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幸存者
夜幕下的攸邑，点点灯火，如同繁星般绵绵不绝，延伸到攸侯喜的庙堂中，帝乙端坐高位，攸侯垂首低眉，大厅内鸦雀无声，一直沉默了许久。
“你是说，费族全族覆没了？一个没留？”帝乙双目几欲喷火，费族作为大商在东疆的附庸族，数百年未曾出现过任何差错，一个忠心的附庸族，竟然说灭就灭，若让天下人知道了，大商颜面何存?这让他如何不怒，言语中满是杀气，居高临下地盯着攸侯喜。
“帝上息怒…确是如此……那夷人来势汹汹，我方虽全力驰援，无奈费族未能坚持到援兵的到来…唉~我与费侯私交甚好，未料今日遭此横祸，实在是可悲，可叹。”攸侯双膝跪地，连连摇头叹息，哪里还有一方伯侯的姿态。帝乙瞥了他一眼，长叹一声：“费族遭此横祸，莫非这便是天命么…攸侯起来吧！此事并非你的过错。”
堂上气氛有些微妙，一众文官也不敢出声，只能跪坐在地苦苦等待，幸而此刻堂下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侍从有消息要禀报，攸侯抬头看看帝乙，在得到对方的点头示意之后，这才出声：“何事禀报？”
“攸侯，那青年人醒过来了，此刻正在医庙里发狂哩~”来者说了一番莫名其妙的话，攸侯闻言却是神色微变：“好，你下去吧！”心底暗自思索，那般伤势，能够活过来，这少年人倒还真是命硬~
“帝上，好消息！费侯那第二子尚未死去，已经给救活啦~”攸侯一副喜不自禁的神情，如同孩童似的手舞足蹈，向帝乙禀报。
“哦？说来听听，在那场战斗中活下来的人，实力恐怕不凡哩~”帝乙听闻费族尚未断绝，顿时来了兴致，很是高兴地让攸侯给他讲述经过。
“其中战斗，吾等也不知，不过攻入城时，已经只剩此人了，那场景，简直是尸山血海，这人一手握着夷将头颅，虽然身负重伤，但百十夷兵，竟没有一人胆敢向前一步。啧啧……实在是英雄出少年。方才医庙仆从来，就是说这名叫冥的青年。怕是受了国破家亡的打击，有些暴躁。”攸侯喜的声音如同公鸭嗓似的，颇有些刺耳，不过帝乙听得却是连连点头：不错，却是个可造之材，费族虽几近绝灭，不过有此子，何愁不兴？攸侯可要让人好生照料。
攸侯连连点头：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翌日，平日不议朝政的攸侯喜，仿佛变了性格似的，领着大小文官，一行人早早入了议堂，等待片刻，帝乙也由仆从引着，从侧门进入，径直上了高座，这才看向左侧垂手而立的攸侯喜：“攸侯，那少年人，你给我带来了么？”
攸侯连连点头：“费族人冥，还不速速入堂朝拜帝上。”
费冥缓缓踏入堂内，似乎受了极重的伤，有些艰难地挣扎着要跪拜，帝乙摆手：“费族护国有功，免了。现今整个费地，已经全部沦陷，你能活下来，这是祖宗的庇护。”
帝乙的话音刚落，继续开口，语气却是瞬间变得冷漠：“夷人猖獗，昨夜攸侯虽击溃了城中残军，不过大半费地，仍然被夷人占据，现今东夷连连战乱，是时候解决一番了。”
“冥愿请战，虽死不辞！”费冥听闻帝乙的话，双目中又重新燃起了熊熊火焰。
“不可，现今费族就剩你一人了，你先修养半月，我另有安排。至于那些入侵者，我会让他们付出该有的代价的。”帝乙目光森冷，遥望着朝堂外的天空：“攸侯，我命你领军五千，收复费族失地，至于那些沂水之上的入侵者，我会亲自领军征伐。所有作乱者，一个都逃不掉！”
“攸侯领命。七日之内，必然收复费人失地。不过帝上征伐之事，是否先经卜筮…择日启程呢…”攸侯连连拱手，心底却在暗自思索：果然…东夷大地，就要变了…不过一切有那么容易么……
“这是自然，一国之事，在祀与戎。此事还须先行祭祀，再作决断。”堂下的卜官一点也不客气，不紧不慢地开口。
帝乙眉头微微一皱，有些不耐地挥挥手：“取玄龟宝甲，由攸侯篆甲。”仆从很快取了龟甲，攸侯篆刻孔洞之后，交给一侧的卜官，小心地放入了熊熊燃烧的火塘中。
“帝乙十祀，辛亥之月，欲伐于沂水夷族，小吉。”龟甲上的裂纹曲折，让人难以辨明，卜官观察了半响之后，无奈地下了结论。
“攸侯，速速命人准备祭礼，两日后启程！”帝乙极为迫切，很快便下令准备。
半月后的风鸣城，祭宫之中，四方巫道齐聚，四位长巫立在堂上，相互对视一番，祈率先开口：“沙丘城传来消息，诸位想必都已知晓，凶兽横行，各处太庙都有伤亡，今年的试炼恐怕要提前开始了。”
“哦？那依长巫之言，应该提前多久呢？”巫鉴没有看对方，言语中却有些莫名的冰冷。
垣瞥了一眼巫鉴，缓缓开口：“依我看，最迟也要一月内开始，沙丘城方向自古凶兽横行，这次如果能解决掉麻烦，那自然是一劳永逸之举，长巫以为如何？”他没有看巫鉴，而是看向了灵巫鸾。
“诸位所言都有道理，不过…要想一劳永逸，谈何容易，况且今年的新巫最迟入巫的，不过半月之数，如此资历，贸然开始试炼，恐怕诸族都不会同意。”灵巫鸾淡淡地开口，最后入巫的，几乎都是九州各地贵族，这些势力如果将矛头对准了同一个地方，即使是巫教，也要诸多考量。
诸人各执一词，一方坚持尽快开始，一方则决定最少也要两月之后，连四方大巫都掺合了进来，一时间堂上人声鼎沸，很是热闹。
“够了！”灵巫鸾似乎受不了了，低喝一声，空气中仿佛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席卷而过，直刮得诸人满眼金星，经这一震，皆是神色微变，不再言语，总算静了下来。
“今年的试炼，一月之后开始。”鸾沉声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