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家人安好的消息,尹熙箬心头的大石头总算是放下了一半,而另外一半……
尹熙箬头痛的揉了揉自己的额心,羁绊这事……希望薛奕不要那么快发现吧。
但想起那天让她一夜辗转反侧的梦魇,她又觉得前途无限黑暗,他就那么恨自己,即使她已经自动退出,也一定要揪出来报复不可?
尹熙箬将自己深深的埋在被子里,细数自己入世以来的所作所为,她自认并没有做什么罪大恶极的坏事,他为什么偏偏就不肯放过自己呢?
想着想着,尹熙箬自暴自弃的叹了口气“算了,就算他找来又怎么样?我堂堂魔鬼选中的魔祭司,还会怕一个区区人类?”
让尹熙箬意想不到的是,那个她避之唯恐不及的人,竟然就那么突兀的出现在了她的梦中。
尹熙箬不会做梦,也不曾做梦,而这次,她却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在做梦,她痛恨自己对他还存留着眷恋,她深深的恐惧这种心不由己的感觉,明明就已经放下了,为什么还会在梦里看到那样的他?
一切就像回到了当初他利用自己时,假意做出的温柔体贴,就是那让人分不清真假的迁就和关爱,包容与宠溺,让她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尴尬境地,她并不想,但她的心却确确实实的做了小三,一个货真价实的小三,一个永远无法插入两人之间的悲催小三……
薛奕会对她嘘寒问暖,薛奕会为她放下工作,薛奕会亲自开车带她出去兜风,薛奕会拥着她,目光温柔沉溺,薛奕会宠溺的拍她的头,然后纠正她对这个世界的错误认知,一切的一切,都发生在一开始她被推出去当替身的那些天。
那些天他给了她太多眷恋,同样也将她推入了深渊,他的那些温柔,他的那些宠溺,他的那些忍让,他的所有温情,从来都不是给她的,就像当初婚礼当天,他能给她的,就只有追随那个人的背影,永远都会毫不犹豫的撇下自己。
一如当初面对绑匪时,一如当初的车祸,尹熙箬在梦里苦笑,是啊,她一直都是透明的,她本就不该来这尘世走一遭,她的人生早就已经注定了,她是为了纠正祖先的错误而诞生,她只是修正错误的工具,工具嘛,要什么感情?她肆意的笑着,但这种笑在她绝美的脸上,所有的愉悦都在刹那间变得支离破碎。
梦里的薛奕,不再像平时那样一丝不苟,白色的衬衫不再服帖,头发也不再那么一丝不苟,他依然带着那样蚀心跗骨的温柔笑意,眼里的宠溺并没有一分减少,但尹熙箬却在他的眼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那个倒影美虽美,但并不属于她,她清晰的看清了那个身影,那是个甜美单纯的笑脸,那是林若嫣初见时伤心欲绝,却满满都是自信的目光,啊,对了,她忘记了,当初她闯上他们婚礼时,不就是这样的目光吗?
梦里的尹熙箬在笑,而梦外的尹熙箬也依然在笑,只是眼角晶莹剔透的水渍,透露出了她的哀伤,她本来已经打算好的,却因为一场出乎意料的舞会打乱,她才将粉碎的心粘回去收好,不想这么快就再来一次,她已经放弃了,他为什么就不能放过她呢?
本应一无所有的卧室,却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那个身影在卧室中央停驻了许久,或许是不相信,亦或许是激动,身影快步走向侧躺着的人,窗外的月光洒进卧室,照在了那张出尘的脸上,脸上的点点滴滴的晶莹,让那个身影禁不住颤抖起来。
那个身影在床边坐下,伸手想要帮睡梦中的人拂开微皱的眉头,更想拭去那碍眼的泪珠,可不管他尝试多少次,都仅仅是让手穿透到那人的头颅中,尝试多少次之后,他终于幽幽叹了口气,好看的唇动了动,吐出几个没有人能听到的个字“果然,依然是梦啊”
尹熙箬如果醒着,她就会发现,有那么一个血脉连的力量,牵引着另一个人的思念,以影子的方式来到了她身边。
……………………
在城市的另一头,薛奕猛的从床上弹起,被子被踢开的一角,脚腕上的链子光芒刹那间隐去,他剧烈的喘息着,良久之后,他才缓缓睁开了不断波动的眼皮,目光幽深而迫切,当他看清眼前的一切时,心里止不住的失落,落地窗的窗帘并没有拉上,他只要偏头,就能看到窗外星点灯火,和没什么星星的夜空。
“呼!是梦?可……为什么感觉这么真实?”他将床头的胸针拿在手中,仔细的端详“你,是在哭泣?为什么不肯给我个机会解释?既然要走,就走的彻底些,为什么又来我梦里露出那副表情?尹熙箬啊尹熙箬,你赢了,回来吧”他喃喃低语,眼前似乎又出现了那个,最初与他见面时,那个夸张的妆容,还有……她受伤的那晚,脆弱苍白的窝在自己怀里的摸样,从什么时候起,他的目光就不自觉的开始绕着她转了?
薛奕苦笑的摇摇头,自言自语道“或许是从宇浩告诉我,即使是一个人,你也毅然决然的宣布婚礼继续的时候吧!亦或许……”在他不知道的很久之前,自他们定下婚约的时候,就注定了?谁知道呢,他只知道自己已经错过了一次,这次他绝不会再错过。
胸针刺痛了薛奕的手心,他却没有停下来,因为他现在的心在痛,晶莹的泪珠统统化作穿心利箭,一遍遍的凌迟着他疲惫的心,他知道那不是真的,那只不过是因为自己的愧疚而产生的梦魇,但他依然无法说服自己停下疼痛,他要记住这份痛,让他好好的记住,从此不再犯错。
夜很长,对于薛奕来说是,对尹熙箬来说,亦是如此。
尹熙箬从来没做过这么长的梦,准确来说,她从不曾做过,梦里的她脆弱的让她害怕,她不敢想象,如果自己真的是那个样子,当那天到来,她不仅不能彻底销毁它,或许连历代祭司所做的封印也做不到吧?
太阳透过纱帘,温暖着尹熙箬有些冰凉的体温,她疲懒的靠在床头,看了看卧室,总觉得哪里不对,她眸子迟钝的转了转,随即猛地跳了起来,冲向了客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