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么吓人啊?”被楚修说得心里有点发虚了。
子宁将军家里来了一位稀客,那是他的旧友赵北易,家人在多年前死于瘟疫,是子宁将军收留了他,让他做了身边的副将,后来在一次和燕国的战役后失去了踪迹,直到现在才再见面。“子宁,你居然看起来精神还不错。”赵北易长得斯文,性子却豪爽得很。
她又到子宁将军的记忆里来了吗?子归困惑地打量着眼前的人,说:“什么叫“居然看起来精神不错’?难道你觉得我应该有多么落拓吗?来,快进来,真亏你能找到我的住处,难道是算卦算出来的?”
“我的大将军。”赵北易哈哈大笑,“你的将军府那么大,用得着算卦么?走在路上随便找人一打听就知道了。”笑罢,赵北易认真地看着她,说:“老实说,我这次来找你的确有事。”
“果然无事不登三宝殿。”她笑了笑,“我叫柔娘准备点酒菜,我们边喝酒边说。六年前你跟着一个云游的方士走后,就给我来了一封书信,说你在学易经卦术,之后就杳无音讯,我还以为你真成仙人去了。”
酒菜上桌,赵北易说要单独和她谈谈,柔娘便体贴地离开了大厅。“子宁,你知道我为何在看到你,会意外你的精神那么好吗?”赵北易喝了一口酒,说。
“怎么?难道你卜出我命不久矣?”她半开着玩笑。
赵北易却沉默了下来。
她的笑容僵了僵,问:“我说中了?”她以为子宁将军早就不把生死放在心上,没想到说起“命不久矣”这件事时,她感觉到心里还是流过一股淡淡的凄凉。
“我也不想相信。可是……”赵北易欲言又止。
“吞吞吐吐的,一点也不像你的性格。”她轻松地笑笑,“但话又说回来,如果我能平平安安地长命百岁,你还会特地回来看我吗?这么看来,我很快会死也不尽是坏事。”
“你这家伙还是老样子,一点都不在乎自己的事情!”赵北易恼怒地跳起来说,“你自己无所谓,可你想过嫂夫人没有?!”
她抿了抿嘴唇,声音沉得犹如隆冬的夜色,说:“我当然有替她想过,否则,我又何必这样委曲求全?或许,我死了,对她才是最好的,这样她就不会再被连累,整天担惊受怕了。”
赵北易似乎明白了什么,一言不发地坐了回去,喝了一口酒,才又问:“大王还是那样吗?”
她冷笑了一声,没有回答。
“为什么不离开这里?”赵北易将酒杯重重地搁在桌上,“我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吗?”
是啊,她也觉得奇怪,子宁将军在归王手下干得那么辛苦,干吗不干脆辞职算了?”如果这么容易就能够离开,我还能留到如今吗?”她却拿起了手边的酒杯,慢慢地抿了一口,说,“我和你不同,我还有需要守护的将士们,如果我不在了,对他们来说仅仅是换个主帅而已的话,我就不会犹豫这么久了。”
“难不成你离开这个官场、这个战场,大王还会把你手下的那两万弟兄全部杀掉吗?”赵北易灌了一口酒,说。
她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说:“我曾经向大王提起过想要卸甲的事,然后大王就笑着对我说,如果我想要离开,那些士兵的尸骨就会跟着我一起走。听了这样的话,你认为我还能像你一般潇洒地转身就走吗?”
“大王真的……”赵北易脸色一变,“大王真的那么说吗?”
她注视着酒杯里的液体,说:“我从来都不敢去挑战大王的行动力,代价太高。”
“有种无法逃脱的感觉吗?”赵北易大笑一声,“龙困浅滩啊!”很快便接下去说,“子宁,卦象里的你呈现出来的是困象,你正处于一个无法挣脱的牢笼里吧?看这种情况,如果你会死,那一定是死在大王的手上。我和师父想帮你找到避开死劫的方法,但是连师父也……”
不想看到赵北易脸上自责的表情,她笑道:“我是命该如此吧?别在意了,有时候我也在想,或许“死’才是我最渴望的事。”
“子宁,你怎么说这种话!”赵北易一捶桌子,“既然你打算照顾你手下的士兵,你就不应该想着这种死呀活呀的事情!”
她失笑道:“这不是你提起来的吗?好了,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了,这么久没有见面了,你不和我说说你这些年在各地的见闻吗?”
“子宁。”赵北易有些急了,“你还是要注意……”
她笑着摆摆手,示意赵北易不要再说下去了,“还没有发生的事情瞎担心也没有用,你出去云游四方那么久,应该更豁达才是,怎么反倒婆婆妈妈了?来,我们接着喝酒吧!”
“子宁,我真搞不懂你。”赵北易伤脑筋地说,“你就不能稍微表现出贪生怕死的一面吗?这是人的本性好不好?”
“我当然是贪生怕死的。”她温和地笑道,“否则就不会苟活到今天。”
“啐,我就知道说了也白说。”赵北易哼了一声,说,“还有,我今天来还有一件事。”
她抬头看着赵北易,等着他说明自己的目的。
“师父说你身边有个很厉害的人。”赵北易说,“所以我这次来,还想见一见你身边的“高人’。”
“我身边的高人?”她好笑地扬起眉。赵北易说的人大概就是卞俞雷吧。“我想我知道你说的“高人’是谁,不过我可不知道他住在哪儿,更不知道要怎么找他。”
“哦,是什么人?”赵北易兴奋地追问。
“是我的军师,叫卞俞雷。能被你和你师父那种方士称为“高人’的,我身边也就只有他了。”她始终觉得子宁将军并不讨厌卞俞雷,虽然每次他都在卞俞雷面前都很不客气,也会发发脾气什么的,但这能不能算是子宁将军认为可以在卞俞雷面前卸下自己的防备,表现自己真实的一面呢?也就是说,其实子宁将军在心底里,说不定非常信任卞俞雷……
“醒了醒了!”子归听到于悟皈兴奋的声音,刺入眼内的光线让她过了几秒才适应过来,这才看到于悟皈又笑又叫又跳的疯样子。搞什么?她皱着眉,打量了四周一次,这不是她在范家住的房间吗?刚才发生什么事?她坐起身来,看到旁边板着一张脸的楚修,问:“我怎么了?”
“晕倒罢了,没怎么!”楚修冷冷地哼道。
她好像听到楚修磨牙的声音了,看来筷子兄生气了。“我现在已经没事了,别担心啦。”她陪笑道。
“是啊,楚修师兄真的很担心你,把你抱进来以后,又是叫医生,又是找药,急得脸色都发白呢!”于悟皈非常详尽地描述。
“你给我闭嘴!”楚修揪住于悟皈的后领,“反正她命硬得很,死不了就行了。我肚子饿了,你和我一起去找些吃的!”说着,不由分说地拎着于悟皈出去了。
望着“砰”地被关上的房门,她扮了个鬼脸,筷子兄还真是口是心非。她记得和楚修一起刚走进范家的大门,眼前突然一片漆黑,后来就不知道了。那种眩晕的感觉以前也有过,对,就是在对付被黎悦附身的杨诺时,也有一瞬间像是这样失去意识,但那时只是一瞬,这次居然直接晕过去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找出手机,上面挂着的蓝色石头似乎没有异样——难道像灰绒说的,它真的有什么危险的力量,现在已经开始影响她了吗?
这时,有人敲了敲门,“子归,我给你送吃的来。”听声音,是双胞胎的其中一个。
“哦,来了。”她忙收起手机,边答应着边去开门。“哦,真是太麻烦你了,范琉。”她连忙伸手接过范琉手中的托盘,居然是范家大小姐亲自上门送饭,她还真有面子。
范琉眼里闪过一丝奇异的笑容,说:“不用客气,你是客人,招呼你是应该的。”
她把托盘放在桌子上,转身见范琉在门口直勾勾地盯着她,便问:“请问还有什么事?”
“你想不想知道我们家那两个人是怎么死的?”范琉飘起淡淡的笑容。
“当然。”她坦白地点点头,“难道你知道?”
“嗯。”范琉轻快地点了一下头。
“如果你知道,为什么不告诉警察?”她奇怪地问道。
“因为警察不会相信。”范琉的笑容像是在等着猎物上钩的狐狸,这让子归心生警惕。
“要是你看见,你就是证人了,再仔细勘查现场的话,应该能找出证据,这样警察怎么会不相信?”她没有走近范琉,只站在原地问道。
“可是警察是找不出证据的。”范琉继续笑着说,“于律师把你找来这儿,无非也是要你查查我们家发生的怪事,这样你不会说不想知道事情的原因吧?”
敢情范琉什么都知道?她皱起眉,她不喜欢这种什么都被对方掌控的感觉,尤其在不知对方是敌是友的情况下。“我当然想知道。”她还是诚实地说出自己的想法,想看看范琉究竟想干什么。
“如果你告诉我一件事,我就把我知道的告诉你。”范琉侧着头笑道。
这算是交换条件?可是她好像也没有什么“私藏”的情报可以和范琉交换啊。“你要我告诉你什么?”
“你真的能分辨出我们姐妹吗?”范琉问。
原来是这件事。“还行吧。”
“我们到底什么地方不同?”范琉有些困惑地问。
“啊?”难道她们不希望被人分辨出来谁是姐姐,谁是妹妹吗?还是人本来就这么矛盾,一方面希望别人察觉不到自己和另一个人的不同,另一方面又希望其他人肯定自己的特别?”感觉不同吧。”她说,“就这么看的话,你们无论是从外貌、声音甚至性格都几乎一模一样,可是你们给我的感觉不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