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西界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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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突如其来(1)

诗诗一晚上都没有睡好,总是翻来覆去,她感觉肚子很不舒服,躺着呕的时候,感觉胃酸都快被带出来,呛着鼻子。所以她索性坐起来靠着墙壁,呆呆地一个人坐在黑暗里面,她已经在尽极大的努力克制,不想吵醒赵姐和磊子,磊子是个小孩子,自然睡得很熟,赵姐则不然,她其实一直没有睡着,诗诗似乎胃出了问题,她打算明天陪她去医院看看,现在却她无能为力,只好也坐起身,手不停地抚着她的背。

命运看来是要阻止诗诗自寻死路,而是想要亲自操刀!

在那个姑娘自尽之前先杀死她!

诗诗的干呕在早晨的时候到了峰值,她感觉自己的心肺都快要被呕出来了,喉咙口溢满血腥味。赵姐愣愣地出神,突然之间,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便推了推还睡着的磊子,那小家伙睡眼惺忪地坐起来,完全理不清状况。赵姐凑过去贴着磊子的耳朵说了些什么,磊子惊讶地看了看诗诗,然后便赶忙起身爬了出去。窨井盖被他推开,露出一点点光,灰蒙蒙的天,雨已经不下了,是个阴天,刮着微风,地上湿湿的一层。透进来的光顿时让诗诗感觉好多了,一开始她一直陷在地底沉郁的黑暗里面,令人窒息的黑暗可能是诱使她那样的根本原因,她缓了缓气,定了定心神,呕吐感过去了,她不觉得恶心和头疼了,光明在这时候成了一味药,她脑袋往后一仰,疲惫感瞬时袭来,但她没有躺下,只是呆呆地问了赵姐一句:“我想小解,该去哪里呢?”

“就在这里吧,起身一直走到那个角落里,那里有个木盆子,”赵姐指了指通道里面,那里比较黑。

“真的可以么?”她有点迟疑,脸上还是那份呆滞。

“可以,这附近没公厕,我和磊子都在那里的。”

诗诗跌跌撞撞地晃了过去。赵姐着实吓了一跳,她不再干呕之后,整个人就显得极其痴呆,精神恍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身子也飘忽忽的,站不稳脚,赵姐有一种极不好的预感,她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只是有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某些恐怖的事情即将发生。不仅如此,除了令人恐惧的事情之外,还会有别的事情发生,她让诗诗在这里小解是有缘由的,那里压根不是小解的地方,出了这个死胡同,再往西一点点就有公厕,赵姐之所以这样是有自己的打算的,但是,所让她担忧的是,她预感到不对,却不知道是什么。诗诗身体上像是趴着一个浑身黑色的人,露出狰狞的目光,尖利的牙齿,他似乎在恶狠狠地朝赵姐说话:“她是我的!”

果不其然,诗诗回来后并没有再回来躺下,她呆呆地站在赵姐面前,语气阴沉,面色憔悴,嘴唇发白:“赵姐,我要出去下。”

“会回来么?”赵姐忧愁地看着她。

“会。”诗诗说这个字的时候有点迟疑。

“早点回来,”赵姐转过头去,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挽留,她应该挽留,可是却找不到任何借口,况且她也答应了回来。

诗诗正准备爬上去。

外面的光照射在她的身上,黑暗里的她,上面是另一个世界的圣光,她像个天使。

“诶!”赵姐喊住她。

诗诗停下来望着赵姐:“我会回来。”接着,她便消失在那小小的井口。这里一瞬间变得极其安静,只剩下赵姐一人,她心神不宁,默默祈祷。

我们先不要说诗诗,先来讲讲磊子和赵姐两个人接下来做了些什么。

大约半个小时后磊子跑了回来,赵姐听到他急匆匆的脚步声,一转眼他就跳到了井下,大汗淋漓:“娘,我看到姐了。”他喘着粗气。

“在哪里?”

“我回来的时候在广场那里的公交站台看到她了,但是我急着回来,没有喊她。”磊子把赵姐吩咐买来的东西递给她。

“先不管了。”赵姐接过,立马爬起来,走到这地下通道的尽头去了,那里面极其黯淡,什么也看不清楚。她进到昏暗里,不一会儿又出来,嘴里说着什么,又赶紧进去了,又出来,神神叨叨,嘀嘀咕咕。最后,她终于走出来并且没有回去,神情激动:“赶快去找她回来?”

“是真的么?”磊子睁大眼睛,深吸一口气。

“嗯!”赵姐使劲地点了下头。

“我现在就去!”刚歇了一会儿的磊子立马站了起来,往上爬。

“你知道到哪里找她?”

“她在那个站台坐着,时间又这么早,发车的肯定是环城线。”磊子说完,急忙爬了出去。

赵姐的心跳个不停,她心里默默祈祷着磊子一定要把诗诗带回来,虽然他俩都不知道诗诗现在在哪里。磊子有一种感觉,诗诗去到了海边,为什么他会有这种预感,他自己也不清楚。他一路狂奔到站台,诗诗早已不见,磊子等了老一会儿才等到了车,他飞上去,1043又绕城半周,向海边开去。

现在,我们来看诗诗,她确实是上了1043,我们前次就说到,她有葬身鱼腹,魂魄归海的打算,她抱着死的心,在路上飘荡,周身都被忧郁包裹,想到自己就要死了,她自己都会突然禁不住发抖--那是一个未知的世界。

这时节,天亮的早,可行人却依旧稀少,她叹了口气,缓缓地飘到了站台。车还没来,她便站在那里看着报纸栏,突然间,有一个标题吸引了她,那是一张好久之前的报纸了,只露着一个大标题,别的地方都被近期的报纸、招聘广告、性病广告、外卖单、反政府的标语遮住了,那个标题给了诗诗极大的冲击--“伪慈善郑泽世道貌岸然,可耻行径令人发指”。接下来的一些小字,有什么公平公正、声讨、正义啊什么的,诗诗只是冷笑着,心里却又被担忧和不平充斥着,她现在怎么能想这些呢?将死的人为何不体会体会这世间短暂的美好,也难得这人世走了一遭?笑话,若是能够体会到美好,她还会去死么?车到终点,她的生命也就意味着终结,这是一辆驶向死亡的公交车。可是除了我们的心爱的天使之外,没有一个人知道!她内心满是忧郁地上了车,神色凝重,眉头紧锁,不知道在沉思什么,她思绪纷乱,自己早已失去意识,那个趴在她后背上的黑衣人似乎开始渗透到她的灵魂里。

车已经行驶在通往乡间的公路上,磊子焦急地左顾右盼。到了这里他才知道为什么他会感觉诗诗来到这里,昨晚他嗅到了诗诗身上的很浓的油菜花味,这是他许久不曾嗅到过的味道,她肯定是从那边来,有海风的味,油菜花的味,我们说未曾受过污染的鼻子、眼睛、耳朵总能够嗅到、看到、听到别人闻不见、看不见、听不见的东西,可是心灵不纯的人总是铆足了劲用这些器官去猎艳、去吸金,而且,这种趋势不减反增。我们现在没时间浪费来讨论这些杂种。磊子现在感觉诗诗就在那里,他喜忧参半,结局会怎样亟待命运评断!

他需要命运做出评断和裁决,虽然命运迫害他们一生一世!

海风温柔地吹着,水面一望无际,这一个阴天,在水天交接处,沉寂浑浊的海水和混沌昏暗的天空融合在一起。

无边无际。

这是春天的海面,但却完全没有一点生气,所有的东西都沦陷在一种沉沦的忧伤里面。海面上平静的出奇,腥臭味的灰白色泡沫浅浅的一层漂在海面上,微风并没有能够引起什么动静,近处有些礁石露在海面上,上面偶尔停着一两只海鸥,它们在海面上飞翔着猎食,毫不避讳可能随时来临的大雨,它们自由自在地由近飞远,又由远飞近,和这里的一片融为一体,它们似乎从未活过,又似乎永不会死去,永远影遁在这无穷无尽亘古不变的苍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