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灵异香巴拉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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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水底世界

那条隧道曲折回旋,所幸里面并不太黑,丹金王子发挥了体能的极限,只想尽快到达尽头,找一个安全的庇护场所。他曾在印度军队里受过严格的野外求生训练,深知湖水一旦回涨,在没有任何泅水装备的情况下,绝对是死路一条。

奔跑了近一小时后,他看到前面出现了亮光,而后脚下一滑,沿着一条下斜足有四十五度的陡坡溜出了几百米,跌在一个巨大的喷水池里。

当丹金王子与白莲王妃温柔地彼此握着手向莲娜讲述这一段时,莲娜吃惊地跳了起来。

“那是一个安详和平的水底城市,有宫殿、民居、街道、商店、饭馆、喷泉、花圃、广场……总之外面世界有的,这里全都有,甚至包括阳光。所有人都穿得干干净净,脸上喜气洋洋,见到我的时候,都会笑着打招呼。他们所用的语言有藏语、印度语、尼泊尔语、汉语、英语,与真实世界毫无差别。在一个巨大的白色宫殿里,我见到了你的母亲,我们一见钟情,像两块刚刚从磁铁矿里分割出来的原始磁石一样,被对方狂热地吸引住。她告诉我,这就是真实的香巴拉世界,为了避开无谓的俗世纷扰,创立者将之沉入水底,与世隔绝,以保持其独立性、纯洁性。年轻人太容易被突然爆发的爱情冲昏头脑,而我也太在乎自己的国家和事业,终于成功地鼓动你母亲离开香巴拉,去看外面的世界。她是香巴拉的圣女,知道另外一条通向陆地的秘密阶梯,我们当时就从那里回到窝拉措湖西边的荒山里。那时,湖水早就重新涨满了,没有人意识到之前发生的变故。”

我理解爱情带给地球人的爆炸性冲击,像催化剂推动下的高温裂变一样,无法遏制,无法中止,只能一往无前地冲刺到底。在那种疯狂的过程中,谁都无法预知未来,只能等到一切冷却下来后,承担好或者不好的结局。

事实证明,他们当年的选择是错误的,才会落到今天伏尸白莲花的惨烈下场。

果然,莲娜唏嘘着低语:“他们知道自己错了,但却无法追悔。圣女是香巴拉世界的灵魂,因为她的离开,三眼魔族的黑暗力量压倒性地爆发,香巴拉的纯洁力量节节败退,现在不知道已经变成什么样了。”

丹金王子的奇遇从来没向别人讲过,我想他之所以远避格蒂哈尔,就是为了摆脱自己那个“王子”的特殊身份,希望媒体忘记自己。但是,如果因为他们的爱情而导致香巴拉毁灭,良心上的自责和愧疚,却是永远都躲不开的。

“请继续讲下去,为已经打翻的鸡蛋篮子哭泣是没有用的。”我最想知道莲娜与父母诀别的前一晚发生了什么,那个从正常人体微缩到大米粒长度的过程中,所有侍卫和下人们在干什么?

“笃笃笃笃”,有人很有礼貌地轻轻敲门。

莲娜慌忙擦干眼泪,走过去开门,满脸疑惑的宁吉正站在门前台阶上。外面天气很好,艳阳轻风,是藏地旅游者最希望遇到的好日子。

“公主,我要去普姆村处理一些事情,有什么事请给我打电话。我不在的时候,您最好留在寺里,千万不要靠近湖边,随时跟辛格保持联络。”宁吉对我保持着相当的戒备,因为昨晚罗拔死在前院的房顶上,对他打击很大。

莲娜点点头,宁吉立即带着山鬼离开。自始至终,他只用眼角余光看着我,态度比先前更为冷漠了。

“父母出事的那天早晨,除了重伤的宁吉大总管外,宫殿里的十七名卫士、十名下人、四名厨师、四名花匠全都被杀,死状惨不忍睹,无一例外是被撕裂胸口、失去心脏而亡。其中一名奄奄一息的卫士在走廊的地板上用鲜血画出了凶手的样子,那是一个怀里抱着一个矮小女人的高大男人——”

莲娜大概意识到自己的描述方法太过晦涩古怪,抱歉地一笑,一字一句地重复:“凶手是两个人,一男一女,而那女人是被男人抱在怀里的。没有人能解释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宁吉大总管没有报警,而是简单包扎后,电话通知土王,要那边派人过来收拾残局。他说过,自己只看到了其中一个男人,双方在走廊拐角遭遇,对方抢先开枪,所以自己才受伤昏迷。书房的门一直反锁着,异变后的父母躯体就躺在书桌上的白铜古镜正中央,旁边则是留给我的一封信。陈先生,我之所以无法出示这件唯一的证据,是因为他们在信的结尾叮嘱我,一定要看后即焚,不要留在身边,被三眼族人攫走。那信中说的,就是拯救香巴拉世界的唯一办法,但却没能指明如何进入那里,因为他们当年离开的那条秘密通道,已经缩小成了一条半尺宽的石缝,根本无法通过。”

那是一个冗长的传奇故事,却包含了丹金王子的一生。这是香巴拉世界追寻者的诸多结局中最为奇特的一个,他们去世了,却把更重的担子压在莲娜肩上。

“找到夏小姐,也许就是进入香巴拉之城的最便捷通道。不过,在父亲的叙述中,这是一条不可逆转的单程道,如果没有第二条可供离开的秘道,任何进入那里的人,都会无一例外地被死死困住,永离地球人的正常世界。我想,这大概就是很多追寻者最后失踪于茫茫藏地的原因之一吧?”

莲娜道出了我们必须合作的最大要素,因为夏雪的失踪过程与丹金王子当年的遭遇如出一辙。

“但愿他们殊途同归,都能见证美丽富足的香巴拉世界,然后顺利地返回。”我知道那种机会十分渺茫,但却祈祷夏雪能够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现在,银骷髅的作用又重新凸显出来,我愿意在他身上押更大的赌注,加快探索进程。当然,扫清围绕着罗布寺的黑道障碍,亦是急需着手进行的。假如那京将军再次向这边伸出黑手的话,我就要毫不客气地反击了。

“陈先生,你看那棵大树——我总觉得,它正在无时无刻地拔节向上,随时会俯下身子,毁灭罗布寺的古殿和僧舍,像传说中暴虐成性的魔鬼。我不知道你们中国人是怎样看待大树的,至少在印度人的知识范畴中,百年以上的树木就会成精成妖,是不祥之兆,必须得有佛家高僧以无上智慧伏魔镇妖,将戾气转化为祥和,才能令人与树和平相处。宁吉大总管派遣辛格长期驻守在上面,恐怕又会发生意外。”这是莲娜第二次忧心忡忡地提出同样的问题。

大柏树是罗布寺的标志物之一,僧人们以此为荣,肯定不会这样想。

“不会有事的,宁吉大总管具有丰富的江湖经验,他会处理好一切。”我把自己的电话号码留给莲娜,缓步离开后院。至于那幅《西藏镇魔图》,暂且放在她手里会更安全一些。

顾知今正在前院的廊檐下徘徊,一见到我,马上急步奔过来。

“陈风,照片什么时候拿回来的?怎么又多出了几十张?我看过了,夏小姐和她乘坐的小船都留在了白莲花附近,湖水回涨之前,她就消失了。”顾知今每晚都比我睡得舒服,因为每个人心里的压力是不一样的。

屋顶、廊檐、台阶上的血迹都被清理干净了,院子里又变得清清爽爽的,沐浴在正午的阳光轻风之下。我由衷地感叹,藏地旅行者只看到雪域高原美好亮丽、纯净天然的一面,谁又能想像到多少黑道势力正在暗中倾轧,为了既得利益进行着你死我活的激烈战斗。

“与银骷髅联系过吗?顾叔,我准备向他追加双倍酬金,找更多的潜水好手过来,探明窝拉措湖中心的地形地势。”我一边大步进屋,一边皱着眉询问。

多出来的照片百分之百是青龙所为,按照我的猜测,是他半路袭击了那京将军的信使,然后李代桃僵赶到罗布寺来,继续打探我和顾知今的虚实。事实上,他这么做并不明智,因为公然挑衅尼泊尔神鹰会是不会有好下场的,他的处境已经变得非常危险。

顾知今跟我进屋,忽然连续抽动着鼻子,故作神秘地笑了笑:“好香的薰衣草味道,昨晚莲娜来过,跟你秉烛夜游、促膝长谈过?唉,我们这些老家伙都没什么用啦,还是年轻人出马的办事效率更高,一个晚上就能搞定那么多事!”

的确,莲娜走到那里,身上的馨香就会留到那里,并且久久不散,但我们之间的交往却纯洁得如同一张白纸一样。

“顾叔,夏雪失踪,我没心思想更多事,不要取笑了。”我抱起桌子上的照片,在床上摊成整齐的两排。

青龙归还的另一部分照片,断断续续地记录了夏雪奋力攀上莲花后的部分情节。当时,那只无人顾及的小船随着水势继续下沉,消失在一个灰色的椭圆形洞穴里。粗略估计,洞口直径约为小船的十倍长度。

我不由自主地替夏雪捏了一把冷汗,如果她不能急中生智地离开小船,而是随船体一起潜入洞穴,后果必然是尸横湖底,与泥沙同朽。其中一张照片显示,她向莲花中央奔跑,此时白花花的湖水已经从洞穴中来势汹汹地复涌回来;下一张照片上,湖水已经漫过莲花,不见了夏雪的踪影。

“也许,她能像丹金王子那样,发现某条救命的隧道,然后一路奔跑到光明美好的香巴拉世界去。”我微微喟叹着,忍不住眼泪盈眶,不能自抑。

当年,丹金王子没有在湖水暴跌暴涨中丧命,而是因机缘巧合而进入水下世界,但噩运并没有因此而放过他,反倒是换了另外一种匪夷所思、惨绝人寰的方式,将痛苦加诸于他的爱人、家人身上。如果换了是我,宁愿一身承担所有祸端,换来夏雪的快乐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