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老的拉萨城,一定暗藏着一种诡秘的力量,时刻引导人们放纵自己,不思进取。夏雪,我想咱们应该暂时把男女之情收起来,一切风花雪月的桥段等回到港岛后再展开,不要被那种力量钻了空子,变得像燕七一样为情所困。”我已经完全冷静下来,抱元守一,心里不再有任何绮念。
在没有外人监管的情况下,我和夏雪完全可以做任何亲亲呢呢的男女情事,像任意一对雪域旅行的情侣一样。但是,突如其来的思想觉醒让我从粉色泥沼中弹身而起,目光放得更为长远,绝不污损夏雪的纯洁之身。
夏雪点点头,悄悄打开后窗,谨慎地探出头去左右张望着。
“这一次,我们看不到敌人,那只是一种无影无形的力量,随时出现,也会随时消失。”我知道自己的描述非常空泛,但却实实在在感受到了来自对方的强大压力。
再次谈到计程车司机提及的“生意”时,夏雪微笑着指出:“这里每一颗宝石级绿松石的价值都在三万人民币以上,所以单是刀鞘上的饰品已价值三十万。这个年代,我想大概没有人肯做‘买椟还珠’的买卖,连小刀算在一起,至少超过七位数。照我看,这个牦牛皮刀鞘的存在年代肯定也极为久远了,表面都被成千上万次手指的摩挲弄得滑不留手了,比经过盘玉师细心把玩的和田良玉都滑腻。那柄小刀,更是材质、工艺、钢口俱佳,是柄吹毛断发的利器。要我说,不是杀人过万、饮血千升的神器,绝不会有这种寒气凛冽、一鸣惊人的气势。”
绿松石是最古老的宝石之一,有着几千年的灿烂历史,深受古今中外人士的喜爱。早在古埃及、古墨西哥、古波斯时期,绿松石就被视为神秘、避邪之物,当成护身符和随葬品。藏族人民用绿松石做珠宝首饰的历史非常悠久,远远超过美洲的印地安人和古代波斯人。
按照藏民对绿松石的认识,从波斯进口的绿松石质量最优,从中国内地引进的则质量一般,评价优劣的标准是颜色呈天蓝色、无裂纹。自古以来,绿松石就在西藏占有重要的地位。它被用于第一个藏王的王冠,被用作神坛供品以及藏王向居于高位的喇嘛赠送的礼品及向邻国贡献的贡品。
许多藏人颈脖上都戴有系上一块被视为灵魂的绿松石的项链,藏地曾经流传着这样一个古老的传说——“根据天意,藏王的臣民不许将任何一块绿松石丢进河里,因为那样做灵魂也许会离开他的躯体而使之身亡”。
将那么多名贵的绿松石镶在一只古代刀鞘上,也许更能说明藏在其中的那柄刀的弥足珍贵了。
在藏文化里藏刀是除藏药、珊瑚珠和天珠之外的四宝之一,藏刀又是藏民必备的生活用具;藏刀同时还是一种具有吉祥象征的护身符,能够逢凶化吉。
在此之前,港岛几大社团的大人物比较推崇藏地出品的卡瓦刀,其刀鞘一般装饰着镂空工艺的图案,古朴而精美,藏刀出鞘后寒光闪闪、威风凛凛。“卡瓦”藏语译为“辟邪”,卡瓦既是一个铸刀家族的名号,又象征着藏地的神山梅里雪山主峰卡瓦博格,因此给卡瓦刀注入了深刻而又神秘的藏文化内涵。卡瓦家族世世代代以打铁为生,至今制刀历史已接近二百年,是全香格里拉乃至全藏区历史最悠久的制刀剑世家。
“仁卓和那计程车司机都喜欢这柄刀,不过其中含义却不尽相同。按我的理解,小刀出鞘时,仁卓就会产生幻觉——”我知道当时乃琼寺前的那一幕非常难以理解,但我发誓的确是看到了仁卓眼珠上的影子。
“你已经说过了,我相信你所说的一切,无论听起来有多荒谬怪诞,真的。”夏雪微笑着打断我,“见识过沉潜于窝拉措湖底的香巴拉之城后,还有什么东西能更令人感到震惊呢?”
她再次拔刀,平举到眼前,凝视着铁青色的刀锋。
此刻,她的眼珠上映出的只是一柄小刀,绝不像仁卓那样。
“世人多心,善恶不分,全因心魔迷窍。若不得搭救,早晚堕落;若甘愿堕落,有谁能救?我想,那起舞的女子是藏在仁卓心里的,正是因为这个无法根除的心魔,他才会变得以虚藏实、以白计黑、以无期有,直至神魂颠倒,不明白自己要做什么。他的境界,比博拉多杰大师差了数层,但即便是以博学多才、心思睿智著称的一代高僧,也始终没能挣脱心魔的束缚,只保存了这柄刀,却不再探索它从何处来、它将用在何处。”夏雪长叹,为了藏族人民又失去了一位得道高僧而感慨。
这些终生修行的藏传佛教高僧都是不可多得的藏文化瑰宝,每少一位,都是中国文化界的巨大损失。
我曾将名片留给仁卓,至于他会不会打电话来,完全是个未知数。
“好好保存它,看那计程车司机能带给咱们什么惊喜?”我把小刀先压在枕头下面,和衣而卧。今天实在太累了,现在只想躺下来好好睡一觉,为明天的工作而调整好心情。
按照我们之前商定好的,夏雪睡套间,我睡外间,不管央金怎么猜度我们,总之举头三尺有神明,只要心怀坦荡,彼此对得起良心就行了。
直到第二天醒来,我才打电话给方东晓。夏雪劝得很对,催促方东晓根本就于事无补,毕竟瑞茜卡是个拥有独立思想的成年人,她要做什么,无需其他人同意。
如我所料,方东晓的声音非常沮丧:“陈风,我万分抱歉,竟然把瑞茜卡丢了。刚刚警方来过电话了,怀疑这件绑架案的背后主使者就是尼泊尔神鹰会。机场大厅西边门的监控录像表明,三名颇像女扮男装的神秘人物挟持着瑞茜卡离去,上了一辆黑色的奔驰轿车,开向加德满都城里。现在,警方在等绑架者打电话提条件,我已经知会各方,任何行动都务必以保证瑞茜卡安全归来为前提。”
我感到一阵心寒,如果确定这件事是神鹰会做的,尼泊尔警方就无能为力了。他们既然能够任凭神鹰会横行北部边境线,又哪来的力量应付绑架事件?
“方叔,至今仍未接到任何绑架者的电话或信函吗?瑞茜卡随身携带的物品中有没有值得怀疑的财物资料之类?”我试着排除一切瑞茜卡因自身原因遭到绑架的可能性。
“没有,瑞茜卡连笔记本电脑和数据存储卡都没带,随身只有一只旅行箱,我已经里里外外翻检过。唉,这世界变化太快了,我们这些老江湖几年不离开港岛,都没法应付外面的风雨了。”方东晓沮丧地轻声叹息着。
我只能低声安慰他,同时想到那京将军指使手下如此行动,大概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矛头直指向我。
“陈风,我订了下午的机票,直飞你那边,反正失踪案全盘由尼泊尔警方接手,我就是留着这里也帮不上忙。据夏小姐说,燕七的身体已经无碍,并且早就偷偷溜掉了——这是件好事,其实我之前还欠大侠燕赵一个人情,这次空跑一趟,也算还了人情,还能顺便见见你,聊聊邵、司马、顾他们几个人的事。”方东晓强颜欢笑,通知我下一步的行踪。
我当然希望他能及时过来,也许有他的超强读心术帮助,就能揭开乃琼寺的秘密了。
门外,朝霞万道,又是一个晴朗的藏地之晨。
结束通话后,我简单地梳洗一下,一个人走向大昭寺。夏雪留在小旅馆内会相对安全一些,我希望在这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关键时刻,两个人中至少要保证其中一个是远离险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