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N次元执手岂为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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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六十七) 求生

整整两个月,没有一天晚上的风像今天这样清爽宜人,也没有一天晚上的星星像今天这样璀璨明旖。

那张竹榻还在小院里,中午的碗筷也还没收。花千骨就这样和师父并排躺着,从中午直到傍晚。白子画还是相当虚弱,他们几乎没说几句话,大多数时候便这样静静躺着,微笑着互相凝视。

直到夜幕四黑,花千骨拉着白子画进房间,居然仍旧兴致勃勃地粘在他身边,不打算离开一步。

“小骨,你好像没吃晚饭。”白子画提醒道。

“师父也没吃啊。”

“我?我不饿。”

“小骨也不饿,小骨只要光看着师父就浑身都是力气,不用吃饭,不用睡觉。”

“咳咳咳……”白子画压抑地咳了几声,无奈道:“你啊!怎么不跟师伯回长留呢?好歹有人照顾。你这些日子……”他摸了摸她的小脸,粉粉嫩嫩,倒也不像吃了什么苦的样子,,欣慰道:“倒也没瘦。”

他握住她的小手,这些时日来,恐怕是真的在学着自立了,指尖也略显粗糙。

花千骨双眸晶亮,狡黠道:“因为小骨相信师父没死,所以根本就不伤心。”

她把头埋在他胸口,贪婪吸着他的味道,为自己骄傲道:“师父只是太累了,要睡很久,就像很多动物冬天要冬眠一样。师父冬眠的时候,我当然更要好好地照顾自己,这样师父一醒来就能看到一个白白胖胖的小骨,就很高兴啊。”

她强笑着,眼睛却慢慢湿了。她努力忍着,但那些泪太大颗,太沉重,终于还是挣脱眼眶落了下来。

“可我不知道你会睡多久,我虽然跟自己说你一定会醒过来,可我不知道是多久,我好怕……师叔也不知道,他说也许是一年半载,也可能是永远。我怕自己等不到那天就先死了,更怕万一我死了,你又醒了该怎么办?你看不到小骨也会伤心的。你身体不好,我不能再让你伤心。我想实在不行,就去长留修仙,成了仙可以得永生,那就可以永远陪着师父……”

白子画不动声色地擦去她满面珠泪,哄道:“傻孩子,好好的怎么说哭就哭了?冬眠?呵呵,亏你想得出来?”

他把她拥进怀里,心情沉重。她说的没错,上次是三天,这次是两个月,那下一次又会是多久?

如果真的像东方彧卿临死前说的那样,他已经将花千骨留在最后三件神器上的魂魄分别注进小骨和琉夏的身体里,那与肉身的融合只是时间问题,一旦完全融合,神谕的力量就会彻底消失。

到那时,自己这一身病骨只怕就没这么好运,而要真的长眠不醒了。

到时候以这傻孩子的性子,定会追随自己而去……不可,万万不可!无论如何,须得想个法子让她绝了这个念头。

念至此,胸口突然一阵排山倒海的剧痛,仿佛要将人碾碎方休,同时左臂上绝情池水的伤疤又剧烈搅动起来。白子画微微蹙眉,也好,若没有这磨人的伤痛,还真不敢相信自己依旧活着。他苦笑了一下,看小骨依旧趴在自己怀里,庆幸没有让她发现。

“师父,那个把我和姐姐抓去的坏人说了很多奇奇怪怪的话,小骨问师伯是什么意思,师伯也不说,只说让我等师父醒来后自己问你。”

“什么……奇怪的话?”白子画强忍痛楚,语声低哑。

“哦,算了,反正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师父是不是累了?”她捕捉到他双眸中一瞬的失神,还有那语声中无法掩饰的深深疲倦,心疼道:“师父才刚醒,还是早点休息吧。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以后再慢慢说给我听吧。”

她亲了下他面颊,立刻飞也似地害羞逃走,“小骨去给师父熬粥。”

白子画看着她娇俏的背影,终于压抑不住,弓着身子爆发出一通剧咳。身体仿佛要被拆成一截一截,四肢百骸没有一个地方不痛,而除了痛,他也已经什么都感觉不到。他双手牢牢地握住竹榻边沿,指节发白,用力之大竟已深深陷了进去。

一阵充沛柔和的灵力缓缓输进身体,一炷香的功夫后,稍稍缓解了体内那滔天剧痛。白子画喘息着抬起头来,声音哑得不成样子:“师……师弟,是你。”

两个月过去,笙萧默脸上的伤倒是好得差不多了,只留下极浅极浅的几道印子,不仔细看根本瞧不出来。

他收了手,扶白子画缓缓坐起来,叹口气道:“你醒了?一醒,就这个样子?”

白子画苦笑。

“师兄你刚死里逃生,我这么说可能不近人情,但以你现在的状况……”

笙萧默顿了一顿,似乎在考虑措辞,但显然也没想出什么更好的来:“你现在的状况,即便醒过来,以后的日子只怕也是生不如死。你也知道,你身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伤病,随便哪一样都……”

“几个月不见,你就不能说点别的?”白子画语声淡淡,却止住了他的话。

笙萧默顿悟,知他怕花千骨听到担心,清清嗓子换了个话题,道:“呵呵,别说那个丫头,还真是不错。听大师兄说,那天异朽阁方圆十里都塌了,大家都觉得你死定了,只有她死活不肯离开。一个劲地求师兄、求杀阡陌去把你挖出来。还嫌他们动作慢,怕你在里面闷死,自己冲上去把指甲盖都挖翻了,十根手指全是血!”

白子画想起花千骨粗糙的指尖,神色复杂,张口想说什么,不想又是一阵剧咳。他弓着背,扶着床榻边沿,胸口剧烈起伏,半晌道:“所以,你现在知道,为什么再难我也要活下去。”

笙萧默无言以对。

白子画道:“以前我总恨你为什么要救我,恨自己明明生无可恋,却还不得不苟且偷生。可现在,我反倒真的怕死,若这世上能有什么救命的仙丹,呵呵,我纵然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去寻了来。”

他侃侃而谈,说得云淡风轻,仿佛自己真的是个贪生怕死之辈。笙萧默却晓得这话语,个中酸楚心痛。师兄生也为她,死也为她,这生死两难间,情字又如何摆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