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你?”归王语调微扬,伸手轻轻滑过她的脸颊,那种轻微而冰凉的触感让她的心颤抖,“孤王可舍不得,所以……只能罚他了。动手吧。”
“大王!”她跪到归王身边拉着归王的衣服下摆,“大王请开恩!”
归王斜睨着她,眼里全是让人不寒而栗的恶意,他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孤王就是要让你知道,坏了规矩的人的下场!子宁将军,好好看着,如果你不看,孤王就让那贱女人再重新给你演一遍。给孤王动手!”
一时间,惨叫声、哭喊声、血腥味弥漫了整个死牢。
谁?谁来叫醒她?她不要再看下去了!
“儿啊——”妇人撕心裂肺地喊着,一头碰在墙上,当场气绝身亡。
她的心像被扯开了一个大洞,空空的,无论用什么都无法填满。
子归漆黑一片的房里出现了一条人影。看着紧闭双眼躺着的子归,他笑了,低沉而醇厚的声音缓缓在房内响起:“将军啊将军,无论怎么转世,果然有些东西是永远都不会变的。”他挥了挥手,书桌的抽屉无声无息地打开了,那颗蓝色的石头发出幽蓝的光芒,从抽屉里浮了起来,平稳地飘到子归额前,幽蓝的光芒突然涨满整个房间,不过两秒钟,便如入夜前的晚霞般黯淡下去了。修长的手指又挥了一下,石头又缓缓回到抽屉里,随后,抽屉仍是无声无息地自动关上了。“现在似乎还不是带你走的时候。”他语气里带着浅浅的可惜却也有一丝笑意,“不过没关系,以后有的是机会。”说完,他从房内消失了。房内,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而床上的子归,苍白的脸色却渐渐回复了红润,紧锁的眉头也舒展开来了。
夏天七点钟天已经大亮了,子归眨眨眼睛,醒了。她摸摸自己的胸口,怪事,她还记得自己被女鬼的戾气打中,全身又冷又痛,还以为会就此一命呜呼,现在好像也没什么感觉,似乎精神更好了。难道是皇甫师兄把她治好了?嗯,不愧是从小修炼到大的道士——她也不知道皇甫律的“职业”叫什么,反正可以画符收鬼,不是道士是什么——跟她这种半路出家,什么都不懂的阴差完全不同,看人家这方面的知识多全面。对了,不知昨晚的女鬼收了没有?正想着,手链上的黑色珠子发出一道光,好像投影机一样在墙壁上列出一份奇怪的文件,最顶端是“阎罗殿鬼魂接受确认书”,下面是一串怪异却精致的花纹,接下来是正文,列了一张表,包括姓名、出生日期、生平、死亡日期、死因……这些都不重要,表内的照片就是昨晚的女鬼!表的右下方是一方印章,印的是“鬼魂接收完成”,签名栏内优雅地签着“白无常”三个字。“难道这就表示昨晚的女鬼已经被勾魂令带到鬼界了?这鬼界也真够现代化的。”
她坐起身,发现枕头湿了一片。这是眼泪?她想起昨晚的梦。那是子宁将军经历过的事吗?子宁将军,面对那样的君王你是怎么熬过来的?
门突然开了,把她吓了一跳。“嘿,你们三个进来怎么不敲门?”她冲门口站着的三个大男人说。
“师妹!你觉得怎么样了?有没有哪里痛?”修文第一个反应过来,跑进房间来拉住子归的手左看右看,“咦?脸色也好多了,看来阿律真有一套。阿律你也真是的,明明可以治好师妹的,谦虚什么呢!”
“这……”根本不可能啊!皇甫律吃惊地瞪着子归。
连楚修都觉得不可思议,那种伤势怎么可能自行痊愈?难道宁子归体质异于常人,有什么力量护住灵体?
“修文师兄,我很好,好像比以前还精神!”她转着手臂,笑道。
“真的呢!”修文开心地抱住她,“幸好你没事。”
脸蛋一红——修文师兄抱她耶!决定这件衣服今天不换了!
皇甫律轻叹了一口气,没事就好,他就让来接他们的人先回去吧。
子归看起来无恙,修文却细心地发现子归有些心不在焉。“师妹,怎么了?”
她回过神来,忙说:“没什么啊!我没事。”说着,慌慌张张地偷瞄了皇甫律一眼。
跟阿律有关吗?修文转了转眼珠。到了晚上,他趁皇甫律做“晚修”,楚修又在洗澡,他找到还在庭院里玩着藤椅的子归。她靠在椅背,摇晃着吊着椅子的藤条。“师妹,你心情不好吗?”他走过去坐下。
“没事,我没事。”她摇着头笑道。
“师妹,记得我家人过世的时候,你告诉我说,难过的时候就不要勉强自己笑,不然那些关心你的人会比你更难过的。师妹,你想我难过吗?”他笑问。
也许修文温暖的笑容软化了她的坚持,她说:“我知道了一件事。记得在刘叔叔家里的女鬼说什么吗?她说皇甫师兄害死了她的孩子。”
“当国王的哪个没杀错几个无辜的人啊?人非圣贤。”修文拍拍她的肩膀。
她低下头,叹了一口气,说:“并不是这样,那孩子在路上险些被马车轧到,是子宁将军救了他。可是这也是那孩子死的原因。归国的大王说他没资格碰到子宁将军,下令把他所有碰到子宁将军的地方都砍了。”她抱住头,低低地说着,“我能感觉到子宁将军的心情,很痛、很自责、很绝望。师兄,我……”
修文搂着她的肩膀说:“师妹,都是过去的事情对不对?而且师妹不是子宁将军,阿律也不是那个昏君。你何必太介意?”
“可我真是越来越不懂了,我是说将军和大王之间的事。为什么那国君会这么极端?子宁将军又为什么要对他那么忠心呢?”那种人根本不值得效忠!
“也许归国的大王是个同性恋,他贪图将军的美色啊!所以他嫉妒所有碰到将军的人。”修文煞有介事地说。
“不会吧?”子归被逗笑了。
“笑啦?我最喜欢师妹的笑容了,很可爱。”修文温和地笑了,说,“师妹,别想太多了。”
他们正说着,皇甫律有些匆忙地从屋里走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个相框,那是他想去叫子归再喝一碗“净戾”的水的时候在她房里看到的,相框中的照片是一个矍铄的老人和大约六岁的宁子归。“师妹,这张照片……”
“哦,是我爷爷。不过他已经过世七年了,我爸说我长得不像爷爷,可性子跟爷爷是一模一样。”子归谈起爷爷,脸上浮起怀念而温柔的表情。
“爷爷?”皇甫律走过去,捧起那相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师妹,看来你还是要跟我走一趟了。”
“皇甫师兄,你认识我爷爷吗?”子归觉得奇怪。
“也许——令祖父就是我爷爷找了一辈子的人。”皇甫律望着照片上的人,怔怔地说。
“咦?”怎么可能?她家和皇甫师兄居然有关系?
S大学虽然在重点本科中排名不高,但也算是全国重点大学,考进这所学校的人家里有钱有势的并不多,可在这个小小的夜营协会里居然就有两个。一个是钱多得可以砸死人,关系遍布黑白两道,军政商等各界的宣传组组长于悟皈;另一个就是副会长皇甫律。皇甫律生于一个神秘的家族,皇甫一家的每一个人都具有非凡的灵力,懂得降妖除魔驱鬼等等,历代都跟政界关系良好。常言道,有权的人就有钱,后勤组组长宁子归在看到皇甫家大宅的时候就深深明白这句话说得一点也没错。在上海这座时尚而繁华的城市,一幢中国式的古老建筑,毫不客气地矗立在一片摩登的现代楼层当中,显得相当格格不入。这幢建筑的外观有点像庙宇,又像是中国园林飞檐的缩影,除了占地广大之外,在寸土寸金的上海市,它还有着私人的前庭后院,意味着拥有者必是个大有来头的人物。深红色的大门上方挂着龙飞凤舞地以金漆写了“皇甫山庄”四个大字的匾额。
“皇甫师兄,这是你家?”嘴角有点抽筋。她宁子归家里虽不至于大富大贵,好歹也算见过世面,而且还被鬼界阎王钦点为追捕勾魂令无法带走的恶鬼的阴差,她一直都以为自己的精神比钢板还坚强,现在她觉得她的神经有点短路。
皇甫律还没有回答,大门便缓缓打开了。子归看见从大门口到主屋足有两百米,两边整齐列队着清一色黑西装的男人,看见皇甫律齐刷刷地一鞠躬,“欢迎少主回来!”
她怎么觉得这里是另一个世界?
“师妹,别介意,阿律家里就是这样,排场特大。”会长修文笑着拍拍她的肩膀。
反正是花他们家的钱,让他们摆去呗。子归暗暗扮了个鬼脸。
只见皇甫律点了点头,说:“爷爷呢?”
一个穿着铁灰色西装的男人走上前来——似乎是那群“黑衣人”的头儿——恭敬地说:“老太爷听说少主回来,正在后堂等着呢。属下这就去备茶。”
“不好意思……”子归举手,“请问这位大哥是何许人?”
“这位一定是宁小姐。”灰衣人礼貌地向她鞠躬,“我是皇甫家的管家,敝姓陈,叫我阿陈就可以了。”
“原来是陈管家。”子归这才仔细打量打量了他,这人挺高大,估计有一米八以上,样子不算英俊,五官也不十分出色,凑在一起却别有一份清朗儒雅的味道。三十多岁的样子有着五十岁的沉稳,笔直的身板能看出这个人有着深厚的武功底子,不知道打起来她有多少胜算?”你好,我是宁子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