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修示意她退后一步,上前看了看,用右手在绣品上从右至左缓缓抚过,然后回头肯定地说:“可以,这上面的诅咒虽然强,但都不过是人的执念、怨恨之类的感情自然形成,并不是专业的咒术师做的,烧掉应该就能够解除小叔叔身上的诅咒。”
于悟皈一听,冲出书房门去吩咐道:“莲姐,马上帮我准备铁桶、汽油和打火机,我要烧东西。”
“少爷要烧什么?”刚才开门的女人奇怪地问。
“别管,准备就是了。”于悟皈没有多作解释。
她一把抓住于悟皈的手臂,紧张道:“喂,乌龟,你真打算把那幅价值100万的绣品烧掉?”
“不是正合你意?”楚修不以为然地说,“这会儿怎么心疼了?”
“再怎么说也是价值100万,宋朝流传下来的古董,说是一回事,真要烧掉还是觉得可惜。”她自己对刺绣也有一定的认识,那幅绣品真的很精致,就这么烧掉实在太可惜了。“咦?奇怪了,筷子兄,要是你都能知道只要烧掉绣品就能救小叔叔的话,那个专业的咒术师应该也知道才对吧?”
楚修似笑非笑道:“所以我才问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对方竟然利用于悟皈来找麻烦。”可是这个不时会脑子接错线的宁子归倒是出奇地八面玲珑,别说得罪人,连鬼都说这家伙是个难得的好人,会是什么人想要她的命?
“真要说我得罪的人,目前也只有皇甫师兄家的人了。”她摊了摊手。可那件事也不怪她呀,她只是按照阎王的命令做事,皇甫家的人要找人算账该去找阎王,****何事?
“子归你们去了副会长家里吗?”于悟皈让阿莲把东西搬进书房,随口问,“可子归你怎么会跟副会长家的人有冲突?他们家跟多国政要都有良好关系,要是惹恼了他们日子会很难过的。”
胡说八道!她叉起腰说:“又没有确定这件事是皇甫师兄家的人做的,难道乌龟你觉得皇甫师兄会拿小叔叔的性命来报复我吗?”
楚修却沉默了。当然,他也不认为皇甫律会干这种缺德事,但皇甫家的其他人就难说了。皇甫家对咒术和咒术师应该很清楚,再加上于悟皈说他无法联系到皇甫律,难道真的……
她用手在神游的楚修眼前摇了摇,“筷子兄,你怎么了?”干吗一脸严肃地陷入沉思?
楚修吐了一口气,挥开她的手,说:“没事。东西准备好了就开始烧吧,先救醒小叔叔再说。”
正要把绣品放进桶里,女佣阿莲来敲了敲书房的门,“少爷,又有两位客人皇甫律先生和楚修文先生说是你的朋友来拜访你。”
“来得好快!”于悟皈惊讶,“阿莲,请他们到书房来吧。”
不一会儿,阿莲便带着两个人上楼来了。“小乌龟,我们来啦”修文满脸久别重逢的喜悦笑容冲过来,“听说小叔叔被纺锤刺了手指睡着了?哇,好浪漫,小叔叔的王子是谁啊?”
“哈?”于悟皈满是呆滞的困惑,“会长你在说什么?”他叔叔不是中了会全身刺痛然后死掉的诅咒,现在昏迷不醒吗?怎么跟睡美人的故事扯上关系了?呃,“刺”和“睡着”也算勉强挨边。
“修文的话当作没听到就行了。”跟着上楼的皇甫律没啥表情地说,“小叔叔的情况师妹大概跟我说了,现在情况怎么样?”他走到书房门口看到房里的铁桶和旁边放着的飘着淡淡汽油味道的瓶子,简单地说:“悟皈,那绣品在哪儿?”
“噢,在这儿。”于悟皈忙双手捧起绣品递给皇甫律。
皇甫律很快地接过去看了看,说:“把它烧掉的确是破除诅咒最快的方法。这是——楚修你想出来的办法吧?”
楚修只是提了提唇角,连笑也算不上,而且什么也没说。
“根据记载,宋代刺绣发达,在徽宗年间还设绣画专科,绣画分类为山水、楼阁,人物、花鸟,名绣工相继辈出,使绘画发展至最高境界,并由实用进而为艺术欣赏,将书画带入刺绣之中,形成独特之观赏性绣作。为使作品达到书画之传神意境,绣前需先有计划,绣时需度其形势,乃趋于精巧。构图必须简单化,纹样的取舍留白非常重要,与唐代无论有无图案都满地施绣截然不同。这幅《四季百花图》也是宋徽宗年间的代表性作品。而且在收藏界,这幅绣画也有“神针奇绣’和“被诅咒的宝物’之称,前者是因为其高超的技艺,后者则是由于每个拥有者都会像小叔叔一样死得不明不白。”皇甫律平淡地叙述着,“这幅绣画也有着各种各样的传说,最早这幅绣品是作为一个富商小姐的嫁妆,一个年近花甲的府尹为了得到这幅绣画,捏造了富商的罪名,强迫已有婚约的小姐嫁给他,而小姐嫁过去之后发现自己父亲已经死在狱中,就在父亲的死忌那天杀死了府尹后悬梁自尽。绣画包含了府尹的欲望和富商小姐的怨恨,这就是诅咒的开始,后来因为诅咒而死的人的怨念令诅咒越来越强才会变成现在这样。如果今天中诅咒的不是小叔叔而是修文或师妹的话,大概熬不到有人来救。不过如果悟皈你想保存这幅绣品的话,我可以用别的方法救醒小叔叔和净化绣品上的诅咒。”
楚修吹了一声口哨,说:“不愧是皇甫律,对这方面的知识真清楚。”
“那皇甫师兄你赶紧救醒小叔叔吧!”于悟皈焦急地握住皇甫律的肩膀。
“放心。”皇甫律平静的表情让人有种安心的力量,“现在先带我去看看小叔叔吧。”
于展详的房间在二楼南边的主卧室,于悟皈打开房门,“皇甫师兄,请进。”这里也是温暖的米黄色系装修,于展详就静静躺在房间的加大尺寸双人床上,有些湿热的风从未关紧的窗户吹进来,拉上的窗帘随着风的呼吸缓缓震动着。
皇甫律径直走到床边,抽出一张符纸,低声念着咒语在于展详脸上按照某种图案挥动着,听得他低喝一声:“返!”随即,他呼了一口气,转过身来说:“已经没事了。”
果不其然,躺着的于展详发出一声低吟,睁开了眼睛,双手支着床垫吃力地直起身子,“我这是……”
“小叔叔!”于悟皈叫着两步冲过去抱住于展详的脖子,那冲撞力让躺了很久、身体不太灵活的于展详只来得及一手揽住于悟皈,但两人都一起倒在床上了。
“你干什么?”于展详带着些许无奈和不解,轻拍着于悟皈的背,说,“你想压死我啊?快起来。”
于悟皈更抱紧了于展详,带着哭音叫道:“你还问我干什么?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我还以为你会死掉……”
“好了好了,我还活着啊。先起来再说。”于展详的语气像在安抚一个闹别扭的孩子。
子归看着这叔侄俩,突然觉得他们这四个人似乎不太应该留在这房里,她说:“小叔叔有好些时候没吃东西了吧?我去厨房弄点容易消化的东西来。”
“哦,师妹我来帮你。”修文蹦蹦跳跳地凑过来,“我学会了好些淮扬菜哦。”
“我去检查一下书房的绣品还有没有残留任何恶意的东西。”皇甫律也收好东西走出去。
“那我跟你一起去吧,刚好有些事想问你。”楚修跟着离开了房间。
皇甫律在书房仔细查看着手上的《四季百花图》,半晌,他将绣画摊平在书桌上,掏出一张符纸喃喃念了几句咒语后,符纸自燃起来,皇甫律一直捏着符纸直至烧尽后,“你想说什么?”他背对着在门口站着的楚修,问道。
楚修抱着胳膊斜倚在门框上,垂着眼皮像在盯着地板又像在发呆,沉默了一会儿,他抬眼对上皇甫律的视线,说:“皇甫家的情况怎样?”
皇甫律平静地说:“还在控制之内,没有引起什么混乱。劳你们挂心。”
“不愧是皇甫律,其实皇甫家的实权一直都在你的掌握中吧。”楚修不知夸奖还是讽刺地说。
皇甫律没有回答,只是淡淡一笑。
“难道你不想找把你家弄得乱七八糟的子归算账?”楚修似笑非笑地反问。
皇甫律小心地将绣画放回锦盒中,不带情绪地说:“没有什么需要算账的。”
“就算你不想算账,你能保证皇甫家的其他人都不会向她报复?”楚修脸上完全没有笑意。
“这的确是问题。”皇甫律的表情上看不出任何想法,“你觉得这次师妹中的诅咒,是皇甫家的人所为?”
楚修挑衅地扬了扬下巴,“不能说完全没有可能吧?”
皇甫律眼里没有丝毫波动,“是有可能。”
“如果证实了的确是皇甫家的人做的,你会怎么办?”楚修冷冷地问。
皇甫律没有避开他的眼光,说:“是我的责任我就不会逃避。”
望着皇甫律认真的眼神,楚修扔下一句,“希望你能说到做到。”便要离开书房。
“楚修。”皇甫律沉稳的声音让他停下脚步,“别忘了,皇甫家人除我以外已被消除了所有灵力,这种复杂的诅咒是不可能成功的。”
“即使自己做不到,不也能委托别人做吗?”这世上有很多事根本不需要亲自动手。
“说得也是。”皇甫律并没有生气,平静得让楚修觉得不寻常,“就像师妹一样,一般并不需要自己动手对付鬼魂。”
楚修微惊,皇甫律果然知道,不过他应该不清楚子归真正的身份。
“啊,刚才应该让师妹帮忙多准备一些,一早上飞机,现在有些饿了。厨房在楼下对吧?”皇甫律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越过楚修走出门去,从容地走下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