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N次元执手岂为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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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四十二) 双生

摩严走进房里,白子画第一眼就去看他的左臂,袖管果然空空落落。笙萧默无可奈何,尴尬地跟在后头。

白子画心下黯然,低低叫了声“师兄”,便默然不语。

他实在说不出什么。

他恨过师兄,恨他一次次逼他去杀小骨,恨他在受了六十四根销魂钉重伤在床时,偷偷泼了小骨绝情池水,恨他将她流放蛮荒,吃尽苦头,恨他一次又一次地将自己囚禁在绝情殿里,明明了无生趣,却只能孤独又绝望地活着。

但师兄也没错,他也是为了长留,为了那个万人敬仰的长留上仙白子画。

师兄自断一臂,代他受过。他偷了神器一走了之的时候,是师兄临危受命,替他挑下掌门重担,替他去背负那么多的骂名与责难。

他还能说什么?

白子画轻声道:“依依,去给世尊和儒尊倒茶。”

摩严脸色黑沉,在他床边坐下,看到白子画苍白如纸的模样,叹口气,伸手去把他的脉。

白子画心虚地一抽手,道:“师兄,我没事。”

摩严怒笑:“你心里何曾还有我这个师兄?”

白子画僵了僵,“子画不敢。”

“不敢?你还有什么不敢的!”摩严吼了一句,又要跳起来。

笙萧默赶紧一个眼神制止他,头大道:“好了好了,怎么一见面又要吵呢?不是都答应了不发火才带你来的么?”他转头又向白子画道:“你也是。怎么又……唉!”他心里也很窝火,每次好不容易养得见了点血色,又付之东流,还变本加厉,为人医者真是半点成就感都没有。

笙萧默恨恨道:“你当你真的死不掉么?伏羲安魂阵!哼,你就不能跟我说一声,让我送那个小妮子去,偏要自己全抗下来?”

白子画轻咳两声,低声却固执道:“我还不至于连她都护不住。”

当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笙萧默懒得管他,扶了脉,没好气地去写药方。

摩严突然开口:“你当真复活了那个孽障?”

白子画心下一惊,摩严进屋,他就知道这个秘密再瞒不住。摩严对花千骨恨之入骨,对这个重生后的小骨只怕也不会轻易放过。

“没错。”白子画睫羽低垂,缓缓道:“子画对不起长留,也对不起师兄,但小骨是无辜的,请师兄不要为难她。”

摩严大怒:“你落魄至此,长留颓败至此,都是拜这妖女所赐!你还有什么脸求我!”

“教不严,师之过。小骨没错,都是我这个师父的错。”白子画挣扎着下床,声音虽低哑轻微,却丝毫不肯松口。

摩严怒喝:“执迷不悟!”

眼看气氛剑拔弩张,笙萧默已赶紧放下笔站了起来,就怕这固执的两人再次闹僵。谁都没有料到,白子画双膝一曲,竟跪倒在地。

摩严赫然动容道:“子画!”

“掌门师兄,子画是长留罪人,上对不起仙师列祖,下对不起弟子苍生。罪大恶极,死有余辜。”玉碎的声音凄然且悲怆:“如今子画已是朝不保夕,但请看在我们师兄弟一场,求师兄……在我走后能,能善待小骨。”说到最后,语声破碎,已是一字一泪。

他一生心高气傲,何曾开口求人,如今不惜下跪相求摩严,一来自觉有负长留,亏欠师兄,二来实在是走投无路,临终托孤。

摩严叹口气,扶他起来,“子画啊,在你眼里,师兄就如此不近人情么?”

白子画低头不语,他伤重昏迷方才醒来,强撑了这许久,早已面无人色,额上涔涔冷汗将鬓发都浆湿了。笙萧默知他心脉极弱,赶紧扶他坐下,手掌抵着他后背,输了些灵力。

摩严见他脸色惨白,昔日堪比星辰的眼眸也早已因病痛而被折磨得暗淡无光,心痛道:“罢了罢了,实话说与你,你也莫再忧心。我此番前来,并非为了那丫头,”他叹口气,“都到了今日这个地步,我再棒打鸳鸯,又能怎样。随便吧,你们好自为之,我不会再管了。”

“那师兄前来,所为何事?”

摩严苦笑道:“神器又失窃了。”

白子画动容道:“又失窃?哪件?”

笙萧默道:“紫熏的卜元鼎、墨冰的拴天链,还有太白门诽颜的幻思铃,剩下的三件都不见了。”

白子画沉吟道:“东方彧卿一向做事做绝,他之前手里已有四件,现在又急着盗取余下的神器,看来他的肉身也差不多成了。”

可肉身又岂是那么容易做的?白子画三年来灵力几乎耗尽,且日日以自身鲜血浇灌,才做出现在这个小骨。那也是因为他和花千骨血脉相融,所以才有此捷径可走。不过,异朽君熟知各类秘法禁术,真的有其它速成的办法也不是全无可能。

笙萧默骇然:“难道,他也做出了一个千骨,那……那岂不是有两个千骨?”

两个花千骨?

白子画只觉得背脊一阵发凉。

三人面面相觑,摩严打破沉寂,道:“先不去管肉身不肉身的事,找到神器要紧。子画,被偷走的神器中,都含有那妖女……咳咳,我是说都有花千骨的魂魄,魂魄彼此间是有感应的。我这次来,就是要借你那个小丫头,来测一测神器的方位。必须尽快找到,不能再耽搁了!”

白子画冷然道:“此事事关小骨,你不说,我也会去。难道我还能眼睁睁看着东方彧卿将魂魄注入肉身,再做一个小骨出来不成?”

他看似波澜不惊,实际紧张得几乎发狂,紧紧扶住床边才不至于晕去。怎么可能!他怎么能允许!如果东方彧卿真的做成了,肉身倒还罢了,只是无知无觉的一个傀儡,但只要他注入了神器中的任何一魂一魄,那就真的成为小骨了,再也无可挽回!难道让他在最后的日子里,去接受这样一个荒诞的结果?亲眼看着他这此生最痛恨的人拥有他最在乎的人?

绝不!绝不!想都别想!

一个花千骨是他白子画的,两个花千骨还是他白子画的,世界上有多少个花千骨——

都是他白子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