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夜晚并不算寂静,可以听到野猫在屋顶乱蹿的脚步声,和另一张床上的人类女性浅浅的呼吸。珊妮不会打鼾,睡相也并不算差,但她总是很容易被惊醒,并不像是过着和平安乐生活的人。
玛娅身子下面的床比珊妮的宽了一倍,那是珊妮的父母曾经使用过的。最初玛娅来到珊妮的小木屋时,这张床上落了薄薄一层灰。虽然有但不算很厚,也许是和那个年轻人同居时使用过吧。
之前玛娅告诉珊妮,说自己即将分娩。的确,最近肚子里的胎动越发明显,看样子那个迅速成长的胎儿已经迫不及待要离开母体。玛娅不知道这孩子的生父是谁,这种情况在族里再正常不过,但放到人类的世界,却显得不可思议。
逃离族人,也许和这一点有关吧。
她并不希望孩子出生后,变成只知道杀戮,力量,生育和效忠女王的家伙。在半兽的族群中,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女性幼兽非常容易遭到来自女王的残害,而男性幼兽长大后很有可能成为新的加害者。
当然,玛娅也知道,只靠自己的力量根本无法终结族人的这种乱象,之所以从部族里离开,大概只是为了能让这孩子诞生时能更接近人类一些。
至少他要比自己过得幸福。
玛娅的逃离遭到了来自族人的追捕,那是一只强壮的虎头战士,额头上有着极其眼熟的斑纹。
应该是对自己做过什么吧。
虎头兽人将她撵到了人类势力范围内,确认后方再也没有其他的半兽之后,突然掉转头离开了玛娅。当时的玛娅已经相当虚弱,身上还有其他半兽留下的抓伤,看到追捕者的离去,玛娅顿时失去了继续逃跑的力气,就那么晕倒在了荆棘与灌木丛中。
直到后来珊妮经过,她才从昏迷中清醒,得到了珊妮的帮助。
野猫轻盈地从房顶的一头跑到另一头,它的脚步声微不可闻。有时候,玛娅对这些小兽怀着羡慕的心情,在她看来它们没有烦恼,也不用考虑生存的问题,活得实在太轻松了。
在逃离族人之前,玛娅一直以为人类是一种和野猫一样无忧无虑的生物,可以砍伐森林,从奶牛身上得到牛奶,成群结队地猎杀动物,在没有烦恼的村子里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每过一段时间,还会举行各种祭奠,庆祝一年的丰收。
直到接触到珊妮她才知道,人类也有着许多烦恼。比如说不劳动就没有食物,哪怕是赚到了钱,也必须将其中大部分缴纳给更有力的人类。就像为了应付这次的地方税收官,珊妮几乎是找遍了村里的每一个村民。
虽然珊妮不说,玛娅却在阁楼的小窗口看得一清二楚。
那些平日里向珊妮预定了面包作为食物的村民,一听说需要结清餐费,几乎都是躲躲闪闪,各种推脱。
看着珊妮挺着大肚子,挨家挨户地敲门,与女主人交谈时难堪的表情,对方冷漠的态度,玛娅只感觉心里无比悲伤。
原来哪怕是人类,活得也很艰难。
突然之间,屋顶的野猫呼吸声变得急促而紊乱。
“喵嗷!”
玛娅听见一声带着威胁意味的大叫,和一串轻盈的脚步声,这脚步声逐渐远去,应该是野猫逃走了。
有什么东西在房顶上吗?她屏住了呼吸。
窸窸窣窣的响动从房顶传来,声音比起野猫弄出的响动来说更大一些,像是许多蛇在地上缓缓爬行。仔细听了半天,玛娅才听出这是布料与木头摩擦的声音。
应该是有人在房顶上爬行。
但她不敢轻举妄动,这么晚了,怎么会有人在屋顶上?
在玛娅的心目中,没有‘窃贼’这个字眼,但她深知自己住在这里的事并不能让人知道。这只怀孕的半兽以异常敏捷的速度翻身下床,掀起床单滚到了床下的空间。她的角与蹄子接触到木质地板,发出‘咚’的一声。
隔壁床上的珊妮呼吸乱了,很显然人类女性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玛娅?”她带着睡意问道。
透过掀起一点的床单,玛娅看见珊妮从床上撑起身来,同时只听吱呀一声,原本关上的木窗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谁?”珊妮吓了一跳,惊慌地问。只见一个黑影敏捷地从屋顶跳进了窗里,那黑影一边小声地嘘着声,一边扑向了珊妮。
“亲爱的别出声,是我。”跳进来的显然是个男性,他刻意压低了声音,“是我,厄丁,我回来了。”
听见对方的名字,珊妮停止了抵抗的动作:“厄丁?你来干什么?快出去!这里不欢迎你!”
男人的声音带着嬉笑,手脚仍然乱动个不停:“别那么绝情嘛,我只是稍微离开了一下,过了个温暖的冬天而已。你瞧,现在我不是回来了吗?我们又可以像以前那样生活在一起了。”
玛娅算是听明白了,这个男人就是珊妮肚子里孩子的父亲。
但她并未放松警惕,依然趴在床下。
珊妮压低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痛苦:“滚出去!人不能无耻到这样!走了居然还有脸回来,你怎么不干脆死在外面,让豺狼掏走你的内脏!”
“我的心早就交给你了,在我们相遇和相爱的那一天,难道你不知道吗?摸摸看,它无时无刻不在为你跳动。珊妮你知道吗,离开的每一天我都被思念的痛苦煎熬着,你美丽的身影时常在我眼前浮现。离别的痛苦让我发现,我爱你,我不能没有你……”
厄丁的甜言蜜语让躲在床下的玛娅一阵脸红耳热,人类怎么可以说出这么不知羞耻的下流话?虽然她并不了解这个男人,但说着自己忍受思念痛苦的男人,他的腔调里完全没有一点点痛苦的意思。
而且,他的手仍然在珊妮身上肆意妄为。
“够了!放开我!”珊妮的声音里包含着痛苦与无奈,由于男人的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声音显得更加沉闷。
“不要害羞,这里没有别人。”
眼看着珊妮的被子掉落下来,玛娅再也沉不住气,掀起床单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