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时不去想刚才到底放生了什么事情,她吃力地爬起身来,冒着密密的雨跌跌撞撞地往宿舍走去。走到第三教学楼外,她的同班同学也是从今年开始成为夜营协会新会长的于悟皈打着雨伞经过,“子归!”他赶紧扶住她给她挡雨,“你怎么这副样子?没带伞吗?”子归的发梢都在滴水了,脸色都冷得苍白,看得他都觉着冷。
“嗯。”不想多说刚才的事,于悟皈也不懂法术这些东西,对他说了也只是平添麻烦。“乌龟,你怎么会在这?”她冷得声音都有些发抖。
“走这条路当然是从图书馆回来了。”虽然外号被叫做“乌龟”,于悟皈的动作一点也不慢。他把雨伞塞进她手里,“拿着。”然后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就算没带伞,你就不会找个地方躲雨吗?淋成这样不怕感冒?”
“总之一言难尽。”总不能说自己受到秦霜的袭击晕过去了,是因为下雨才醒过来的吧?
“你不是一言难尽,是认为我帮不上忙,不想跟我说罢了。”于悟皈哼了一声,说,“算了,这个问题也不是第一天和你争了。你没带伞,我先送你回宿舍吧。”
“谢谢你的体贴。”她吐了一口气,说,“对了,小叔叔的事……”
“没关系,我自己会想办法,好歹我也是个男子汉,没道理要依靠一个女孩子。”于悟皈耸耸肩,说,“不过作为朋友,我想发牢骚的时候你可要听啊。”
“我哪次没有听?”她说,“而且每次我都有帮忙呢。”
“说的也对。”于悟皈也笑了。
就算没有前世,她和于悟皈也是好朋友。如果没有前世,对待秦霜也好、李成也好,她根本不必顾及什么交情,她不是一直都奉行“前世即是过去,过去就让它过去”的宗旨么?她真是笨死了,现在的她和李成已经有交情了,也不能二话不说就把他给收拾了。“其实我也曾要小叔叔把事情直接对你说清楚,可他就是不肯。”
“在他的角度来说当然是为了我好的。”于悟皈“啧”了两声,说,“只是我在你们眼里有这么脆弱吗?我又不是玻璃人儿,碰一碰都会碎掉。”
“在我眼中自然不脆弱。”她往手心呵了一口热气,说,“在小叔叔眼里呢,你不是脆弱,而是珍贵。珍贵跟脆弱是两码事。你看小叔叔之前订婚的那个林玉漱够脆弱了吧?你见小叔叔管过她死活了吗?”
“你的解释听起来真顺耳。”于悟皈撇撇嘴,说,“小叔叔还真是找对人帮他了。”
“你不会想告诉我,你这样也算是吃醋吧?”这叔侄俩的感情也好得太过了些。
“胡说八道。”于悟皈轻啐一声,说,“我说你和副会长他们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啊?听说副会长已经好几天没有来上学了。要是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就说,寻人这种事我还是能办得来的,我可以帮忙把副会长找出来。”
有于悟皈的帮助的确可以省下不少工夫。“那我就不客气拜托你帮忙了。我的确必须尽快找到皇甫师兄,现在他在做一件很危险的错事,如果不阻止他的话,真的会闹出什么乱子来。”
“副会长难道不知道有危险,不能那样做的吗?”于悟皈觉得奇怪。皇甫律耶,出了名冷静睿智,对任何事情都洞若观火、掌握先机,他就算做什么危险的事情,也可以保护自己,子归这么紧张做什么?
“他明知道自己做的事不对,却一定要做,我不能不管吧?”她又往手里呼了一口气,想让双手暖和一点。
“为什么一定要管?副会长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对自己的做的事情该负责。如果你已经尽了朋友的义务去劝说他了,可他固执己见,你还能怎样?”于悟皈说。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他做的事不也危害到我吗?就算是为了自己,我也不能撒手不管吧?”她白了于悟皈一眼。其实于悟皈和他的小叔叔于展详是同一类人,对自己重要的人关怀备至,若是对其他人,不管他们表面看起来多么亲切,却是一点也不用心。这种人好像也挺虚伪的。
“也危害到你了吗?”于悟皈侧过头看她,“你和副会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简单来说就是和当初你为了救小叔叔而想害我一样。”她简洁地说。
于悟皈窒了窒,干笑着说:“你还记着这事啊?我还以为你都原谅我了。”
“有没有原谅你,跟我记不记得这件事不是一个概念吧?”她瞟了瞟于悟皈。
好吧,算她说的有道理。“子归你没去参加学校的辩论赛真是浪费了。”于悟皈吐了一口气,感慨道。
“我倒是真的希望我有那样的口才可以说服皇甫师兄。”她无力地说。
“副会长比钻石还固执,要说服他跟你要空手把金刚石钻开差不多。”于悟皈伤脑筋地抓抓自己的头发,说,“你觉着如果我动用财势给副会长家压力的话,他会不会听你的?”
她匪夷所思地睨了于悟皈一眼,这只乌龟脑袋撞坏了?”你认识皇甫师兄多久了?你以为他是个会因为这种事屈服的人?说不定他还会登报断绝家族关系,我看你到时候怎么收场。”
于悟皈抽了抽嘴角,的确,以副会长的性格是有可能做出这种事来的。
“我到宿舍了。”她搓了搓手掌,说,“皇甫师兄的行踪就拜托你查出来了。”
“嗯。”于悟皈点点头,“有消息马上告诉你。”
洗了个热水澡,驱走了一身寒意,子归端着刚泡好的热腾腾的咖啡,小心地啜了一口。总算能静下心来好好地考虑刚才发生的事情了。秦霜明明出现在她面前,说他要魂飞魄散了,而且那时候的秦霜看着很祥和,已经没有戾气了,为什么会突然冒出来要取她性命?她醒来的时候脖子还痛着,应该不是做梦。有什么办法可以确定秦霜的位置呢?唉,一个活转过来的子宁将军已经让她一个头两个大了,这会儿又冒出一个早就魂飞魄散的秦霜来,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行船又遇打头风,祸不单行。要是秦霜看到子宁将军活过来的尸体时,会不会二话不说继续去追随他的将军?不对不对,如果是那样的话,秦霜应该直接去找那具尸体算账,而不是在半道上来掐死她。灰绒说过,魂飞魄散的魂魄是散落在混沌之中,除非有人专门去搜集并将那些灵魂的碎片重新汇聚,否则肯定不会再变成同一个灵魂。难道有人把秦霜的灵魂重新汇聚起来了?
想到这里,她又对自己摇摇头。不可能,秦霜在她面前道别的时候都已没有戾气怨恨了,难道重新汇聚的魂魄还能将已经散去的怨念找回来?
“子归,你刚淋了雨,要不要喝碗姜汤?”同宿舍的同学小缘走过来问。
“不用了,我刚泡了咖啡。”她说。
小缘凑上前,说:“你最近好像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是不是舍不得快要毕业的修文师兄吗?”
“看出来了吗?”难道她表现得明显到谁都能看出来了吗?
小缘点点头,说:“嗯,好像总是在考虑什么事的模样。”
“是有点事……不过不是舍不得修文师兄。”她说。
“你没有不舍得楚修文师兄吗?”小缘吃了一惊。
“因为师兄他会继续留在这座学校里读研究生啊。”她解释说。
“是这样啊。”小缘这才了解地点了头,她还以为子归终于要放弃修文师兄了呢。“那是为了什么呀?”
“我是在考虑皇甫师兄失踪的事。你看修文师兄不是也很担心嘛。”
“我也听垒球队的师姐说过这件事,那位皇甫师兄居然几天都没有在学校里,也没有和家里联系,老师和他的家人都报警了。”小缘说,“你们夜营协会那边也什么头绪都没有吗?”
她耸耸肩,说:“连修文师兄都不知道,你认为我们还有谁会有头绪?”
“说得也对。”小缘垮下肩膀,说,“要我说,你们协会里的干部每个都神秘兮兮的。”
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她干笑两声,说:“只要不是神经兮兮的不就行了?”
小缘叹了一口气,说:“好吧,你要想就接着想吧,要是觉得哪儿不舒服就吃点感冒药。”
“嗯。”
小缘要和垒球队的教练商量下个月比赛的事,不一会儿便出门了,宿舍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筷子兄说要去找子宁将军的踪迹,也不知道现在找到没有。她看了看手机,楚修也还没有的任何联络过来,不会出什么事吧?之前对上皇甫师兄,她是总算领教了皇甫师兄的实力,真不愧是中国数一数二降魔家族的“头目”,筷子兄单打独斗会不会输给他啊?思前想后,她还是拨通楚修的电话。
电话很快便打通了,可是楚修始终没有接听。是不是在跟踪途中不便接电话?或者说是被打晕了,根本接不了电话?她又不能随便用咒语把他叫回来,万一他正在追着皇甫师兄,她这么贸然把他叫回来岂不是坏事了吗?她放下电话。还是再等等筷子兄的消息吧。她带上耳机,打算一边听歌,一边完成应用物理学的论文。
她很经常这么做的,轻松悠扬的陶笛音乐能够让她集中精神,可是今天的情况有点不同。
在陶笛音乐中隐隐传来了一个怪异的笑声,那声音像用牙齿用力咬碎冰块一样让人不自在。是外面有什么人吗?她摘下耳机,宿舍里是静悄悄的,只有电脑运行发出的低低声响。宿舍外面传来楼下的人声,根本没有什么奇怪的笑声。是她听错了吗?她重新戴上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