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西界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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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对峙(2)

这一次,林宇可是心惊肉跳,他心跳加速,手心出汗,两腿哆嗦--他才不会跳什么舞!众人越是对郑查理的反复挑衅深恶痛绝,越是期待林宇能够镇住他。有人嚷道:“林宇,跳给他看看!”这句话形成了剧烈的响应。周围瞬时燃起无数期待的目光,林宇感到无能为力,他低下头看着套在四指上的手表,九点二十分。怎么办,怎么办,他心里焦急万分,只待说自己不会的时候,一只纤细白皙的手突然间伸到了他的眼前,再然后薰衣草香钻进了他的鼻孔,林宇惊讶地抬起头--佳其站在他的跟前。

“跟我来。”佳其拽着林宇的手飞进了大厅中央,她在飞,像只蝴蝶,林宇就像是一个拖在地上的蜗壳。

“可是……”林宇刚想反驳,佳其却已经和他十指相扣,用一种威严的眼神压迫得林宇不敢说话。她提起裙角弯膝致意,林宇也连忙鞠躬答礼。

“我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可……”

“婆婆妈妈,别废话!”佳其凶凶地瞪着林宇,他便不敢再多嘴了。“抓住我的左手,右手搂住我的腰,”佳其蓝色长裙的质地极其柔滑,碰起来就如同新生儿的肌肤一般,她纤细柔软又温暖的水蛇腰让林宇的脸一下子红了,“你还害臊啊!”佳其脸上突然笑起来,眼睛弯得像月亮一样,闪出月光那种清幽素净的辉,她的嘴唇是最标致的樱桃小口,笑起来时,露出皓白的牙齿,“我拉你你就往前走,推你你就往后退,甩你你就拐,自己不要用任何力抵抗,跟着走就行了,understand?”林宇连连点头。

音乐起来,人们也舞蹈起来,林宇很明显是众人中最笨拙的一个。但是众人却没有一个有嘲笑的意思,他们反而认为林宇跳得可爱至极。佳其的身子太轻盈,林宇跟着她进进退退转转,踩了佳其好几次脚,两只奶白色的皮鞋都被踩得有些发黑,她的脚被林宇踩得疼了,面目上却不露一点声色,依旧带着一幅美丽的笑容跳着。这种牺牲无疑是一种巨大的鼓舞,承载着愧疚感的鼓舞让林宇渐入佳境,佳其的原因让他渐渐忘却这紧张的场合,仿佛跌进了一个奇异的世界,他发觉自己也变成了一只蝴蝶,面前是一只蓝色的舞伴,他们一起在空中舞蹈着,天上是好大一轮团栾,地上是一望无垠的薰衣草花田,空气中都是馥郁的薰衣草香,他沉醉其中,一切烦琐之事都褪去了,只剩下两只蝴蝶在广袤的花田里翩飞,就这样一直飘着飘着,飘转到无垠无限中去。

“喂!”林宇醒来的时候正被佳其拍着脸,他恍如隔世,一下子从椅子上腾起来。

“我怎么了?”

“怎么了?”佑哥搞怪地走过来学林宇的口气,“没看到陶醉到把自己给催眠了的,还我怎么了。”接着他和佳其俩人都笑起来。

林宇看看周围,人们还在跳着,并没有注意到他这里,显而易见,他这一关又艰难地过了。林宇还在纠结于如何向面前这位漂亮的蓝色天使表达谢意的时候,郑查理突然从一边跑过来朝佳其吼道:“平时我请你你怎么不跳?”

“我爱和谁跳就和谁跳,”佳其面露愠色,“你可管不着。”

“好,那你为什么帮这小子!”郑查理狠狠地瞪了林宇一眼。

“你好好看看自己今天的德性,最好别让你爸知道,否则准挨收拾。”佳其说完就不理睬他,用手帕擦了一下鞋子上被林宇踩的脏兮兮的痕迹就起身走去她父亲那里。林宇更加和郑查理没有话说。

“查理兄别来无恙,”他微微一笑就坐到椅子上休息了。

郑查理怒火中烧,他一甩头,径直向诗诗那里走去,林宇顿时知道大事不妙,连忙起身追了上去。这里是大厅的最角落处,楼梯口摆着那架郑叔常弹但今日未用的钢琴,楼梯边的高几上放着蓝色纹饰的白色瓷瓶。诗诗此时正坐在一只矮凳上,并没有意识到郑查理从她身后走去,他一把拽起诗诗,死死地抓住她的手:“走,和我跳支舞!”

“你弄疼我了,放手,”诗诗拼命挣脱,却无缚鸡之力,“我不会跳。”她急得快哭了。

“放开她!”林宇吼道,此时他已经站在郑查理跟前,郑查理吃了一惊,也凶狠地瞪着林宇。

“不放,你能拿老子怎么样!”他的眼里是不屑和不惧。

林宇捋起袖子,正准备挥拳揍上去的时候,突然“哐呛--”一声,那个大花瓶突然倒在地上摔个粉碎,发出一声巨响,受惊的人就和受惊的鹿群一样,全都昂着头望过来。佑哥就站在碎花瓶边上,他无奈地摊开两只手,笑望着林宇低声说:“不好意思,失手了。”

众人的目光全部被吸引过去,看到林宇和郑查理站在那里。他此时正恶狠狠地抓着一个拼命挣扎的柔弱姑娘的手。郑查理终归还是有羞耻之心的,他连忙撒开手,诗诗立刻跑到林宇身边,躲在身后,郑叔赶紧跑过来打圆场,“不小心的,不小心的,碎碎平安,碎碎平安!列位继续,继续。”

人群唏嘘起来:“他今天到底想要干什么,真给他老子丢人。算了算了,反正一直就这东西。”

郑查理前几次全都折煞了面子,这一次更是丢人到家甚至遭受侮辱,他完全失控,发疯似的捡起地上一块锋利的瓷片向诗诗捅过去。林宇眼疾手快,直接大跨步身子一横,伸手挡了过去,霎时间鲜血四溅,掌心里血流汩汩。人群大惊失色。郑叔、承佑和佳其都慌忙挤过来,诗诗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她拉起林宇的手,哭着要扒开,可林宇硬是不给她看,直到她眼泪从脸颊上滑落。林宇才在脸上露出一丝坏笑。

“你就这么担心我呀?”

郑查理此时已经吓得面如土色,还想发作的时候,一个黑影突然闪将出来,一个巴掌直接把郑查理拍在地上,郑查理正想跳起来和来人干架,“我老子是郑彪”的豪言壮语已经到了嘴边,一抬头,所有的话都憋了回去:“你这狗东西,老子叫你来给郑总道喜,你就成天给老子捣乱,脸都被你丢尽了,滚!”来者不是别人,正是郑彪。郑查理夹起尾巴往外溜,快出去的时候,他还回头狠狠地留下一句话。

“有种你永远看好她。”

郑彪急忙上前跟郑叔作揖:“犬子没教养,郑总莫见怪。”

郑叔笑笑:“小孩子闹闹,就当过家家,今天的事明天就忘了。”

“郑总果然好气量,”郑彪朝林宇看看,“这位就是贵公子林宇吧。”林宇故意把手离开身子别着,鲜血正往下滴,郑彪皱紧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林宇的这一举动让他都已下不来台,“我回去定好好教训他一番,改日定让他向你道歉。”

“不必了,郑伯伯有这份心意就足够了。”林宇摆摆手,他浑身发抖,郑彪认为这只是他在对郑查理的气头上,没有多想。

“果然不简单!”郑彪感慨一声,笑着和众人打成一片去了。

林宇这时候才摊开手掌,原来瓷片并没有造成什么大的伤害,瓷片的利处直接扎到了手表的表面上,把上面的玻璃给炸裂了,形成无数极其细小的白裂纹,之后在手上划开一个细长的口子,血是流了不少,但若是没有这只手表,那锋利的瓷片估计可以把林宇的手掌穿透。

“你真傻。”诗诗哭着解开自己长裙上的丝带,给林宇包扎起来。

“那要看为谁了。”林宇坏笑了一下,然后可惜地望着手表,“就可惜表面坏了,以前怎么没见你戴过啊?”

“你总不至于连我的袖口也要看吧?”诗诗说了这一句话,大家便都笑了起来,郑叔却愁眉不展,表情忧郁,佳其也有点难受,林宇看这场合也不适合再待了,便没再停留,和诗诗上楼上去了。他回头的时候看了看远处的郑彪,咬了咬牙。

不知不觉间,林宇竟然成为一个工于心计的高手,他刚才那只手紧握着无非就是让所有人看清楚好让郑彪下不来台,他甚至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变化。但是对付郑彪这种人。一切卑鄙龌龊的手段都应该称之为正义之手笔。他上楼并没有其他原因,无外乎就是心里极度苦恼。刚才,他的大仇人之一便站在自己面前虚伪地笑着,穿着吊带装,手里搭着西服,他的头发油光闪闪,额头上肥汗涔涔,肥大的鼻子上有一颗硕大的肉瘤,眼睛快被肥肉掩埋,眯成一条比针眼还细的缝,但是这双小眼睛里面却有偌大的滔天罪恶在翻滚着。林宇浑身颤抖,他无能为力,任凭这个不共戴天的仇人若无其事地混迹在上流社会,任凭他在自己耳边响起尖锐的笑声,林宇听来却是死者的哭嚎。或许,郑彪自己已经忘掉自己害死过多少人了,再或者,他从来都没有记过。林宇披着衣服坐在阳台上发着呆,诗诗安静地坐在他身边,还在为刚才的事小声啜泣着,这姑娘心里对林宇已经多了一份感情出来,我们开始时说林宇对诗诗早已心生情愫,其实诗诗一直并没有对林宇动情,但是今天,当林宇朝郑查理怒吼乃至挡在诗诗身前的时候,她突然发现自己在朦胧中对林宇产生一种细腻飘忽的依赖感,她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林宇此刻自然不知道诗诗的心事,他还在思考今晚发生的事,故意摔碎花瓶的佑哥,解救林宇于危难之间的佳其,他们以前都只是毫不相干的人,现在却都开始进入林宇的世界,他再也不是一个人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他有了朋友,有了伴侣,我们很难体会到久没于无边冰冷黑暗中的人突然被暖和的手牵起时的感觉,林宇就是这感觉,他先前几近绝望了,现在却活了过来。

他落泪了。

宴会开始慢慢散去,车子一辆又一辆地开出院门。

“林宇!”佳其在楼下喊道:“明天见啦!”林宇朝她做了个OK的手势,目送这只蓝色的蝴蝶消失在车里,在铁门口彻底不见。在这里我们应该附带一笔,今晚对林宇心生情愫的姑娘并不只诗诗一个。

佑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走的,男人间话总是很少,这也正是男人魅力的体现,他们并不需要语言表达情谊。

夜晚最终是安静下来了,客人们都走了。

“少爷!”孤孤单单的陈伯站在院子里往阳台上喊。林宇起身站在栏杆边上,“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

“不记得了。”林宇笑着说。

“你就骗我这个老骨头吧!”陈伯也笑了,和初识时变得一样和蔼可亲,“今天我告诉你,你已经完全得到了我的尊重。”他深深地朝楼上的林宇鞠了一躬。林宇突然间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鼻子一酸,眼眶又湿了。

夜完全沉寂下来。

诗诗已经倒在林宇肩上睡着了,她均匀地呼吸着,头发,肌肤,呼出的热气里面都散发出清新的香味。夜晚也因为她的美而沉醉起来。林宇抱起她放在自己床上,盖好被子,屋内一直没有开灯,幽幽的月光趴在落地窗边,映射在屋里,像雪一样。透过淡淡的雪光,林宇看到了诗诗熟睡的美妙的脸,看到了她一起一伏的胸脯,他的心里像是有一只小鹿在乱撞,几乎没控制住要挣脱出来。他弯腰想要去亲诗诗温润的嘴唇,但最后还是移到了额头上,到最后,他甚至连额头都没有敢亲,这姑娘对他而言就如圣女天使一般,连他自己也容不得去玷污。他搬过一把椅子坐在床边的月辉里,看看月色,再看看床上的诗诗。

“放心吧,我会把你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