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7月21日那场大雨,下得太急,1个小时降雨100毫米,部分路段积水。班长许光萍凌晨4点多钟就赶到了现场。她蹬着齐腰深的水,把堵在井口的蛇皮袋、树枝等一一捞出,又把自行车放在井边,挡住杂物。为防止行人掉进井里,她宁肯自己淋着雨,脱下印有市政防汛四个字的红雨披,挂在自行车上,提醒人们注意。几个小时过去了,水退了,车辆、行人安全了,她和伙伴已累得直不起腰,这才想起,早饭、午饭都没顾得上吃。附近居民和过往的群众,望着市政防汛四个字,激动地说,这是市政府派来的人,雨再大,也淹不了。
每到汛期,我们全班人搅得家里人都不安宁。有时夜里下起雨来,大家都不敢睡觉,一会爬起来一次,看看雨下得大不大,惟恐误了事。有时还让丈夫孩子送自己去防汛地段。
有一年夏天,连降大雨,防汛任务特别重。老班长孙景华的爱人到外地出差,家里只有她和三个孩子。狂风暴雨中,孙景华抓起一件雨衣就上了工地,她家里却进了水,三个孩子挤在一张床上,哭喊起来。等我们抽空到她家,才知道她三天三夜没进家门。
我们的工作是苦,环境是脏,干了一天的活儿,真累,有时下班回家,别说吃饭,连口水也不想喝,想睡一觉,翻翻身子都疼,可当我们挖完一段段大沟,掏完一片片井区,看到污水、污泥排出,马路上干干净净,大人忙着上班、下班,小孩子蹦蹦跳跳上学、放学,千家万户正常过日子,城市一天变得比一天漂亮,我们心里就有说不出的高兴,也觉得非常自豪。我们苦、脏、累,但城市干净了,人们生产、学习、生活方便了,我们的力没有白出,汗没有白流,我们也为城市建设做出了贡献,为社会主义添了砖,加了瓦。人这样过一辈子,就有意义,有价值,没白在世上走一回!
你把那些觉悟很高的话说得那样朴素自然,说得那样人性化,说得让人爱听,这说明你实际上是个水平很高的人,说明你是一个很有内涵的人。岁月如水,时光荏苒,白发悄悄爬上你的头,你的明眸皓齿虽说已被风吹雨打去,但你却把美丽留给了城市。面对城市,面对父老乡亲,你可以自豪地说:我今生无悔无憾……
你叫许光萍,是下水道四班的第三任班长。和前两任班长相比,你更像女中豪杰。关于你的趣事很多,大都是你争强好胜的故事。比如从上初中起,你就和小伙伴们勇闯徐州,因为你的家在徐州郊区农村,好去市里收垃圾挣钱。和孙景华、关永淑前两任班长相比,你更具商业意识,也就是有时代意识。你仿佛从小就会为家里挣钱,去城里收垃圾,一个上午就能收80多筐,你的小手里就能攥回四毛钱的收入。一个寒假下来,你就可以挣来10块钱,这样你就可以把自己的学费挣回来。结婚后,你当了工人家属,但是你不愿意吃闲饭,于是你就在家门前支起个小吃摊,炸油条,做合子,每个月竞比丈夫挣得还多。怀孕后,你还租辆卡车,从纺纱厂拉回2000斤包装布,卸了整整一间屋。你一把剪刀闹革命,把大点的包装布剪成毛手巾,卖给附近的汽车队擦车用,小的打靠子,8毛钱一双,剩下的布条条扎拖把,三块五一把。就是剩下的棉花渣还5分钱一斤,就这样,2000斤包装布在你的奇思妙想下变成了炙手可热的商品,一下子赚了500多块钱!这500多块钱在现在不算啥,但在几十年前,可是令人咋舌的一笔收入呀!
有人说,有这样一个聪明的脑袋瓜,又赶上市场经济的年代,许光萍一定会有更大地发展的。但是,你却来到下水道四班干起了扒水道的工作,你到底是为什么——
那是1991年年底的一天晚上,我接到一张招工表。我那时在郊区面包厂当临时工,收入相当不错。但我当时被招工表上的名字打动了,那上面写着城建局市政工程养护处。养护处,听名字就像是医院里疗养单位一样,觉得是事业单位,旱涝保收,又养又护的,就觉得肯定不错,心里就很乐意。记得头一天上班,天不亮就起了床,洗脸梳头,打扮一番,换了一身新衣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等我来到养护处,关班长早在那里等我了,拉着我的手就走。走呀走,走呀走,越走离我心里的上班单位的模样越远,最后关班长把我领到了一间简陋的房子里,说到家了。
我愣住了,问:班长,咱这是干啥工作?班长说:扒下水道。
我问:啥叫扒下水道?班长说:就是扒阴沟。这下我明白了。我放着赚钱的活儿不干,放着体面的活儿不干,我隔山越岭哭着喊着来扒阴沟来了,这不是生我心里的泪哗一就来了。
你这边拿上招工合同,那边的面包厂就找上门来。厂长知道你的价值,一个劲劝你退了那个养护工,许诺你当生产厂长。
你这时已经知道时代不同了,就是乡镇企业也会有辉煌的前景。但是,在一个厂长和一个挖下水道的女工之间选择,你仍然选择了后者。
究其原委,还是你的性格起了作用。
那是刚报到不久的一天,你在上班的路上发现了因检查窨井摔伤的班长关永淑。关班长倒在地上,一块新水泥箅子压在她的腿上,自行车被扔在一边,腿上汩汩地流着鲜血。正是上班的时间,人们围观着一个下水道女工,就像在看着服装秀的盛装表演。你拨开人群,扶起了关班长,同时也扶起了自己的信念:你们不是瞧不起挖下水道工人吗?我偏做出个样子给你们看看!
从小你的性子就倔。一次,你拉煤渣时被一个壮年汉子欺负,你发疯似的跟他玩命,把他撞在煤堆里爬不起来。俗话说的好,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你就是那个不要命的。这是通常弱者保护自己的一种选择,这是被逼的,而不是天性使然。现在你身上那个劲儿又一次喷发出来,你不能打退堂鼓,倘若打退堂鼓,不就成了那些看客了吗?你不想让自己那么俗,不能把自己往那些俗人堆里放。试想徐州城有百万之众,真正能干下水道工的能有几人?一个四班就肩负着徐州大半个城的下水道工作,而且城市东高西低,几乎一个城市的水都往这里汇聚,倘若没有这几个人顶天立地的,每年的汛期雨水就能使徐州泡起来,没有一点英雄气概是干不了这个活儿的。
你就这样来到了四班,并且铁了心地干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