之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