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王小朗在,会认出这个林佩是谁。可惜华定轩眼里的同龄人从来只有王小朗一个,哪怕真的以前见过林佩几次,此时也不过是眼熟而已。让他从他混沌的脑子里找出线索,简直比让他从十八楼跳下去还困难。
倒是林佩微笑着下车,一抬头看见华定轩,瞬间愣神,不过,转眼就跟陌不相识一样,点点头,就转身向着卡宴的主人甜蜜说道:“谢谢唐哥送我来。”
华定轩看向“唐哥”,不认识。也就把林佩抛在了脑后,跟着副导的步伐,向他们的临时小会场走去。所以,他没有看见,这个被林佩叫得甜蜜的“唐哥”,下得车来,对林佩却冷淡得很,只是摆了摆手:“举手之劳。”说完,就自顾自走到一边的沙滩椅处坐下,眯着眼睛,若有所思。
那沙滩椅是那几个演配角的漂亮MM的,但显然“唐哥”无论长相还是气派都是她们心中的白马王子,叽叽喳喳在旁边,却不敢真的上前去指出“您坐错位置了”。
工作人员各就各位,男女主角化了妆,换了衣服,站到摄影机前,两个互不相识的人就一起露出腻死人的甜蜜笑容,深情款款地对视。开麦拉。
虽然有专业素质,但今天风太大,拍得并不顺利。一条怎么也得拍个四五遍才能过。女主角一个转头落泪的镜头更是足足拍了二十一条。华定轩在旁边看得直咋舌,要是自己的话,一天下来,脖子都得扭断了!
王小朗选择的礁石离拍摄地不远,华定轩可以看到王小朗,不过只是一个黑点,很安静地坐在那里。那闲适劲,让顶着烈日还要笑得真诚的华定轩各种羡慕。
可王小朗自己却感觉不到一点闲适。法力不足的问题,此时暴露无遗。她把钓鱼术想得太好,以为用了钓鱼术,自然有鱼上钩。也许宗师级钓鱼术确实如此,可眼下不过是伪宗师,实入门级的钓鱼术,概率低得可怜。可不论钓没钓上,都要费蓝!
这倒没什么,符合游戏设定。但为毛才一次钓鱼术的法力值需求是30?她一共才90的法力啊!也就是说,一点不费,也就能用三次钓鱼术!结果,一条鱼没钓出来,就不得不放下钓杆盘腿休息。因为,只要一拿上钓杆,钓鱼术自动使用,而在没蓝的情况下,就会不停提醒,而自己本身的生理上,也会心跳加速,呼吸不过来的感觉,非常不舒服。真是要命的钓鱼术!
盘腿坐在休息有利于红蓝恢复。这在游戏里是常识。可现实中,哪怕王小朗现在的身体对于盘坐这件事不觉得太困难,在礁石上盘坐也绝对不是件舒服的事。礁石被晒得滚烫,既不平坦,又过于坚硬。盘坐在上面,简直是受罪。尤其是王小朗还穿了个超短短裤,她觉得自己的大腿都要焦了,又痛又痒。王小朗心里把钓鱼术十八袋亲戚骂了个翻天。
三幕就拍到了中午,太阳太大,不适合取景。导演终于好心地喊卡,示意歇两个小时,等阳光过去。林佩很体贴地让助理买了饮料来,全组人员都有。
华定轩拿了两瓶兴冲冲地向王小朗跑去。
“这个小华是往哪儿去?”林佩喝着果茶,做无事状问自己的助理。
“哦,听说华DD有个挺漂亮的女朋友和他一起来了呢。”消息灵通是助理的功能之一:“那,就是那个在钓鱼的吧。”助理的口气颇是欣羡,怎么说,华定轩也是个阳光帅哥,虽然不象唐先生那么有气派,可赏心悦目的程度不在其下,可是,竟然名草有主了!
“女朋友?”林佩的口气意味深长。顿了顿,转过头一看,唐先生竟然已不在沙滩椅处,不由一愣:“唐先生走了?”
“唐先生没走,好象是散步吧……”助理突然停住:“啊,唐先生好象和华DD的女朋友在一起!”
林佩顺着助理的手指看过去,果然看见两个人一坐一站在礁石上,唐先生的白衬衣非常醒目,另外一个……林佩的手指不由就缩紧起来。可是,她并没有象助理想像的那样追过去,而是定定地坐着,表情僵硬地盯着礁石上的两个人,一动不动。
这样异常的举动,让小助理为之侧目。小助理一直以为林佩和唐先生暧昧呢,没想到被人欺到眼前,竟然这么软弱,实在不象她的个性。让人纳闷。
华定轩看见唐先生时,也是一愣,赶忙跑过去,爬上礁石就听见唐先生冷冷的声音:“你怎么在这儿?”
王小朗的声音比他还冷,冷中夹着强烈的怒火:“关你屁事!”
这是华定轩第一次听见王小朗爆粗口,脚步不由一顿,傻傻地看着两个明显是旧识的男女。
“这就是你的家教?”唐先生口气从冷升级至阴森,根本性地忽视了爬上来的华定轩,也忽视了头顶上火辣辣的太阳,瞬间把周遭温度直降零度,拧眉瞪着盘坐不动的王小朗。
听见“家教”两字,王小朗本来就升腾的怒火一秒就直燃头顶。谁说自己家教都可以,他?他算什么东西?!他有什么资格来说自己的家教?!
王小朗回瞪唐先生,咬牙龇出一个字:“滚!”
她倒真想动手,可只怕以现在自己的力量值,真动手,这位就别想竖着回去了。到时,伤心难过加难为的可不还是自己妈?
唐先生显然没料到王小朗如此不讲情面,如此粗鲁。脸腾地就红了,气的。
唐先生从小面对的人,个个文雅,哪怕心里恨死,面上也笑眯眯的,哪曾被人直斥“滚”字?陡然面对如此无礼的王小朗,他一时反倒不知该如何反应了。
就算是以严厉著称的父亲,对他也一向是谆谆教诲,毕竟他打小成绩好,能力强,再加上长得帅,身份更是没得说,是人都对他高看两眼,非要说有什么缺点,顶多是性子有些桀骜不羁。傲慢,这在他们这个阶层不算什么糟糕的品格,谁家孩子没点傲气,反倒要遭人耻笑了。
唐先生不是没见过世面,生活在象牙塔中的公子哥。他也坚定地做实事,去工地视察,世界各地出差,也听过比王小朗更粗鄙的言辞,但那样的人在唐先生眼里不过是蝼蚁,他升不起动怒的心思,他不收拾,自然有人收拾。而王小朗不同,他没办法无视,也没办法真地叫人去收拾。
打不得,也不能自降身份回骂,唐先生深吸了两口气,冷静下来,知道今天在这里讨不到好了,决定不跟这个小丫头片子计较,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做告别状:“希望你回家了还能保持这样的活力。”
王小朗一听,气笑了:“唐涛,我记得你今年二十三,不是三岁,怎么?一大把年纪了还想向父母告状?”
她与唐涛见面不超过三次,每次见面都被他不屑恶意的目光蔑视,间或用各种隐晦婉转的言辞讥讽,说来说去,虽然不明说,但意思就是说她和她妈都是癞蛤蟆,他们唐家是天鹅。她妈是爱慕虚荣的拜金女,用不知什么下作手段勾上的他爸,等等等等。
王小朗从敏感的十五六岁就被他这样打击,见到他怎么可能给他好脸色?要不是怕母亲在他家难过,早就上手了。此时一个“滚”字,根本匹配不上王小朗的怒气值。
不过,此时唐涛的出现,让王小朗再一次认清楚,自己独立生存的必要性。虽然对于唐家,一个月一千块钱根本算不上什么,更何况,那一千块是母亲自己工作的工资。可是,唐家小子要真拿它来说事,难堪的肯定是母亲和自己。钱再少,也是别人的。
王小朗第一次感觉到从母亲手里拿钱,是屈辱的感觉。
家教,因为自己的不独立,所以要被一个自己的平辈小子说家教了吗?就因为父亲早逝,他就有了说家教的借口?
屁!
没家教的是他!当初他对自己冷嘲热讽,脸色难看的不只是自己,还有他的继母,自己的母亲!那可是他的长辈!这样的话当着唐父的面大声地说出来,唐父不过是轻轻说了句:“说这些废话干什么?吃饭!”
这表明什么?什么叫废话?明显唐父认为他说的对!
王小朗还清楚地记得,当时她红着眼眶,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匆匆吃了饭,不顾母亲的拘留,就跑着回到父亲留给自己的房子,大哭了一声。那也是她最后一次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