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你,把方才那个卫士也拉出去杀掉!”伦珠涛凯下完了命令,重新闭上眼睛。
帐里帐外,又重新恢复了寂静。
又过了约一刻的时间,一阵巨大的喧哗声再起。这喧哗声真的是惊天动地,无数士兵在尖叫,鼓声和号角声大响。
伦珠涛凯大叫一声,直跳起身,全不顾自己仍然赤着身体,他跳下床,伸手拔出床边的刀,拉开门冲向门外,打算亲自杀掉那混蛋的卫士。
梅朵急忙翻身坐起,她也不顾自己的身上全无寸缕,急急忙忙的伸展着身体。她要利用这个难得的时机活动一下。
门又开了,但不是向外开的,而是向里被生生撞开了。
一个白白的******倒退着进来了。是伦珠涛凯。他手提着刀,眼睛直直的看着外面,一步步的后退着。
“王爷。。。。。。”梅朵叫道,叫的时候特别注意了声音要妩媚一些。
“汉军来了!”伦珠涛凯大叫起来,他猛的回头,挥手,砍向梅朵:“汉军来了!他们从哪里来的?!你说,你说啊!”
梅朵当然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她已经不能再回答任何问题了,因为那一刀,已经将她的脑袋和脖子砍分了家。
战长风却完全可以回答这个问题。
他们从死亡山口和山口下的藏经洞进了琼结,从琼结突袭了乃东城,再从乃东城向叛军的背后发起了攻击。其实战长风也好,其他人也好,都以为他们一攻下乃东,叛军一定会立刻转身,虽然汉军仍占着极大的优势,但再来一次如死亡山口那样直攻到叛军背后才被发现的偷袭是不可能的。但事实却是,汉军直攻入了叛军的大营,叛军居然还没有发觉!
因为乃东报信的人由于打扰了伦珠涛凯的午睡已经被杀掉了,还连累了一个卫士也掉了脑袋,所以,再也没有任何消息在伦珠涛凯被汉军惊醒前到达他的耳朵。被汉军攻击可能掉脑袋,但打扰了大贤王的睡眠一定掉脑袋,这中间的区别,卫士们还是分得清的。
战长风看着被打的大乱的叛军,一脸的不可思义。究竟为什么叛军居然毫无准备?他不明白,但他明白,现在,他可以展开部队尽力攻击了。
由于伦珠涛凯是按照死死堵住汉军攻击位的思路来设计的阵形,所以叛军的阵形中几乎没有任何纵深,完全是横向的展开,面对着乃东城外,所以汉军自背后一个突袭,叛军根本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这样的情形下,不要说是直到汉军入营叛军还没有准备,就算有了准备都很难抵抗得住,更糟糕的是,由于叛军前面是密集的防御,鹿角、陷坑、防骑兵沟等等,如果汉军自正面攻击,当然要付出巨大的代价,而且可能即使付出了巨大的代替也攻不下来,但是如果是自叛军背后攻击,那么这些防御工事就正好成为了阻住叛军逃跑,同时也是阻住叛军后撤组织阵形的利器!
此时,在防御工事对面,两万留守的汉军已经接到了命令,在万俟断的带领下正在逼近防御工事,最前面的前锋部队已经在不慌不忙的拆这些防御物了。这一回,这些防御已经全无用处,因为根本没有一支箭射出来,那些鹿角虽尖,却完全可以一点点的移除它,既然没有叛军攻击,这些防御再多又有什么用?
叛军此时已经不是混乱,而是绝望了。向前,有密集的防御物阻挡他们,还有两万汉军严阵以待,向后,五万汉军已经把他们逼到了一起,人挤着人,甚至连拿剑都拿不出来,更不必提抵抗。
突然间一阵锣声响亮,正在攻击的汉军迅速后撤,紧接着一阵木板的啪啪声,弓如雨,弩似风,前后的汉军一起发箭,叛军一排排、一片片的被弓弩杀伤倒地,一时间如鬼哭狼嚎一般,惨叫声与哀鸣声大起,叛军根本无种可逃。
郎永淳看着这一幕,真是开心已极。他实在想不出,历史上还有哪一次战役象现在这样痛快,居然前后一起射箭屠杀敌人,而敌人就只能那么受着。“痛快,真痛快,哈哈哈!”郎永淳再也忍不住,第一次不再镇静了,居然放声大笑了起来。
战长风突然转过脸去。
方才他看到一个叛军士兵,前胸后背都中了箭,血正涌出来,那士兵哀叫着,痛的倒在地上直抽搐。不错,战场上的确就是这样,但是,这些士兵究竟何罪?仅为了丹巴的一句话,就要付出如此惨痛的代价,而挑起这场战争的丹巴,却安然的在拉萨坐着,甚至可能是躺着。为什么?
他不忍再看,干脆转过脸去。
“他们在乞降!”郎永淳又一次大叫了起来。
战长风急忙转过来脸看去,只见叛军士兵们一排排的跪倒,纷纷将武器扔在地上,有的用汉语,有的用藏语在大声叫着。
“不接受,咱们继续杀!”郎永淳兴奋的叫着。
“郎将军,”战长风低声说道,“诛降杀俘,大不义,于天命有损。”
郎永淳犹豫了一下。战长风说“于天命有损”,其实是缺少了一个名字,于谁的天命有损?当然是于下令继续屠杀的人的天命有损。而下令继续屠杀的人,正是他郎永淳。
“好吧,”郎永淳点了点头,“那咱们就接受他们的投降好了。”
战长风松了口气。他真怕郎将军拒绝自己的建议,现在他真的很替那些藏人士兵的无辜生命担心。
“传令,韦将军负责接收降兵,鲁将军去整理乃东城。”战长风立刻下令。
在一片欢呼声中,汉军开始了打扫战场,战长风转过身,信马游疆,四下看着。他知道,现在,没有他的事情了,剩下的事自有郎将军主持,郎将军虽然打仗不行,但主持这种善后工作却是十分在行的。
战长风正在人群里乱逛,一眼看到了达娃央宗。达娃央宗骑在一匹马上,在战场后方孤伶伶的站着,静静的看着眼前这一团混乱,她的脸上看不出喜或悲。
战长风突然意识到,与达娃央宗相处这么久,从未看到她为藏人的被杀而悲伤过,不知道是不是她的感情隐藏的很好,以至于战长风连一点痕迹都发现不了?
他纵马来到达娃央宗身边。达娃央宗见战长风来了,笑道:“冰魄上还是没有发现,我想得到拉萨才能再试试了。”
战长风有些尴尬。这几天他一见到达娃央宗就问冰魄上是否能发现圣母雪莲,现在他却根本不是这个意思,但达娃央宗却以为战长风又要问圣母雪莲呢。
战长风答道:“我不是想问圣母雪莲,而是。。。。。。”他一时接不下去了,而是什么?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来到达娃央宗眼前,也许只因为方才看着达娃央宗一个藏人,身在数万汉军之中,形单影只,心有所感吧。
达娃央宗美丽的眼睛看着战长风:“那你要问什么?”
战长风想一想,答道:“我什么也不想问,我只是。。。。。。只是。。。。。。只是想陪你站一会儿。”说完不由得脸一红,虽然这真是他内心的想法,但这话说出来,的确是另有一番意味。
达娃央宗的眼睛看着战长风,那眼神里透出一丝妩媚。她轻轻伸出手,握住了战长风的手。战长风脸上一红,想要挣开,但不知为什么,他又很喜欢这样子。
幸而此时两个士兵抬着一具尸体经过,战长风这才得了个机会把手抽回来,他见这尸体身着藏军高级将领的服色,止住士兵,正要细看,却听达娃央宗说道:“可惜,伦珠涛凯死了。”
战长风心中一跳,看着达娃央宗问道:“他就是大贤王伦珠涛凯?”
达娃央宗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战长风终于忍不住问出了他一直想问的疑问:“你不会他伤心吗?”
达娃央宗笑了笑,答道:“我为什么要为他伤心?我出逃时,难道不是这些人发了大兵来要抓我回去?如果不是你领兵击败了他们,现在我的皮只怕已经蒙在鼓上了。”
战长风心想这倒在理。只是,达娃央宗的这个回答无论如何也让战长风感觉有些不舒服,那原因,大约是因为达娃央宗面对着众多死难的藏人也没有一丝同情之意的原因吧。
战长风想着这些人的死难,心中有些愤怒,说道:“待到了拉萨,抓到了那个洛佳坚赞,我会好好审一审他,为什么要挑起战争。”
达娃央宗一呆,重复道:“洛佳坚赞?”
“是啊。”战长风有些奇怪,说道:“不是你说的,是洛佳坚赞挑起了战争吗?”
达娃央宗“啊”了一声,点了点头,突然说道:“我有些累了,要回去。”说罢带马转身就走。战长风有些莫明其妙的看着达娃央宗,感觉她的举动实在有些不可理解。
一边上,韦智已经走了过来,大声说道:“战将军,城里已经安排好了,咱们进城吧。”
三日后,大军继续前行。这一回,离拉萨已经非常近了,人人的脸上都有些急切之情。
的确,这么久的时间,每天在这高原之上见过风餐露宿,每天在生死之间挣扎,实在是时时在考验着人的耐力底线,而现在,他们终于有希望结束这样的日子了。
一路前行,经扎囊,过贡嘎,全无阻碍。事实上,所有人都猜得到,经此一役,藏军已经没有了生力军,一定是把所有的军力都集中起来,准备最后一搏了。众人一边行军一边猜测,有人猜叛军是把所有军力都集中在了拉萨,也有人猜是集中在了拉萨前的曲水。自然,已经向曲水派了探马,只是一时还没有回报。
这日里,大军行至一个叫岗堆的小镇,这小镇离曲水只有五十里,大军到达时已是傍晚。才一下寨,韦智就来见战长风,对战长风说道:“战将军,我在前军,已经往曲水派了两将探马,按说早就应当有回报了,但不知为什么,两批探马都没有回报。”
战长风一皱眉。如果说一批探马没有回报,还可以说是因为这探马被敌军抓住了,两批都没回报,不至于两批都让敌人抓去了吧?他正要答话,却听得帐外一阵喧哗声,跟着帐帘一掀,一个人直闯了进来,口里叫着:“战将军,你快来,我的妈啊,吓死我了!”
战长风看去,却居然是郎将军。郎将军现在已经将日常的一切工作都管了过来,只要战长风能在作战时全力指挥就成,所以每日行军安营,战长风倒是清闲,但郎将军今天居然如此失态,实在是太少见了。
战长风急忙抢上前去扶住郎永淳,问道:“郎将军,什么事?”
“探马!”郎永淳的脸上惨白,明显吓的不轻,他有些语无伦次的答道,“咱们的探马回来了!”
战长风和韦智对视了一眼,二人心知这可绝不是简单的探马回来了这么简单,一定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去看看!”二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探马的确回来了。但不是人和马回来了,是人回来了。两个人,都是全身湿透,而且身上都是血肉模糊。然而,这不是被敌人杀伤,也不是被野兽袭击,而是,他们自己咬的!
这两个人一路上一口口的咬着自己的肉往回走着,到达军营时,一个人的手臂上已经露出了白森森的骨头,另一个人居然生生抓掉了自己腮上的肉在起劲儿的吃着。
按住这两个人并把他们送到大帐的士兵换了三次人,因为前两波士兵都忍不住呕吐了。
这两个探子什么都不会说,面对战长风和韦智的寻问,只机械的重复着两个字:“好吃。。。。。。好吃。。。。。。”
战长风只得加派人手把这两个人绑着送去就医,而且还得派专人看守,因为天知道他们除了吃自己,是不是还会吃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