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宫灯亮起,高大的树木在宫灯映衬下树枝摇曳。我们的面容在夜幕中,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良久,他没有动手,只是静静地握着那柄剑对着我。
香锦进来掌灯,当看清楚我和王赟的对峙时,惊叫了起来。
我制止了香锦,让她退出栖凤宫。我告诉他,这是我和王将军的之间的恩怨,我们自己来算。
他低低道:“在你死之前,帮我找到萤儿,我不会再辜负她了。”
萤儿,萤儿,你到底在哪里?你听到了幺,你心心念念的男人,他说不会再辜负你了!
耳边,听到宝剑入鞘的声音。我吃惊,睁眼看着他。
“为什么不动手?”
“我好恨我自己,为什么每次面对你,我竟然下不了手。”
“那是因为将军心不够狠!”
“也许吧!”
我含着浅浅的笑,睁大了眼睛淡淡地看着他。他的目光里夹着一股怨气,以至于说话的语气难以平静。
“我虽然杀不了娘娘,可是我会在今后的日子里跟在娘娘身后,如影随形。”
我怔住,为他这一句如影随形。是监视?是保护?已经无力去分辨。或许,二者都有。
他的脚步声再次响起,沉重如斯。唯一不同的是,他是朝着栖凤宫外面而去。在跨出殿门的一刻,他回头抛下一句:“直到萤儿出现。”
我不哭,我不流泪,可是不表示我不在意萤儿的生死,我只是再也没有力气去做那些不顶用的事情。
伤心和难过又能怎么样?与其在这里伤心,不如好好想想萤儿最有可能在什么地方。
可是这偌大的皇宫,萤儿又到底在哪?
入夜,冰蕴来见我,看得出她脸上的神色有些凝重,冰蕴沉声道:“关于谨夫人的事情奴婢已经查实,她还有一个孪生姐姐叫楚离,父母是罪臣,姐妹两在宫中为奴,后来失散。楚乔本是太后的细作,后来背叛了太后为马凌崇所用。”
原来楚乔是楚离的孪生妹妹,楚乔为马凌崇所用,那楚乔来到马凌风身边后所发生的一切事情就有了合理的解释。她原本就是马凌崇想要安排在马凌风身边一颗棋子,太后谋划的那场暗杀,正好是她接近马凌风的最好机会。之后,她费劲心思让我与马凌风的关系一步步恶化,目的就是将马凌风孤立起来……
楚乔还会摄心术,摄心术很诡异厉害,能控制人的心智和行为。冰蕴说,楚乔可能曾经对马凌风用过摄心术。
“ 栖凤宫黑夜刺杀娘娘,以及花海劫杀,皇上亲手剜去娘娘双目,很可能就是楚乔的摄心术所至。”
冰蕴的话透露着一种浓浓的危险,楚乔,果真是那蛇蝎般的女人么?那晚花海中黑纱蒙面的女人会是她么?
冰蕴满腹担忧地离去,我并不但心冰蕴的安全。因为她是马凌风的近身侍卫,楚乔即使再凶残,只要冰蕴假装没有识破楚乔的真面目,楚乔是不会对她下手的。因为有很多事,楚乔需要借冰蕴去为她做,这也是冰蕴能识破楚乔真面目的一个重要前提。
想要解决掉楚乔,不是轻易能办到的事情。她的身后,还有着一个极其阴险毒辣的人物。这个人便是左司马马凌崇,也是当今皇上马凌风最信任的人。
我找来香香,那个曾在武平王府带我去幽梦轩的小丫头。她后来是琉璃宫的宫女,而戚无忧的膳食,便由她负责。
香香告诉我,鲤鱼膘是楚乔暗示香香进屋去拿的,当时楚乔说那是无用的东西很脏需要扔掉。待香香拿出来时,遇上了来找我的马凌风。
密函是楚乔偷偷告诉马凌风的,当时年少的香香正好进议事厅送银炭。
我八月十五去碧湘宫是楚乔派了眼线整夜跟踪于我,因为我每次和尘影去碧湘宫她都知道。
还有戚无忧第一个孩子的小产,是因为吃了一碗槿姨做的牛骨汤。而这汤是经楚乔的手再吩咐香香送去的。饮下不久后,戚无忧便小产。
槿姨是马凌风的奶娘兼姨娘,谁都不会怀疑到这碗汤上。
我在通往琉璃宫的小路上,听见两个宫女白日议论我是狐妖的流言也并非偶然。正好,也是楚乔安排香香叫那二人如此做的。
接着楚乔又让香香在戚无忧来栖凤宫之前的汤水里放入大量本是泻药的巴豆,待她来栖凤宫喝下乌鸡龙眼汤,双份药力的作用下,戚无忧再次小产。
乌鸡龙眼汤内的藏红花毋庸置疑,必定是楚乔所为。于是,当马凌风闯进栖凤宫搜查出藏红花时,一切都无法解释。
我问香香,当死了那么多人后你是什么感觉?香香说很害怕。如今她守在琉璃宫里整日担惊受怕,因为她害死了戚无忧的孩子。
香香原本是个天真善良的女孩,因为心无城府被人利用了一次之后,接着又听到了不该听的话。于是,便被楚乔给控制了起来。
香香怕死,楚乔便拿她的生命来威胁逼迫她。还给她吃下了所谓的断魂散,如不按时服用解药,她便一命呜呼。
于是香香便做了楚乔的帮凶,帮楚乔一次次干着残害他人的勾当。
我问香香,你当初怕死,难道现在不怕死么?香香说,现在依然怕死。可是比起每日每夜面对阴森的琉璃宫来说,死已经不那么可怕了。
我说,你可以换个宫殿侍候其他的人,香香说换了地方也不能逃避良心的拷问啊。
我替香香搭脉,发现脉搏并无异象。香香说,本来七日一吃的解药,如今过了一月都没有给她吃了也没见毒发。
我叹息,香香你上当了,你根本没有被下毒。楚乔只是攻破了你的心理防线而随便喂你吃点东西便让你以为吃了毒药,好逼迫你替她做事。
原来,对于幼稚的香香,楚乔连微毒都不屑下。
我说香香你走吧,我不杀你。我给你银两,你从此出宫去。香香哭泣,她说她出去后会用余生为自己赎罪。
其实,对于楚乔的身份已经不需要去证实了。唯一要做的,就是如何杀了她替那些死去的人报仇。
雪一直在下,纷纷扬扬,覆盖在皇宫的每一个地方。
亭台楼阁,树木假山,都被披上一层玉色。长风直入,冰寒沁骨,香锦搀着我在被雪覆盖的小径上蹒跚而行。
雪地行路,对于一个身怀六甲的女人来说,无疑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我清楚的记得,去年的冬天,我和萤儿在郎州武平王府的幽梦轩附近的雪地上堆起两个雪人。当时,被冻得满脸通红的萤儿说,一个是我,一个是她。
如今,也是大雪纷飞的时节。萤儿会不会贪玩调皮地在宫中的雪地上也堆出两个雪人来?
我凝视着白茫茫地雪地,想着萤儿的一颦一笑。我有多久没有见到她了?会不会在这个下着大雪的天气里看到她的归来?
“那边的腊梅都开了,娘娘要去看幺?”有暗香飘来,香锦低声问我。
“不!”踏雪寻梅,我已经没有了这样的雅意。我只想,找回我的萤儿。
“天气这么冷,娘娘既然不想去赏梅,不如还是回屋子歇着吧。”香锦将我的大氅稍稍拢紧,放柔了声音劝我。
我嘴角噙着笑:“萤儿可能在那边堆雪人玩,香锦,我们去看看。”
闻言,香锦抱紧了我。脸上露出一抹苦涩而心疼的微笑:“娘娘,你别这样。宫里已经在传娘娘得了疯病,娘娘再不能克制悲伤,只怕就坐实了娘娘得了疯病的流言。”
“我没疯,香锦,我很好。”我我侧首,看着香锦认真的说:“我们去看看吧。”
香锦无奈,只得搀扶住我在雪地上漫无目的走着。
回首身后,是我和她或深或浅凌乱不堪的脚印。一如,压在我们心头难言的心事。
“娘娘,王赟将军还跟在后面。”香锦频频回头看向身后,压低声音在我耳边说。
我淡淡地说:“随他吧,如影随形的跟着我,他是要说到做到的。”
香锦叹了口气,有些难过,有些责怪:“王将军也太固执了,说到底萤儿总归是娘娘身边跟随多年的人。如今萤儿不见,难道娘娘不心急幺?他怎么要将此事赖在娘娘身上?”
刮在脸上的风,冰冷异常。接近问缘潭的方位,我止住了脚步。那里,赫然站立着两个人,确切的说是两个雪人,很眼熟。
思绪一滞,那装扮,那神态,分明就是武平王府中我与萤儿堆的那两个雪人。
我又惊又喜,一把拉住香锦的手说道:“萤儿回来了,萤儿真的回来了。”
“娘娘,你……”香锦见我见到两个雪人开心得如此,不禁又惊又疑。
我却无暇理会香锦,蹒跚着跑到雪人跟前:“这是萤儿堆的雪人!”
“娘娘,你慢点,慢点。”香锦跟在身后,焦急的提醒着我小心别摔着。
我颤抖着双手抚摸着雪人的额头,眼睛,还有鼻子。一寸一寸,仿佛抚摸自己的亲人。
“香锦,快看哪,这是萤儿堆的。”
“娘娘……”
这不是在做梦,雪人冰冷,摸上雪人的身上,手都是刺痛的。一切是真真实实的存在于眼前,我开始大声呼喊:“萤儿,你在哪里?快出来啊。”
“萤儿,萤儿你在哪?是你幺……萤儿……”一声、两声,萤儿始终没有出现。
“娘娘,你不要这样,萤儿她一直就没有回来过。这两个雪人,是其他贪玩的丫头在这里堆起来的。娘娘,我们回去吧。”香锦见我情绪忽然激动,赶紧上前一把抱住着我想要带我离开。
我挣脱她的手,仍不甘心,仍不死心。我四处张望,趔趄这步伐,想要找到萤儿的身影。
“萤儿,是你幺?萤儿,你出来呀!我再也不打你了,我再也不怀疑你了,你出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