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怕拖你的后腿。”于悟皈说,他说的是实话。真要碰上什么绑架犯他还有办法用他三寸不烂之舌去保命逃命,但对于神仙鬼怪这类东西他根本不会应付。
“现在即使真会拖后腿也没办法回去了。”她不客气地说。
“什么?”于悟皈回过头一看,身后的路被大雾掩埋,根本看不见回去的方向,“我说子归……现在你让我怎么乐观?”
“嘿嘿嘿……”就在这时,一个人也看不到的树林里飘荡起阴森森的笑声来,和着空荡荡的回音,在这种前后左右都分不清的大雾里就像一条冷冰冰的蛇在身上爬一样,叫人全身直起鸡皮疙瘩。
“子、子、子归!”于悟皈的手和声音都哆嗦起来,“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是鬼吗?她的手心也沁满了汗珠,她感觉到他们被阴气包围,手腕上的表也证实了她的想法在飞速转了光线,可是这样她根本分辨不出对方究竟在什么地方!“是谁?有什么好笑的?!有本事出来!”她堂堂阴差,被鬼吓住了还怎么混下去?
“……是我。”一个于悟皈非常熟悉的声音在他们背后响起。
“小叔叔?!”她和于悟皈异口同声地大叫出来。
于悟皈的小叔叔于展详很少这么狼狈。对于子归来说,她是第一次看到这个向来打扮整齐考究的男人穿这一身沾满尘土、有些烧掉和划破的西装。不过从失事的飞机上死里逃生,没有缺胳膊断腿已经是异常好运的了。
“小叔叔,你没事吧?”她拉着于悟皈一起迎上前,因为她实在受不了于悟皈看到于展详竟然想看到传说中的蛇发女美杜沙一样当场石化。
“你们……怎么找到这儿来的?”于展详拧了拧眉头,但一种惊喜交集的情绪却在他的眼里浮动。
于悟皈没有说话,闹别扭似地立在原地。
她的视线在这叔侄两人之间来回移动,这两个人的感情不是很好吗?难道就因为吵一次架就变成“相看两相厌”?这也太扯了吧?她和她哥哥宁靖从小到大吵过的架数都数不清有多少次,要是亲人之间吵吵架就从此断绝来往,那这世上都没亲戚朋友了。“当然是来找小叔叔你啊!一听到你飞机失事,乌龟这家伙差点没把修文师兄的老家都掀翻了。”
于展详扬起温和的笑容,说:“是吗?”
她用手肘撞了撞于悟皈,这家伙杵在这当电灯柱啊?刚才以为小叔叔死了的时候还在那边鬼哭狼嚎的,现在真的看到小叔叔完好无缺地站在面前,怎么就一点反应都没有了呢?
“小叔叔……”于悟皈讷讷地出声。
“别担心,我只是受了些皮外伤。”于展详安慰道。
“可是,小叔叔在那种情况下怎么逃出来的?”她已经听说了,飞机是在天上发生爆炸的,就算躲过了爆炸,从几百米高的天空上摔下来也不可能只受一点“皮外伤”吧?
“啊,我刚好落在这片林子里,是那些树枝草甸救了我的命。”于展详轻描淡写地说。
说不出是什么原因,她突然觉得于展详好像有哪里怪怪的……
“小叔叔,之前我不该对你发脾气,对不起。”于悟皈总算说了一句完整的话。
“亲戚之间没什么好介意的,而且我还是你的长辈,不会同你计较那么多的。”于展详和蔼地拍了拍于悟皈的头,说。
“长辈?”于悟皈奇怪地抬起头来,“小叔叔,你不会是在生我的气吧?”之前他虽然是和小叔叔大吵一架,但那也是他单方面发脾气啊!
“没有,我怎么会生你的气?”于展详笑道。
于悟皈皱眉看了于展详一会儿,说:“对了,子归说这片树林不安全。”
“那我们尽快离开这里吧。”于展详说。
“小叔叔,你好奇怪。”于悟皈瞪大了眼睛,说。
于展详似不解地反问:“怎么奇怪?”
于悟皈没有松开眉头,但也没有说话。
“先别说这些了,好在这么容易就找到小叔叔,我们赶快离开这片树林吧!我总觉得这里并不平静。”子归催促道。她不清楚这里到底有什么,可是她心里那种不祥的预感越来越鲜明。
“嗯,我们赶紧走吧。”于展详点点头,带头往前走去。
出于好奇,子归低声问于悟皈:“小叔叔奇怪吗?好像没什么不同啊?”
于悟皈摇摇头,说:“小叔叔从来都不会在我面前说是我的长辈,如果我自己跑进危险的地方,他一定会发火说我为什么不顾自己的安全。可是今天怎么这么反常?”
“反常吗?”子归对于展详知道得不算多,只知道他们叔侄的感情好得不太寻常,但是他们叔侄间的相处模式和相互的称呼之类她根本不清楚。如果这个于展详不正常,那他就有可能根本不是于展详本人!心中浮起的这个念头让她突然冷汗涔涔。她感觉不出这个于展详身上有阴气,也没有妖怪的妖气,如果他不是“人”,那么他必定是用了什么方法将自身的气息掩盖了,而能够做到这点的定不是寻常鬼怪!
“小叔叔,你好像认得路。”走了大约二十分钟,于悟皈说。
的确,于展详似乎知道要怎么走才能离开这片树林,走得毫不犹豫。不妙,若他并非于展详,那么他们所走的也未必就是离开这片树林的方向,搞不好他们会越走越迷路!子归摸着手上银色的戒指,警惕地注意于展详的一举一动。
“不,我只是约莫记得走出林子是这个方向。”于展详说。
“可是到处都是大雾,怎么看得清方向?”于悟皈直觉地反问。
“说的……也对。”于展详停下脚步,很慢地笑着转过身来。
“小叔叔?”于悟皈疑惑地望着于展详。
也许只是一种对于危险的警觉,子归飞快地将想要上前询问的于悟皈拉住,惹得于悟皈奇怪地转过来身来,“子归,干吗?”她对于悟皈摇摇头,走上前对于展详说:“小叔叔,你当初拜托我做的事,我既然答应了,还是必须做好的。”她决定试探试探这个突然现身的于展详。
“嗯?”于展详扬了扬眉,“你说的是哪件事?”
“小叔叔拜托我的,也就只有那么一件事。”她护着于悟皈退后了一步,“如果你不知道,那么请问你是什么人?”
“别闹了,我们不是要尽快离开这片树林吗?”于展详略不耐烦地说。
“小叔叔,你怎么了?”于悟皈从她身后探出头来,“若是平时你被人怀疑,肯定不会说出那么正经的话来的,你不会是从飞机上落下来,摔坏了脑子吧?”
于展详的眼里飞快地掠过一丝什么。
尽管只是短短一瞬的动摇,她竟察觉了于展详身上散发出来的些许和寻常人不同的气息,而且这种感觉她似曾相识。“他不是摔坏脑子,而是他根本不是小叔叔。”现在她可以这么断言了。
“什么?”于悟皈虽然惊讶,但似乎之前便察觉了什么,没有她想象中的大惊失色。
“很聪明。”假于展详笑起来了。
“你把小叔叔怎么了?!”于悟皈这时推开她,不顾危险地冲上前质问,把她也吓了一跳。
“你们马上就会知道的。”假于展详一说完,四周的树叶树枝惊吓得“飒飒”作响,哆嗦不断。
她见势不妙,猛扑上前一把将于悟皈拽离那个假于展详,不料饱和在大雾里的阴气像汇聚起来的洪水一下向他们涌了过来!
子宁将军见过归王回到自己家里,有点意外地看到等在他家门口的人。“卞俞雷?你怎么回来了?”他接到大王的急召单独赶回来,为什么卞俞雷也跟着回来了?
不过卞俞雷似乎不准备回答他的问题,随意地笑了笑,说:“来者是客,将军大人不会不请在下进去坐坐吧?”
他略皱了下眉,开门领着卞俞雷进去。
“偌大的将军府连个仆役都没有,泡杯茶也要将军大人亲自去,这不是徒惹笑话么?”卞俞雷看他端上茶来,笑道。
“本来家里也只有一名管家,过去有柔娘在家打理,她走了之后,我每逢出征都让管家放假,只要每半个月来打扫一次,出征回来前他回到这儿就可以了。”他也懒得生气了,只说,“这次提前回来了,也莫怪他没有在。”
卞俞雷似笑非笑地摇晃着杯里的茶水,说:“归王找你做什么?”
“叙旧。”言简意赅的两个字。
“你们是旧识?”卞俞雷掀了掀眉毛,上扬的语气透露了他的不信。
“嗯。”他也没有隐瞒,“大王登基之前,我曾当过大王的师傅。”
“难怪后来成将军了。”卞俞雷半是调笑半是讥讽地说。
他没有接腔,他很清楚大王根本不希望他上战场,他到现在还记得他提出为了帮大王夺回兵权而要出任将军时大王那混杂着志在必得、无奈,还有不舍的表情。在他眼里大王还是个孩子,尽管现在他已是个独挡一面的君主,但对他来说,大王仍是个孩子。“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他问。
“你有个朋友叫赵北易对吧?”
他一凛,“对,你怎么知道?”
“我是来通知你,你再也不会见到他了。”卞俞雷说。
“什么意思?”
“就是再也见不到的意思。”卞俞雷的笑容非常刺眼。
“你杀了他?”他握紧拳头。
卞俞雷笑着瞥他一眼,风轻云淡地吐出一个字:“对。”
“你!”他倏地揪住卞俞雷的衣襟,看着卞俞雷毫不在意的表情,他不禁又怀疑起来,“你在骗我?”赵北易和卞俞雷怎么会凑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