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懂寂寞的人,是永远无法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好好活下去的,因为他们没有野心。
没有野心,自然就不懂寂寞。只有有野心的人,才能独自坐在象征九五之尊的帝位上,睥睨苍生,唯吾独尊。
烈辩有野心,可惜他没有魄力;雄风云有魄力,可惜他没有更大的野心。
浮生若梦,繁华如烟,有野心又如何,有魄力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只能成为一具枯骨,千百年后,还有谁会去真正的缅怀你,还有谁,能够在这千百年的岁月光阴,毫无怨言的追随你!
------得了这天下,又如何?
------毕竟所有人的结局都是一样的,不论那个人是皇帝,是宦臣,是乞丐,最终的结局,都是与世长辞,转身,转世,放下,轮回。
唯有像那个老僧,淡漠红尘,淡漠生死。
------杀孽不必消弭,红尘自然淡出,乱世由人而起,人心静,世亦静。
人心不净,世亦浊。
…………
“两位公子可否记得当年……弈清老弟说过的那句话……”轩辕秉兼独斟独饮,喝酒如灌水,也许是太需要别人来倾听了,酒过三巡,已经有了醉意,“呵呵,那时候,权利被我们几个看得多淡然呀,每日把酒言欢,品茗论剑,弈清老弟就说,江湖上的纷争,只为自己在江湖上争得一席之地,一个虚无的名誉,要它有何用,那些朝堂上的官员,每日斗角勾心,只为自己在皇上那里获取富贵荣华,同样虚无的名誉,却有同样多的人想要它,使得人心不净,世则浊。”
夏霜用有些复杂的目光注视着轩辕秉兼,目光带有三分怜悯,两分同情,五分憎恨,但是不得不和严世惊一起继续听下去,因为他说的是事实。
“可惜我们几个结拜兄弟里头,夏老弟因为传言被奸人迫害先死了,然后就是弈清老弟,最后连渝生兄都与世长辞了,这世上,再也没有人,能像他们一样和我论剑比武了………
“皇上无故把我发配到边疆,路上碰到山匪,我家财尽交付于朝廷,路上也没有带多少盘缠……那些山匪……把我身边的亲信全杀了……三十三个人,没留一个活口……就连我这条贱命,也是盗匪头子大发慈悲,毁了我全貌后,又挖了我一颗眼珠才离开……
“别人都说我是凶手,我是烈辩和汪宿龄的帮凶,可是我无论为百姓做了多少善事,我也终究是个奸臣,我只是皇上身边的一颗毒瘤,皇上迟早要除掉我……
“是有人陷害我,是有人盗用我的身份……害了夏老弟……这和我没有关系……为什么……为什么背上这个骂名的人,是我……”
“为什么不是你?”严世惊冷声道,尽管他已经知道,轩辕秉兼说的是真话,在他现在的这种状态下,他是不可能说出假话的,如果他不是已经做好倾吐心中所想的准备,就不会把那些侍卫全部赶出这间屋子。
轩辕秉兼愣了愣,喃喃道:“对,是我,确实应该是我……我是个一事无成的人……我没有保护好他们三个在这世上最后的亲人……我不能死……我不能就这样去见两位老弟和渝生兄…………”
“你不想愧对钟离伯父,就应该以轩辕秉兼的名义,从烈辩手里救回钟离定。”严世惊不动声色道。夏霜垂目,亲眼看着夏家变为废墟,又怎么会轻易相信这个人的一面之词!他若是真的愧对于他的三个兄弟,还有什么颜面苟活在这世上,他若是真的愧对于他的三个兄弟,为什么不替他们报仇!
轩辕秉兼听到严世惊这句看似无意的话,沉默一阵,突然仰头把杯中酒喝尽,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人!备好马匹和盘缠,还有金银珠宝,通通带上!”
其中一个亲信刚才听见里面的动静,知道轩辕秉兼心情不好,小心翼翼道:“大人这是……”
现在全然一副醉汉模样的轩辕秉兼挥了挥手,险些没站稳,旁边的夏霜和严世惊也没扶他,“本官……本官去江海汇,本官去……去还当年欠下的债……”
那个亲信一怔,以为轩辕秉兼是欠了江海汇的钱,二话没说便叫人准备了五匹良马,整整两箱金银珠宝,还带了两三个亲信,护着轩辕秉兼便启程前往江海汇。
“你不信任他。”严世惊望了一眼夏霜,还想说些什么,终究只说了这一句话。
因为在别人刻骨铭心的回忆前面,再多的言语,都渺小得不值一提。
“我怀疑我自己。”夏霜垂眸,凝视着自己面前那一壶酒,“我怀疑我自己,一直告诫自己的忘记,是否真的做到彻底忘记。”
严世惊没有说话,沉默一段时间后,道:“你不应该是终结一切的那个人,那个人应该是我。”
------既然双手已经沾血,那么就别再妄想纯洁。
很多年前,有一个人这样对他说,可惜这么多年过去了,这句话早已经被他淡忘了,或许就算记得,也不可能挽回已经发生的一切了。
为了活命,他不可能不让自己的手沾血。
哪怕是最亲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