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闻天接电审阅,小声念道:“阎必要求我军与他配合来打一二仗,为了给晋军以更好的影响,如果在确实有利的条件下,当然是可以参加的,但须计算这仅是战役的暂时局面,根本方针是争取群众,组织群众的游击队,在这个总方针下实行有条件的集中作战。”他抬起头,“老毛,我同意,立即发给他们!”
毛泽东拿起刚刚写好的那份电文:“关于蒋介石任命叶挺为新编第四军军长一事,我党中央不知情,我在向博古、剑英通报平型关大捷消息的同时,请他们向中央做出报告。”
张闻天双手接过电文审阅。
这时,警卫员小李走进:“报告,罗瑞卿同志打来电话。”
毛泽东一怔:“又是为黄克功的事吧?”
小李:“是。”
毛泽东:“告诉他,为黄克功讲情找我没有用!”
小李:“那……找谁有用呢?”
毛泽东:“陕甘宁边区政府法院院长雷经天同志!”
小李:“是。”转身走出去。
张闻天:“立即把这份电报发给博古、剑英同志,让他们不要上蒋某人的当!”
毛泽东:“雁门关失守之后,忻口就成了敌人攻击的重点。请恩来提醒阎锡山,一定要守住山西东大门娘子关。同时,为抢占先机,我已电令刘伯承率领一二九师人晋,依托太行山,在晋东南开辟根据地。”
太原阖锡山行营指挥部
阎锡山情绪低沉地:“敌军突破雁门关长城一线之后,山西的战局中心势必转到忻口地区。下边,请杨爱源将军给诸位介绍第二战区一一也就是我们山西的情况。”
杨爱源走到挂在墙上的山西地图前边,拿着长长的教鞭:“日本大本营发布第五五二号命令:华北方面军以一部兵力在山西北部作战,由板垣征四郎指挥的第五师团、东条英机指挥的察绥师团等部攻击忻口,进而占领太原;日军第二十、第六、第十四、第一〇一师团挥师南下,向石家庄方向进攻,然后挥师西指,攻占娘子关。因此,第一战区将同时开辟两个战场:一是北面的忻口会战,二是东面的娘子关防御战。”
同时摇出与会者:周恩来、朱德、程潜、卫立煌、黄绍竑、傅作义等十多位将领。
阎锡山:“下边,我宣读有关命令!第十四集团军总司令卫立煌将军担任忻口会战的前敌总指挥。”
卫立煌起身:“是!”
阎锡山:“忻口会战设计左、中、右三路大军,在忻口一线抗击南下的敌人。我第十八集团军一一也就是八路军等部为右翼军,由朱德将军为指挥。”
朱德起身:“是!”
阎锡山:“以第十四集团军等部为中央军,以卫立煌将军兼任指挥。”
卫立煌起身:“是!”
阎锡山:“以第六十八师等部为左翼军,由杨爱源将军为指挥。”杨爱源起身:“是。”
阎锡山:“以第三十四军等部为总预备队,负责策应各方,由傅作义将军指挥。”
傅作义起身:“是。”
阎锡山:“第二战区副司令长官黄绍竑将军为东线总指挥官,率部在娘子关一线设置防御阵地!”
黄绍紘起身:“是。”
阎锡山:“诸位,对上述忻口会战的战略部署有什么意见?请讲,还是那句老话:我将择善而从之!”
与会的将领面面相覷,长时间冷场。
阎锡山:“还是周先生先讲吧。”
周恩来:“我想对忻口会战的作战计划提出如下修改意见:我不赞成以主力用在正面的防御。我认为在中部地区,应以小部队钳制当面之敌,而以主力把敌军诱到代县、忻口一线,求得侧面出击,加以消灭;右地区要进行广泛的游击,以牵制敌军;左地区兵力较弱,可向宁武南北游击,破坏和阻止敌军的前进计划。为了配合忻口战役,还要组织正太、同蒲两铁路员工罢工,在必要的时候,还要破坏铁路和煤矿,其目的就是断掉敌人的交通命脉和动力燃料!”
卫立煌:“我赞成周先生的意见,这是一个极大调动我方积极因素,同时又削弱敌方实力的方案。”
傅作义:“我也赞成周先生的修改方案!其实质是放弃被动挨打的阵地防御战,在灵活、机动的运动战中歼灭敌人。”
阎锡山:“我也投周先生一票!诸位,有反对周先生意见的吗?”“没有。”
阎锡山:“好!就这样定了。周先生,在忻口会战期间,我希望你能和我在一起行动,可以吗?”
周恩来:“等我请示我们中央再定。”
毛泽东的窑洞大院
小李拿着一把扫帚轻轻地打扫院子。
张闻天匆匆走进,小声地:“老毛还没起床吧?”
小李打了哈欠:“他呀,还没睡觉呢。”
张闻天一怔:“为什么?”
小李:“弄不清,他一会儿坐在桌前写东西,一会儿又站着给那张地图相面。等我醒来以后,他又变成反坐在椅子上给地图相面了。”张闻天快步穿过院落,走进屋中。
毛泽东的窑洞
桌上那枝红色的蜡烛就要燃尽,只有微弱的灯光在摇晃。
毛泽东反坐在一张椅子上,拿着一支红蓝铅笔看着地图。
张闻天心疼地:“老毛,再大的蜡烛也会燃尽的,快给我休息。”毛泽东扶着椅子站起身来,沉重地:“土肥原师团攻占石家庄以后,一定要沿着正太路叩开山西的东大门,因此,娘子关、龙泉关必须集结重兵,实行坚守。惟有如此,太原以北的忻口会战才能取得胜利!可是这个阎锡山呢,不仅反其道行之,而且还在析口制定了一个被动挨打的阵地防御战,太原休矣,山西休矣,整个华北也休矣。”张闻天:“他们不是同意恩来的建议了吗?”
毛泽东:“同意有多大用处!阎锡山会同意以山西地盘为代价换取全局的胜利吗?卫立煌、杨爱源这些人熟悉我们这套打法吗?我可断言:他们一定还会按照自己制定的战略方针守忻口,守娘子关!”张闻天:“中央不是已经同意恩来带着电台随阎锡山活动了吗?”毛泽东摇摇头:“没有多大用处!”遂伸了伸上肢,打了个哈欠,“随着山西的沦陷,华北大局非常危险:河北、山东不久将失陷,中国北方阵地将被迫变为扼守黄河、运河两线。结果,还要波及上海战事,南京也将被大轰炸,国民党、蒋介石如对日不妥协,势必迁都!你说我能睡得着嘛!”
张闻天沉重地:“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呢?”
从桌上拿起一纸电文:“这是我给老总他们起草的电报,再次严肃地指出:华北正规战如失败,我们不负责。但游击战争如失败,我们需负严重的责任。”
张闻天接过电文看罢:“我同意!为了减轻你的工作压力,还是尽快恢复中央军委总政治部,以任弼时同志为主任,以谭政同志为副主任。”
毛泽东:“可是任弼时同志不在延安啊。”
张闻天:“先由你代理嘛!方针大计你管,日常工作交由谭政同志负责。”
毛泽东:“可以。”
张闻天:“好!你立即给我睡觉。”
毛泽东苦笑了一下:“不行啊,我还得赶到抗大讲《实践论》去。”
张闻天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抗大校园
毛泽东提着一个旧皮包大步走在校园中。
迎面走来的男女学员向毛泽东敬礼、问好。
有顷,许世友挎着手枪跑步赶过来,行军礼:“主席!许世友前来报到!”
毛泽东玩笑地:“你怎么又带着枪来见我?是不是又要和我理论一番啊。”
许世友有些难为情地笑了:“不!我已经向你说过了,永远跟着你毛大帅为穷人打天下!”
毛泽东:“那为什么又带着枪来见我呢?”
许世友:“陈锡联他们都上前线打小鬼子去了,我……”
毛泽东:“你继续留在抗大工作、学习一个阶段。”
许世友:“我……”
毛泽东:“你怎么了?”
许世友:“我看着小鬼子在中国大地上横行,学不下去啊!”
毛泽东:“那就更得学。”
许世友:“为什么?”
毛泽东:“现在是日本侵略我们的时候,也就是我们抗日的开始,等到他们占了大半个中国动不了的时候,我再请你出山,带着部队把曰本侵略者赶出中国去。”
许世友摇摇头:“完了,两年都打不了仗了!”
毛泽东:“放心,用不了多少时间,我就下令让你重返战场。”许世友行军礼:“好!我听毛大帅的。”转身走去。
毛泽东看着许世友的背影微笑着点了点头。
罗瑞卿:“主席。”
毛泽东:“我不是说过了吗?时下人少事多,我来抗大上课不准接送!你怎么又违反规矩?”
罗瑞卿嗫嚅地:“我不是来接主席的……”
毛泽东:“那是来干什么呢?”
罗瑞卿:“我代表很多老红军向主席反映情况。”
毛泽东:“好啊!只要不是为黄克功讲情,其他情况我都愿意听。讲吧!”
罗瑞卿:“可……正是为黄克功讲情……”
毛泽东愤怒地:“不听!”他把头一昂,大步朝前走去。
罗瑞卿快步赶到毛泽东面前,拦住去路,猝然变得严肃起来:“主席,你不是说过吗?错误的话,正确的话,都要听!你为什么就带头不执行呢?”
毛泽东愕然:“我哪件事没有执行啊!”
罗瑞卿:“就是黄克功的事!就是同志们说错了,你也应该听,而且还应该帮助同志们认识究竟错在哪里。”
毛泽东:“好!我听,你说。”
罗瑞卿:“我不说了。”
毛泽东:“这又是为什么?”
罗瑞卿:“你看了黄克功写给你的申述信了吗?”
毛泽东:“看了!我当时就对你说过:我们正从全国各地吸收大批知识青年来延安学习,黄克功的行为有极大的破坏作用,一定要审判处决,严肃法纪!”
罗瑞卿:“那你应该听听大家是怎么说的啊。”
毛泽东:“还用听吗?他们要说的话,我心里都知道啊!”
罗瑞卿有意地:“我要是主席啊,今天就带着我一块去看黄克功,听他讲一讲到底为什么,让他死而无憾。”
毛泽东低沉地:“我不去!”
罗瑞卿:“为什么不去?再过两天,黄克功就公开宣判枪毙了,你为什么就不能向诸葛亮学一学呢?”
毛泽东:“我学不了!黄克功不是马谡,我也不是诸葛亮……”
他停了片刻,“你应该明白我的心,我无法挥泪,也不愿当面下令枪毙黄克功……”他的双眼又溢满了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