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原一个人开车去了徐耀庭的别墅,除了徐永良、韩明艳和那个阿姨,并没有其他人在。
李原到的时候,徐永良正在逗玲儿,李原惊讶地发现,玲儿现在已经会走路了,走得虽然快,但还不算太稳。他想了想,玲儿现在差不多一岁半了,再不会走路也太不象话了,只不过自己每次见她都很匆忙,所以对这方面似乎并没有太关注。想到这里,他的心里不觉略有一丝愧疚感。
徐永良见李原进来:“李警官,您昨天说有事儿要跟我们说?”
李原点点头:“是啊。”他把脸转向韩明艳,“能带着玲儿和阿姨回避一下吗?”
韩明艳顺从地点了点头,没说什么,抱起玲儿,拽上阿姨,一起出去了。
客厅里只剩下了李原和徐永良两个人,徐永良往轮椅上一靠:“李警官,您发现了什么吗?”
李原有点顾左右而言他:“这个……昨天把玲儿抱过来的那位女士您见过了吧?”
徐永良点点头:“她很健谈,我们聊得非常愉快。”
李原说:“她其实也是警察,具体的专业是法医。”
“法医……。”徐永良有些狐疑地皱起了眉毛。
李原说:“先不说她了,有些事儿想先跟您聊聊。是这样,我们在东宫源次郎的房间里发现了几枚不属于东宫源次郎的脚印,和在十六楼的中心花园里发现的一枚脚印很相似。从脚印的新鲜程度来判断,应该都是案发前后留下的。在花园里发现的那枚脚印非常模糊,而在东宫的房间里发现的那些脚印是穿着酒店的一次性拖鞋留下的。由于中心花园的那枚脚印和东宫源次郎房间里的那几枚相似程度极高,所以,我们推断,在东宫房间留下这些脚印的人在案发前也去过楼顶的花园。
“我们的技术人员对东宫房间里的那些脚印做了分析,认为此人身高约为一米六到一米六五左右,体重约40到45公斤,脚的长度大约是24.5厘米,步幅不大,而且鞋印不深,说明此人走路时力度不是很大,据此推断是女性的可能性很大。记得在案发后,我的同事在向您问话的时候,您曾经提及,您、韩明艳、东宫源次郎三人曾经在那个花园里见过面,由此,我的同事推测留下这个脚印的人可能是韩明艳,但我对此有不同的看法,所以,昨天当我那个法医同事告诉我,她要送琪琪到这里来的时候,我特意拜托她帮我观察了一下您。”
徐永良蹙着眉头,一字一顿地说:“观察我?”
李原点点头:“是的,我想请她判断一下,您的肌肉萎缩到底能影响行动到什么程度。”
徐永良似乎不那么紧张了:“那她应该已经判断出来了吧。”
李原说:“不错,她认为,您现在的腿部肌肉应该足以支撑您进行一些适量的行走,虽然可能比较困难。”
徐永良说:“那……您现在全明白了?”
李原点点头:“是的,我现在有理由怀疑东宫房间里的那几枚脚印和花园里的那一枚都是您留下的。”
徐永良叹口气:“我都这样了,还是骗不了您啊。”
李原说:“其实我一开始也不敢这么想,但我这个人有时候总是会想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比方说,韩明艳夜间并不陪护您,一旦您有什么问题,该如何解决。再比方说,您这次虽然来得不情愿,但却不带自己的护士,这样是不是有点太随便了。这些总使我产生一些让我自己都吃惊的想法。”
徐永良说:“您是不是一看到那几个脚印的数据就知道是我了?”
李原说:“差不多吧,一看到那几个脚印是一次性拖鞋造成的,我就知道不是小韩了。小韩在您的房间里留下的都是高跟鞋印,这说明她非常注意在您面前的形象。即便在房间里照顾您,她也认为自己是在工作,要保持一个好的仪态,而不愿给您和徐耀庭先生留下任何不好的印象——也难怪,她太重视这件工作了。所以,我觉得,她不太可能穿着一次性拖鞋跑到东宫的房间里去。既然不是她,那同时出现在花园和东宫源次郎房间里的,就只有您了。再加上,火警当晚,您在您的儿子儿媳以及韩明艳的帮助下通过楼梯疏散,我就觉得,看来您的康复训练还是挺成功的。”
徐永良有一些迷惑:“我的脚印怎么会被误认为是女人留下的,而您又怎么发现那是我的脚印呢?”
李原笑笑:“因为您的脚印太特殊,您的两只脚没有一般的成年男子那么大,您又有肌肉萎缩的症状,走起路来也没什么力气,迈的步子也不会太大,身形又瘦,再加上东宫的房间铺了地毯,脚印的形状也会有一些变形,这些集中在一起,导致踩出来的脚印模糊不清也还算正常吧。另外,关键是,我们的技术人员在您的房间里只提取到了您的轮椅和韩明艳的高跟鞋的印记。那个时候我就在想,您在房间里也不可能一直待在轮椅里或者是床上吧,难道您都不用上卫生间吗?但偏偏卫生间里找不到您的脚印,连高跟鞋印都找不到,而我们对您房间的勘查是在您退房后立即进行的,期间并没有让服务员打扫,联系到之前的一些情况,我觉得应该是有人抹掉了相关的痕迹,而这个人是您的可能性相当大。”
徐永良有些无奈:“看来,我的嫌疑是洗不清了。没办法,明明有轮椅,却非要走着去,谁看都是有毛病。”
李原微笑着摇了摇头:“哪里,在我看来,您虽然去过东宫源次郎的房间,但并没有杀害他。”
徐永良抬起头看了看李原:“是吗?”
李原点点头:“东宫源次郎是在火警前后也就是当天晚上11点左右被杀的,那时候您和韩明艳在一起。您和她不在一起的时候大约只有五分钟,当然她也可能估计有误,这个时间可能是十分钟或十五分钟,但考虑到您的行动能力,我觉得您当晚没有作案时间。另外,您不坐轮椅,我只能认为是由于您年事已高,手臂无力,轮椅只能靠人推着,要是自己行动的话,还不如勉强走两步。”
徐永良说:“是啊,我当时扶着墙勉强蹭到门口,就觉得实在动不了了,这才下的轮椅,另外,那个房门也有点窄,轮椅不太好出去……但您就没想过韩小姐在给我作伪证吗?”
李原笑了:“我相信她不会说谎。”
徐永良看了看李原:“既然您认为我不是凶手,为什么还要来找我说这件事呢?”
李原说:“我虽然不认为您是凶手,但我觉得您应该和这起案件有某种关联。东宫源次郎是九月十七日入住惊雁湖度假村的,到晚上就遇害了。而您在此期间曾和他有过接触,又去过他的房间。按照韩明艳的说法,您和东宫应该是上午在花园相遇,大概你们就是那时互相知道了对方的身份,但显然你知道韩明艳懂一些日语,所以不愿在她面前多说什么。后来,韩明艳曾经下过楼离开过您,据她所说,原因是您要午休。那天,只有这个时间她不在您的身边。您应该是趁着这个机会去的东宫源次郎的房间。上午刚刚见过,到了中午又马上找他,很显然,您一定有一些比较着急的事情要跟他说。另外,从你们二位的情况来看,显然是东宫到您的房间更加方便,而您却不顾腿脚不方便,主动去找东宫,如果不是因为在您的房间不方便的话,那就意味着,您比东宫着急。或者,这两个原因兼而有之。”
徐永良不说话,只是看着李原。李原接着说:“想到这里,我对您和东宫之间的关系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在我看来,虽然徐家和东宫家的企业现在有一些合作,但你们这二位老人显然已经不太管这些了,所以,你们谈论企业合作的事情可能性并不是太大,我也看过您和东宫的履历,您二位之间似乎没有什么交集,考虑到所有这些,我最后只能认为把你们联系在一起的只有六十七年前你率人击毙东宫道彦那件事了。”
徐永良开始不安起来,他局促了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来:“您……发现了什么?”
李原脸上的表情一丝未变:“发现谈不上,我只是查了一些史料而已。从一些公开的文献来看,击毙东宫道彦是您人生的一个转折点。我不知道您看不看这边的文献,一直以来,提起中共在抗战时的敌人,这边都把它归纳为敌、伪、顽三股势力。敌指日本鬼子,伪指卖国投敌的中国人,也就是汉奸,顽则是指顽固势力,也就是那些喜欢搞摩擦的国民党军,而您,恰恰就是当时顽的代表人物之一。
“但您在击毙东宫道彦之前,却实在不能算得厉害角色。我大致查过一下,您当时手下大概只有二十多人,枪还不够人手一支,子弹数量甚至比枪还少。但即使是这种情况,您还是一边和日本人开战,一边不断地搞摩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