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盆冷水泼下来,唐之洲刚刚提起来的勇气,瞬间就被掐灭了。
“没,没事。”唐之洲顿了顿,终于能够跟他说再见。
挂断电话,她脸色有些惶然。这一刻的冷静,她找不到人来说。她躺倒在床上,手摸过床头上和权晋的照片,照片上,两人都冷着脸,没有什么表情。她心中蓦然难受起来,手指摸着权晋的脸,心中一酸,差点落泪。
那边的那个女人是谁,她不敢问。男人嘛,在外面从来都是逢场作戏,他也没有办法的。
她理解,却不能阻止自己难过。
另外一边,权晋挂断电话,女医生连忙捧着一杯浓黑的汤药端给他:“权将,再喝一点,有助于伤口的愈合。”
权晋置若罔闻,只茫然看着唐之洲的电话发呆。
刚刚,他很确信,唐之洲是有话要对他说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放弃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眼前的女护士,皱起了眉头。
难道……是因为听到了刚刚她的声音?
他低低地笑起来,如果是这样,他还要感谢她。他捧着杯子,把那一碗药全部灌了下去。来军区的第四天,因为要去参加位于山顶的烽火台,他的伤口不知怎么的,突然痛起来。
去看了医生,说是伤口愈合得不好,几次撕裂的后遗症,建议他按时吃药。
这几天,医院派来的女护士一定要看着他把药喝完,才算完事。
他喝了药,拿了自己的大衣,径直走了出去。武汉军区的秘书凑过来,他毫不犹疑地说:“给我弄辆飞机,我要立即回一趟北京。普通飞机都可以,只要能到。”
秘书惊疑不定,连忙去订票。
这会儿其实已经晚上八点多了,最近接连大雪,北方的飞机都不太敢飞。秘书给他定了九点的飞机票,送他去。他轻装简行,一个手机,一个钱包,就出发了。
到了北京已经是深夜,他估计唐之洲应该睡着了,直接掏了钥匙开门。
然而刚刚走到客厅,就听到一声警惕的轻呼:“谁!”
同时,客厅的沙发上有个人影跳了起来,黑暗中,也看得见她很苗条。身形是权晋十分熟悉的,正是唐之洲。
这么晚了,她居然还没睡?
权晋打开灯,才发现她刚刚一直是缩在沙发上,脸上依稀还存着泪痕。他的心蓦然痛起来,大步走过来,将她抱在了怀里。
他身上带一股冷气,唐之洲冻得一缩,却不由自主地搂紧了权晋。
他……回来了,几个小时以前,他还在武汉跟她通话,她甚至听到了女人的说话声,几个小时后,他就站在了她面前。唐之洲注意到他没带任何行李,想来是匆匆赶来。
“怎么哭了?”权晋的声音有些沙哑。
唐之洲摇了摇头,忽然又点了点头,她轻声说:“我只是……只是太想你了!”
终于说出来了,其实也没有想象的那样艰难!
权晋的手一紧,蓦然低头吻住了她。
让她如此惶恐不安,是他的错。
“我也很想你。”他低声说,突然觉得说出来,心中就真的爆发出一股浓烈到了极致的想念:“我很想你,特别特别想,我恨不得第二天就回来!”
“权晋。”她低声喊他,声音柔柔中带着哭音。却没了下文。
权晋抱着她,不催她,只是淡淡应了:“唐之洲,我在这里。”
“权晋,你……想要一个孩子吗?”许久,他才听到唐之洲低低地问,那声音也毫无把握。
权晋浑身一颤,猛地将她分开了些。他目光却没有太大的惊讶,只是皱了皱眉,他凝视她,眼中的担忧比欣喜更多:“你,已经知道了吗?”
“你早就知道了?”唐之洲五雷轰顶。
权晋怎么会知道呢?他从什么时候知道的呢?
权晋点点头,抱着她坐在沙发上,他的额头顶着唐之洲的,他抓着她的手,说:“我早就知道了。上一回你病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唐之洲闭了闭眼,终于知道,权晋比她自己还要了解她。是那一回知道的呢?她细细思考,其实也不是无迹可寻,只是权晋做得太自然,她反而忽略了。
上一次,权家的家庭医生来给她看病,他把权晋单独叫到外面,说了一会儿的话。那个时候,正是她怀孕五周左右,是能够被查出来的。他给唐之洲开了药,可是权晋却不允许她吃下那些药。
后来,他亲吻她,就算她主动索求,他说自己不能给。
他闷在阳台上一根接一根的抽烟,一地的烟头都是他的焦虑,而他是从来不吸烟的人。
他抱着她的时候,她追问权晋有什么秘密瞒着自己,权晋说,到了时机合适,他会告诉她的。
原来这一切,都是源于他早就知道,她已经有了孩子。
唐之洲心中一片了然,渐渐就感到酸涩。在她担心自己能不能要这个孩子的时候,想来权晋已经想得比她更远。但看样子,他的思考还没有结果。
或者说,他现在还没有能够保护她们母子两人不受伤害的办法。
唐之洲拥着他的脖子,心底有深深的恐惧,可也有深深的希望。她喜欢孩子,她如今除了权晋,已经没有一个亲人,权晋和孩子,都是她唯一的信赖了。
但看着权晋这样痛苦,她也毫无办法。
这是她的丈夫,而丈夫一切痛苦的来源,都是来自她和孩子。权晋需要操心的太多,担心权家会不会伤害她,伤害这个孩子,担心他无法在短时间内给她们的名分,让她们承受未婚先孕、私生子这样的恶名。他更担心,如果社会知道了他隐婚,唐之洲和孩子又要如何自处!
他所有的一切担心,唐之洲都能够想到。
她此刻心疼权晋的心,比得知一切的阴谋都跟朱云益跟朱家有关,而她是帮凶的那个时候,更甚!
命运让她跟权晋捆绑在一起,她从前总是只想着自己,但从今以后,她想为权晋多想一些。
她搂紧权晋的脖子,直起腰来,平等地跟他对视:“权将,告诉我,这个孩子,你想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