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一个叫罗公远的道士,曾经引唐玄宗“游月宫”,在月宫中,唐玄宗见到数百个“素练霓衣”的仙女“舞于广庭”。唐玄宗趁机询问仙女们伴奏的曲子为何,答曰“霓裳羽衣”,通晓音乐的唐玄宗乃“默记其音调”,可是回来后仅能记起此曲的一半音调,只得写出一半曲调。当时恰逢西凉府节度使杨敬述进献了一首《婆罗门曲》,其曲调与唐玄宗在月宫所闻颇为相符,唐玄宗如获至宝,大喜过望,遂以在月宫中听到的曲调为“散序”,以杨敬述进献的《婆罗门曲》为“散序”之后的乐章,并定名为《霓裳羽衣曲》(见《全唐诗》卷二十二《舞曲歌辞·霓裳辞十首》)。
这一古已有之的充满神秘色彩的说法,当然有其荒诞离奇之处,不足凭信,如讲唐玄宗随道士“游月宫”,纯系传说,然而其中有些说法,倒是值得我们重视的,一是点明《霓裳羽衣曲》的主题或内容是游仙,郭沫若曾经指出,《霓裳羽衣曲》是“求仙访道思想的音乐化或舞蹈化”(见郭沫若《李白与杜甫》)。二是把此曲与杨敬述所献的《婆罗门曲》联系起来了。
有人则认为《霓裳羽衣曲》,本来就名为《婆罗门曲》,为西凉节度使杨敬述所献,唐玄宗只是对此曲稍加润色并配以歌词而已,再改用今名《霓裳羽衣曲》。乐府诗《婆罗门》诗序云:“商调曲,开元中西凉节度使杨敬述进,天宝十三载(745年)改为《霓裳羽衣》。”
《杨太真外传》中说:“《霓裳羽衣曲》者,是玄宗登三乡驿,望女儿山所作也。”唐代诗人刘禹锡也在《三乡驿楼伏睹玄宗望女儿山诗小臣斐然有感》中写道:“开元天子万事足,唯惜当时光景促。三乡陌上望仙山,归作霓裳羽衣曲。仙心从此在瑶池,三清八景相追随。”还有人认为玄宗登三乡驿望女儿山回来后,只作了此曲的前半部分,及至后来有幸吸收了杨敬述所献的《婆罗门曲》后才得以续成全曲。其舞、乐着力表现缥缈的仙境和仙女形象。这些说法可能比较切合实际,它略去了唐玄宗与罗道士“游月宫”的离奇传说,把《霓裳羽衣曲》说成是笃信道教的玄宗于三乡驿的高处,遥望女儿山,幻想仙境的产物。
《中国音乐史略》则认为《霓裳羽衣曲》的”散序”并非玄宗“游月宫”后所作,据《碧鸡漫志》引唐人郑嵎《津阳门诗注》的记载,其“散序”是唐玄宗登三乡驿望女儿山回宫之后依据他对女儿山的神奇想象写成的。此书作者认为《霓裳羽衣曲》另外的音乐则是外来音乐的改编曲调,而外来音乐乃是取自印度的佛曲,用它来表现中国道教的神仙故事,而不是所谓的《婆罗门曲》。
《霓裳羽衣曲》的创作过程,说法历来不一,从上所述可知,信史、传说参半,孰是孰非目前尚难定论。
《清明上河图》
宋代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是我国画坛的一幅杰作。自从它问世以来,受到上至皇帝、下至文人学士的赏识和珍藏,辗转至今,历时许多年。此图卷全长528厘米,宽24.8厘米,是一幅长卷风俗画。它真实、全面、细致地描绘了北宋都市生活的各个方面,对了解和研究当时的经济、文化、建筑、交通、服饰、民俗等具有重要价值。
张择端用十分高超的艺术手法,横向全景式构图,将极其繁复的场景处理得有条不紊,严密紧凑。笔法谨严,设色典雅,人物传神器物逼真,是世人公认的我国古代遗产中的伟大作品之一。
但是,此画原来并无画家署名,更无画名。后来,金人张著在卷后题跋,认为此画为“翰林张择端”所作,并写了简短的作者小传,同时提到了张择端画有《清明上河图》及《西湖争标图》。至此,这幅图卷才有了名称《清明上河图》。后人并以此画卷有宋徽宗题诗之句“如在上河春”,肯定其描绘的是清明时节的景色无疑。从那以后,至20世纪80年代,都认为他画的是清明时节的景物,未有异议。
而今,这幅画卷的名称,却在学术界引起了争议。尤其是“清明”一词,其说不一。
一是“清明节”说。
近代一些艺术史家主张“清明节”之说,认为图中描绘的是在清明时节,汴京城郊人民进行扫墓、踏青、探亲等种种活动。并肯定了是“清明节”,这就是“时令说”。
二是“清明坊”说。
1981年有人对画面中的内容提出了质疑,他从驮着木炭的一队小驴,光着上身的儿童,拿着扇子戴着草帽、竹笠的人物,切开的西瓜、酒店条子旗上的“新酒”字样,推断此画描绘的是中秋节前后的景色,而非“清明”,他又分析画中的“城门楼”,设想《清明上河图》应该是描绘的从“清明坊”到汴河口这一段上河的繁华热闹的景色。“清明”是指汴京城中的“清明坊”,这就是“地名说”。上述两种意见都有理有据,但也有不足之处。如持“清明节”之说,则画面上并无门插柳条、扫墓、踏青、郊游等特有的“清明”时节习俗;
如持“清明坊”之说,也无有力证。
三是寓意“承平”说。
还有人认为,“清时”既非时令,又非地名。画面所显示的是秋色而不是春光,是沿河数里好几处街道,而不局限在郊外的某一个地点,其实是人们把“清明”两字误解了。这里所说的“清明”应该是在称颂“太平盛世”。《后汉书》有“固幸得生于清明之世”的话,用“清明”即意味着“治平”。身为皇家御用画院待诏的张择端创作这幅鼓吹“歌舞升平”的作品,以迎合宋徽宗拟意,是很有可能的。《东京梦华录》所记:“太平日久,人物繁阜,垂髫之童,但习鼓舞,斑白之老,不识干戈……举国则青楼画阁、绣户珠帘。雕车竞驻于大街,宝马争于御路。金翠耀目,罗绮飘香。”画面绘的正是万国咸通的太平景象。他是用“清明”一词,加强歌功颂德的渲染,并作为向皇帝进献此画的颂词。这一说法,颇有见地。
至于张择端为何选取秋色而不绘春景,是因为《汴水秋风》是“汴城八景”的第一景。汴水以“秋风为胜”,而汴城又以汴水两岸最为繁华。画家选取汴河秋景入画,以反映汴京的人物繁华,秋色可人,是别具匠心的,正因如此,《清明上河图》中店铺林立,酒店、茶馆里的顾客熙熙攘攘,而纸马店前门庭冷落,没有一个顾客光临……这正透露出张择端的立意:描绘的是汴河的升平景象,与清明节无关。
综上所述,从各方面加以分析,第三种意见是很有说服力的。因此,在《清明上河图》有关“清明”二字的解释还没有定论之前,将其视作为北来一般的都市生活的典型写照还是可取的。
闻名天下的《清明上河图》留给世人无限的价值之外,还有无尽的思索。
《二泉映月》是描绘二泉映月的吗
我国民间音乐家华彦均(瞎子阿炳,1893—1950年)创作的二胡曲《二泉映月》,以其优美而深沉的旋律,拨动了无数中外听众的心弦。《二泉映月》不仅是一首优秀的中国名曲,而且可谓享誉全球的世界名曲。但是,这首乐曲的标题是怎么来的,是否是描绘二泉映月的自然景色的,至今仍是众说不一。
1950年夏天,音乐学家杨荫浏等人到无锡为阿炳录音,阿炳于9月2日抱病演奏了《二泉映月》等六首乐曲。尔后,杨荫浏等人整理汇编了《阿炳曲集》。在1954年7月出版的《阿炳曲集》中,杨荫浏写道:《二泉映月》“是描写在清澈见底的二泉中间所反映出来的天上光明的月亮。……(阿炳)略带伤感地写出了自己对大自然热爱的心情”。
二泉是天下第二泉的简称,开凿于唐代宗大历末年(779年),原名惠山泉,泉水甘润可口,经唐代茶神陆羽品尝后,评为天下第二,故名。泉分上、中、下三池,上池似一口井,呈八角形,水质最好。中池比上池大一些,呈方形。中池和下池之间建有漪澜堂。下池最大,似一小池塘,池内养有各色鲤鱼。下池边的墙上刻有清代书法家王澍书写的“天下第二泉”五字,是游人摄影留念的佳处。所以,二泉一般指的是下池。
有人去实地作过考察,由于二泉下池南边盖有漪澜亭,外伸的亭檐挡住了月亮,所以下池在任何时候都映不出月亮。为此,杨荫浏在1977年第6期《人民音乐》上发表的《〈二泉映月〉的作者阿炳》一文中对《二泉映月》的解题作了修正:“乐曲描写了在清澈见底的二泉亭南边池子中间所反映出来的天上光明的月亮,表现了他想象中的旧时目睹的美丽风光;然而,他当时感到的却是周围漆黑一片。因此,在这首婉转优美的抒情曲调中,既表现了阿炳热爱祖国一草一木、一山一水的高尚情操;又不时流露出作者发自内心的苍凉情调。”
在1979年8月第二版的《阿炳曲集》中,杨荫浏又修正了自己的观点:
“本曲是以无锡惠泉山二泉亭附近的风景为题材”并第一次强调说:“标题《二泉映月》是阿炳自己所说,可以设想,这标题正代表着阿炳的创作意图和表演倾向。”
综上所述,虽然杨荫浏多次修正自己对《二泉映月》的题解,但其基本观点没有变,即,1.《二泉映月》是一首主要描绘自然景色的乐曲,标题与乐曲内容是吻合的;2.《二泉映月》的标题是阿炳自己说的。
对于杨荫浏的观点,不少人提出了异议。
我国著名音乐家贺绿汀在1979年9月6日的《解放日报》上发表的《中国现代音乐文化发展的回顾》中写道:“(阿炳)的音乐之所以能感人,是由于他在旧社会过着长期的痛苦流浪生活。他的音乐正抒写了他在长期痛苦流浪生活中的思想感情。《二泉映月》这个风雅的名字,其实与他的音乐是矛盾的,与其说音乐描写了二泉映月的风景,不如说是深刻地抒发了瞎子阿炳自己的痛苦身世。”
1950年9月2日为阿炳录音时,在场的共有八人,八人之一的祝世匡在1979年8月14日的《无锡报》上发表的《〈二泉映月〉定名的经过》一文中写道:“录音后,杨(荫浏)先生问阿炳这支曲子的曲名时,阿炳说:‘这支曲子是没有名字的,信手拉来,久而久之,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杨先生又问:‘你常在什么地方拉?’阿炳回答:‘我经常在街头拉,也在惠山泉亭上拉。’杨先生脱口而出:‘那就叫《二泉》吧。’我说:‘光名《二泉》不像个完整的曲名,粤曲里都《三潭印月》,是不是可以称它为《二泉印月》呢?’杨先生说:‘印字抄袭得不够好,我们无锡有个映山河,就叫它《二泉映月》吧!’阿炳当即点头同意,《二泉映月》曲名就这样定了下来。”
祝世匡和杨荫浏的相互矛盾的说法使人产生了三个疑问:1.《二泉映月》的标题究竟是原来就有的,还是1950年录音时才出现的?2.《二泉映月》的标题究竟是阿炳“自己所说”,还是他人所题?3.《二泉映月》的标题与内容是否吻合?
沈洽等人带着这些疑问采访了阿炳的堂嫂、侄女、邻居和朋友,他们一致证实:现在被称为《二泉映月》的乐曲,原来一直是没有标题的,也没有听见阿炳本人提起过这个曲名或其他曲名。它被叫做《二泉映月》是新中国成立以后的事。以前曾有人称此曲为“依心曲”,即随心而奏、心之流露的乐曲。另外,被采访者还说,阿炳不是随便何时都演奏此曲的,只有“在一天卖艺下来,温饱仍无着落的归途中”,“在孤寂一人,兀自忧愁”的时候,在“大雪像鹅毛似的飘下来,对门口公园被碎琼乱玉堆得面目全非”的时候,才能听到这“凄厉欲绝的袅袅之音”,并且特别动人。
沈洽认为,在《二泉映月》的“具体的音响运动中,我们既感受不到任何外部世界的声态或动态的描绘,更谈不上有任何所谓‘泉’和‘月’的造型”。
“不管《二泉映月》的标题是怎么来的,这首乐曲从本质上看是一首真正的无标题音乐。如果说,《二泉映月》的标题系阿炳‘自己所说’,那么从标题音乐的角度看,它只能算是一首失败了的标题音乐,失败也就失败在标题上,只要一旦把这个标题抛弃,它就是一首无标题音乐的杰作。如果说,《二泉映月》的标题出于他人之口,那么更应及早还乐曲以原无标题的光辉。”
(《阿炳事一二及其他》,载《民族音乐学论文集》,1981年版)这一观点发表于20世纪80年代。几十年过去了,《二泉映月》还是叫《二泉映月》,并且为越来越多的人所接受和赞赏。
著名二胡演奏家闵惠芬认为,欣赏《二泉映月》只有听者怀着极大的同情感,才能听出字里行间的内心独白,这种心酸是无法用语言讲的,好像苦得太深了,太长远了,都发木了,而发木正好又是体现了深刻,难得受苦的人会去大惊小怪。“联想到小时候在家乡看到的鲁艺人(有的是算命瞎子),在街头上边拉边走的形象,顿时,使我感觉到了《二泉映月》的律动,浪弓的运用是有生活基础的,这种律动引申去理解,可以说是人生的脚步,是那样的沉重,带有一种木然的感觉,这是新中国成立前社会底层的人才能有的律动,具有深刻的典型意义。”“总之,这是首要体会一辈子的乐曲。”(《孤独的夜行者》,载《人民音乐》1983年第5期)音乐学家李民雄在分析《二泉映月》时写道:“当我们听了那深刻动人的音乐之后,不仅联想起夜深人静、泉清月冷的艺术境界,而更多的是犹见其人——一个刚直、顽强的盲艺人在向人们倾吐他坎坷的一生,阿炳在乐曲中抒发了他对生活的无限感慨和悲愤之情。”现在不少演奏家是按照这种借景抒情说去理解《二泉映月》的。但是,当你听了现在的二胡演奏家演奏的经过删节的演绎的《二泉映月》,或者听了弦乐台奏、钢琴独奏的《二泉映月》后,再去听阿炳用一把简陋的二胡在1950年演奏的《二泉映月》的录音,你肯定会感觉到两者之间有着较大的差距,这种差距不仅表现在乐器的音色上,而且更多地反映在对乐曲的理解和对人生的体验上。
读了这篇短文后,你能回答标题所提的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