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吱吱作响的轮轴声,马匹拖着黑铁囚车慢慢朝前走去。
几个人类高阶法师脸上挂满疲惫,踏着沾染鲜血的草地往前走去,夕阳照着他们的斗篷,也照着囚车里呼吸和缓的虎头兽人。
尽管创口已经包裹上层层麻布,血液仍旧慢慢浸出,从囚车缝隙中不断滴落。凶吼看了一眼自己仅剩半截的右臂,垂下眼皮。现在的状况,比刚切掉时好多了,那可怕的法术一旦从手臂蔓延到躯体,自己就没有活下来的可能。
当然,仅靠他自己是无法完成断臂的,萨拉扎消失之后,在恐嚎的苦苦哀求下,那个人类终于动手,切断了已经被腐蚀术侵蚀的,凶吼的右臂。
尽管他和恐嚎存活了下来,却不得不再次面对沦为囚徒的命运。
兰杰无言地走在囚车前方,紧随其后的是拉着马缰的梭刃,和来时一样,伊妮德依旧骑在马上。浩浩荡荡的部队,朝着来的方向沉默地行进。
路途遥远而艰辛,此前所发生的一切历历在目。
萨拉扎带着半兽女王消失了,这意味着任务的失败。尽管如此,残局必须有人收拾。捉住了凶吼与恐嚎之后,在恐嚎的哀求下,兰杰切断了凶吼已经腐蚀的右臂——萨拉扎的法术实在太过霸道,就连伊妮德的力量也无法净化。
他们自发地对半兽的宫殿进行了搜索。除了女王温泉室那一块大得无法搬动的水晶之外,在各个不起眼的角落,都堆放着抢眼的金属与矿石。
这简直令人难以相信,就算是肮脏半兽的洞穴宫殿中,也藏着许多绚烂夺目的珍宝。虽在意料之外,但又在情理之中,试问,哪一个种族里没有几样珍贵的宝贝?
面对着这些光芒闪烁的金块,珍珠,琥珀,有的士兵按捺不住,打算偷藏几块。然而还没等他们将宝贝藏进口袋,整个人便像燃烧的炭块,迅速发灰起尘,皱缩成微小的团块,轻轻一碰就成了齑粉。
而那些吸取了他们生命,掉在地上的珠宝,光芒越发诱人。
“大家都别动!”兰杰率先发现了这异常情况,大喊一声,但依旧有忍不住诱惑的士兵,在珠宝的诱惑下白白丢了性命。看着地上几堆泛白的灰烬,兰杰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滋味。
“这是怎么回事?”兰杰看向梭刃,很明显他认识那个叫萨拉扎的神秘人物,而整个半兽部族,能够施展这种邪异法术的不作他想。既然如此,这种法术梭刃想必不会陌生。
长着鳞片的异族法师却摇摇头:“你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什么?
兰杰转头看去,珠宝,依旧是成堆的珠宝。
“果然,你们是看不到的……”叹息着,站在兰杰身后的伊妮德,额头上的银色印记发出了光芒。一层同心圆的光圈从伊妮德脚下升起,金色的光芒笼罩了众人,当光芒蔓延至那些美丽的珠宝时,它们的本体显现出来。
目瞪口呆的众人,眼见着那些奇珍异宝在金光的照射下,变成了另一种东西。
像是雄鹿的尖角,有着珊瑚的美丽形状,却是暗紫色的,呈现凝固状态的火焰,以一种兰杰无法理解的状态静静躺在角落。尽管也有着诡异的美丽,危险的气息却暴露无遗。
“在你们眼中,这些罪恶之火应该是奇珍异宝吧,”伊妮德对着兰杰解释道,“据说它们只会欺骗唯一一个种族,那就是人类。”
“你是怎么知道的?”兰杰下意识地问,丝毫没有感觉到自己语气的不妥。下一刻,梭刃便吐出了还击的字句。
“人类,你不知道的事物远远不止这一点。”
似乎也感觉到了梭刃对兰杰的敌意,伊妮德有些无奈地收敛了金光,那些罪恶之火便又恢复了珠宝的模样。但这次,见识到了真相的士兵们没有一个敢再碰触。
“但是,如果说这里出现了罪恶之火……”伊妮德沉吟着,不无担忧地看向梭刃,对方也刚好抬起头来。两人的目光撞在一起,瞬间便明白了彼此的意思。面对着一片茫然的人类,伊妮德不知道如何开口。
还是梭刃拍了拍兰杰的肩——当然,这一次他收敛了寒气,毕竟在名义上,这个短寿而无力的人类依然是他的领导者。伊妮德不知如何出口的话,由他来向兰杰说明。
“我们必须赶快离开这里,如果你还想活命的话。”说完这句话,他头也不回地向宫殿大厅走去,在那里,一群士兵正张罗着将包扎完毕的凶吼和恐嚎用麻绳捆住。
见识到梭刃以及伊妮德的能力,这些徒有肌肉的士兵们都对他们产生了一种无形的敬畏。梭刃走过来的时候,那些士兵不自觉地退了开去。与他们不同的是,队伍里的高阶法师加快脚步,很快就跟上了梭刃。
对力量的追求与恐惧,向来是人的本能。兰杰最后看了一眼伪装成珠宝的罪恶之火,它们真的很美很诱惑,但力量与权势,不也正是如此吗?
“这些半兽怎么办?”
有人用很烦恼的语气说着,沾染了石化毒精的半兽士兵,东倒西歪地躺在大厅里,不时有士兵踩着他们的利爪与蹄子。
“我们当然不可能抓这么多俘虏回去,对吧?”有人小声接话,然后以试探的眼神看着兰杰,在得到点头肯定之后,用靴子小心地将它们踢到了墙边:“算你们走运。”
将要被人类押送着踏出宫殿的一刻,由于失血过多,意识处于模糊状态的凶吼突然间清醒过来。认为他不会醒转的士兵,只将他仅存的手臂绑在背后。
这醒转的虎头兽人猛然挣脱了束缚,在一片惊呼中奔向了宫殿的角落,用他那伤痕累累的独臂在一堆半兽中翻找着。想要上前擒住半兽的士兵,被兰杰挥挥手阻止了。
当血肉模糊的玛娅的尸身被凶吼寻到,所有人无不为之动容。
在兰杰的同意与帮助下,凶吼和恐嚎在宫殿外垒起一座小小的坟茔。尽管有着不同的种族,站在不同的立场,但对逝者的哀思,却是相通的。
在这之后,载着两名俘虏的囚车,跟着浩浩荡荡的人类军队,踏上了夕阳满地的回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