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梦轩中寂静一片,唯有一弯弦月挂在苍穹,寒风阵阵吹来,扯动着我的裙裾,
一条影子被月色拉得好长。我没有抬头,只是默默看着他走近我,与我的影子重叠,我长时间的沉默不语。
“我以为你该消气了,”他叹息道:“事情不是你想的这样,我和无忧没有什么,你为什么就是不肯信我呢?为什么意气用事搬离隐星楼呢,一定要这么尖锐么?”
我冷笑着抬起头,目光徘徊在他的脸上:“与其守着隐星楼的清冷,还不如住回这里。除非你让她走,永远不再见她,否则叫我如何信你?”
面对我的要求,他目光中充溢着失望。他问我时,语气很沉,眸色很深:“这件事情难道非要这么做?”
“我们才刚刚大婚,你让她走好不好,我不想再见她,我不喜欢她,不喜欢!”我猛然失控,站起身来激动地朝他喊着,泛起泪滴却倔强地不肯让它落下,我不想让他洞悉我的脆弱。
他的声音比我还响,比我的更冷:“你在说什么?戚无忧对我很重要!”
这句话终于刺伤了我,才成亲多久,转眼怎么会变成了戚无忧对他很重要?
我抑制不住自己的怒火,我朝她大吼:“可我以为,我对你来说才是重要的!”
“相思你......”马凌风被我噎住,看着狂怒的我说不出话来:“你不要无理取闹,你对我当然重要。”
我哀哀道:“你好不容易来看我一次,可你却是为了另一个女人来责问我,你在乎她是吗?”
“我......”马凌风摇头,眼神流露出痛苦。
“你还是不肯让她走,你还是决定留下她是吗?”我抬眸凝望他,脸色惨白。
马凌风脸一沉,神色严肃冷峻。他沉声道:“赶她走,这样会伤了她。”
“你怕伤了她,难道,你就不怕伤了我么?”他的态度,真的伤了我的心。难道,他就是宁愿伤了我的心也不要让戚无忧走么?那我,又算什么呢?
他沉默,转开眸眼,让我看不清他的心思。
我忽然轻笑,笑得酸涩,笑得流下眼泪:“难道你就不能为了我让她离开你吗?”
他低头看我,将我拉向他胸前,低沉着嗓音道:“你现在是我的妻子,你没有必要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她吃醋,她只是一颗棋子而已。”
“不,即便是棋子,我也不能忍受。”我坚持,双手抵于他宽厚的胸前,想要推开他。可他抱得很紧,让我无法挣脱:“我不能忍受与别的女人共同分享你,我做不到!”
“别生气了!”他抚住我的脸,有着不容我拒绝的温柔:“等我不需要她的时候,我就会让她消失。”
“不行,不可以!”我直直盯着他,语气坚定,没有丝毫的退让。我若这么答应了,这一次戚无忧,下一次呢,下一次又会是谁?
马凌风无奈又焦虑,他腾出一手捏住我的下颌,咬牙道:“算我求你,你不要为难我好吗?我向你发誓,今生我只爱你一个。如果你还是不满意,我发誓,我爱你三生三世,爱你一千世,好吗?”
这样的誓言,从来都不像是马凌风这样的人会说的。以他平时的作风,根本不屑讲出这样肉麻兮兮的话来。既然这么难得,必是最宝贵的。可,听在我的耳内,却没有丝毫的惊喜。
“三生和三世,还有你说的一千世,都太虚幻。我所要的,只是今生而已。”
“相思!”
“让她走好么?她在你的身边,我不会快乐。”我环住他的腰,低声恳求。
他深潭似地眸子,有那么一瞬间掠过一抹光色,但很快消失不见。他低头凝视着我,慢慢拉开我环在他腰上的手臂,甚至还退开了一步。
“不可能,她要留在我的身边,至少目前不能离开。”
他眼底分明有残留的温柔,而留给我的脸色却是如此冷漠。他明明知道我的心思,却选择对我的心思视而不见。他不肯让她离开,他情愿为了她,而让我伤心。
我承认我很怨他,他的每一句话都是如此伤人。我亦知道他的心意已决,看来,无论我再说什么,再怎么哀求他也是无用了。
我的泪水落下,定定地看着他的双瞳,那泛起血光的眸子,似乎恨不得要吃了我。我一声冷笑,笑声飘荡在这个岑寂的苍穹越发显得夜的清冷。
“既然如此,你去找你的戚无忧,你放我离开这,你给我自由!”
“好,你不要后悔才好!”
马凌风伸手指着我,恨恨地说道。声音冷得比未来得及融化的冰块还要冷。我再次跌坐于地,看着他大袖一挥,毫无留恋地背我而去。
泪珠一颗颗坠落于地面,我终究还是气走了他。
冰雪半融,树木秃枝隐现。我双手扶着门槛,静静地凝视着佛前一袭素衣背我而跪着的女人。
这处小园子名叫静园,槿姨回到朗州后,马凌风特地腾出这个园子给槿姨清修。
一直不明白槿姨自从回到武平王府后便鲜少在府内走动,更让人疑惑的是她竟然过起了古佛青灯的凄清日子。
我也曾私下里问过槿姨,为何从长沙城回到朗州后,执意要选择这样清苦的生活。
槿姨只是淡淡地看着佛祖,清然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业,我也有。因为我今生造下了业,所以我要用我的余生,为自己赎罪。”
我乍听下来,奇怪不已。想槿姨和蔼温柔,又怎么会是造孽之人?我问她,而她却沉默不语。
一般我们是不会去打扰她的,除非自己心里有解不开的结才会去她那坐坐,品一杯香茗。而槿姨,便好似从此跳出了三界外,再不问俗事。
刚进了静园,木鱼之声便一声声落在了我的心坎。这样本来属于祥和宁静的声音此刻听来,却觉得如此苍凉。难道,只是因为敲木鱼的人是槿姨?
“王妃来了?”一声轻问,木鱼声停止,槿姨没有回头,只是静跪于佛前。
“他对我可是真心?”我黯然的情绪泄露着我的伤痛,声音低哑。
槿姨没有回头,木鱼声却停止。她淡淡道:“是否真心,王妃自己不是更清楚么?”
我缓缓走上前去,走到佛的跟前,木鱼旁放着一本经书,我轻抚经书书页,心底有着抑制不住的伤感。
“若说不是真心,又何必为我舍命劫狱,若说不是真心,又何必崖底拼死相救?”我闭目片刻,心似乎被什么绞着,一丝一丝地疼痛起来,“可若说真心对我,有我又何必留下戚无忧?”
“王妃……”
“不……”我突然跪倒佛前,转身一把拽住槿姨的手臂,哽咽不已:“槿姨,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爱一个人会这么痛?”
槿姨拭去我流下的泪滴,看着眼前含笑不语的佛道:“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我伤极反笑,伸手指着佛祖,问:“试问佛祖,世上能有几人可以离于爱?佛祖你没有爱过人,你怎知世上不离于爱者便会生忧生怖?”
“王妃……”槿姨见我伤心难抑,不禁动容欲要伸手揽我进怀抱:“命由心造,而你的‘业’是由你的‘惑’与‘行’所造,若你的‘惑’与‘行’都是善的,那么你就是在积福,若你的‘惑’和‘行’都是恶的,那么你就会损福。相思,万事不可执着,顺其自然。”
“不,我不懂什么‘惑’与‘行’,我不要听这些,这些统统就是骗人。”
此刻的我却忽然起身朝门外奔去,既然佛都不懂爱,不曾爱,我又何须向佛去询问这一切因由。
一同经历过那么多风波,面对过那么多事情,为什么一个小小的戚无忧就能让我们的心不再贴附在一起?为什么!
我哭着跑出了静园,难道,我想保住自己的爱情真的就这么难么?
泪眼迷蒙间,这王府的一草一木在我看来都是那么的刺眼。好似,我在这王府了是最没用最多余的一个。要不,为什么马凌风会毫不在意我的感受而非要留下戚无忧呢。
疾步而行,猛然间撞上了什么东西。我猛地惊醒,被撞的,似乎是个人。当我定睛看清楚时,心里好似打翻了五味瓶,种种味道翻涌而出。
原来,我慌不择路间撞上了戚无忧。真是冤家路窄,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我怒视于她,而她也正用不善的眼睛盯着我。
“这不是王妃吗?”戚无忧似笑非笑地盯着我,嘴角扯了扯,带着一丝轻蔑。顺便,她还挡住了我离开的路。
我冷哼一声,道:“让开。”
“让开,你以为你是王妃就可以这么嚣张吗?”戚无忧并不让开路,反而双手叉腰,好似和我耗上了。
我本不想生事,即便再讨厌她,我也不想和她发生什么冲突。无奈,我只得朝她左边的空隙挤过去。她却朝左一步挡住我,我只得往右,想不到她又朝右将我拦住。如此往复几次,她就是不放我过去。
“你到底想怎么样?”我不禁怒起,瞪着她的得意的脸,冷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