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奘(600-664),通称“三藏法师”。俗姓陈,名祎( hui).洛州缑(90u)氏(今河南偃师缑氏镇)人。15岁出家,曾游历洛阳、长安、成都等地,求教于名师。鉴于当时佛教各学派在一些问题上存在矛盾看法.佛教经典中也有不尽统一之处,使人难以理解,他便决心西行求法,以释心中之疑。贞观三年(629),玄奘离开长安,孤身孑影,踏上西行征途。经姑臧(今甘肃武威),出敦煌,取道今新疆、中亚地区,历经西域16国,九死一生,行程数万里,进入了北印度。又经10余国,辗转到达中印度摩揭陀国王舍城,入当时印度佛教最高学府那烂陀寺,从著名佛教学者戒贤学习《瑜伽师地论》等瑜伽行派重要经典。玄奘在这里勤奋学习,五年内取得优异成绩,深受印度佛教学者的敬重,待以上宾之礼。此后去印度各地游学,参观名胜古迹。四年后重回那烂陀寺,应戒贤之请,为寺众成功地讲解《摄大乘论》等经典。从此声誉日高,其地位仅次于戒贤,其学同则高于戒贤。
在那烂陀寺,他曾与佛教以外的印度各学派论师展开辩论,每次都获全胜。当时统治中印度的戒日王,久闻玄奘的才学,特地为他在曲女城召开无遮大会,邀请印度各国国王和佛教学者、婆罗门学者5 000人出席。玄奘在大会上宣讲大乘教义,发表见解,18天内竟无一人敢于提出异议。为此,他获得了“大乘天”(大乘佛学最高权威)的荣誉称号。贞观十九年(645),玄奘谢绝一切友好挽留,满载着荣誉和友谊,返回故土长安。他带回大、小乘梵文经,律、论520夹计657部,以及许多佛像。
玄奘西行的非凡经历引起了唐太宗的重视,将他召往洛阳,并劝他还俗辅政,担任朝廷高官,但被他婉言辞谢。于是唐太宗只好命他住在长安弘福寺,主持佛经翻译工作。从贞观十九年五月至龙朔三年(663),19年间,玄奘先后在弘福寺、大慈恩寺主持译场,译出经、律、论73部1 330卷(一说75部1 335卷)。他的译经,无论在数量上还是在质量上,都是空前的。
玄奘的翻译,代表了译经史上的最高成就。他提出的“五不翻”原则,规定凡汉文中无可对应和佛教特用的词语,只音译而不意译,以避免望文生义。他本人是译场的主持者,梵汉都十分精通,因此,尽管他的翻译有一定的倾向性,但能如实地表达出所宗经典的内容。他的译文凝练而精美,既保持了原本的文采风貌,又显示了汉文的典雅、明畅。
玄奘的另一伟大贡献,是他将西行旅途见闻撰写成《大唐西域记》一书。该书以行程为经,地理为纬,记叙了西域、印度共138个国家、城邦和地区的情况,包括疆域、气候、山川、风土、人情、语言、宗教、佛寺以及历史传说、神话故事等,其中绝大部分都是他亲身经历的。由于玄奘博学强记,使《大唐西域记》的内容既丰富多彩,又翔实可靠,成为研究中世纪中亚、南亚各国历史、地理、宗教,文化艺术以及中西交通的极为重要的资料,具有不朽的价值,至今仍深为国际学术界所重视。比如,帕米尔高原一向被认为是神秘的地区,由于自然条件险恶,很少有人涉足,直到玄奘时代,还未有人对它作过详细记述。玄奘在这一地区前后3次往返,进行实地考察,具体记载了它的地理位置。又如对南亚各国的地理位置、物产气候、风土习俗和历史遗迹等,他也都有广泛的考察,细致的记录。玄奘还对西域各国的政治状况、历史沿革、赋役租税等方面作了客观记述。
与此同时,玄奘对西域和南亚各国的宗教流传情况,作了详尽的介绍。有关佛教史迹方面的记载,书中更是随处可见,极为丰富。由于书中对地理位置有明确汜录,从而为印度佛教遗址的考古研究提供了方便。近代以来,那烂陀寺、王舍城、鹿野苑、阿旃(zhan)陀石窟、迦毗罗卫城等重要遗址的陆续发现,大多得助于《大唐西域记》的有关记载。
玄奘是一位杰出的旅行家、翻译家和佛教哲学家。他的卓越活动在历史上曾经为沟通中印文化,丰富祖国文化,促进中外关系和中西交通的发展,作出过重大贡献。玄奘大师确实是我们民族的光荣和骄傲。
●四韩愈反佛和“会昌法难”
唐太宗以后,不少皇帝也都提倡佛教。
武则天是中国历史上唯一的一个女皇帝。她于天授元年(690)正式即位称帝,但实际掌握政权则始于30年前。为了君临天下,她迫切需要来自各方而的支持。载初元年(689),僧人怀义、法朗等人表上《大云经》,并撰写《大云经疏》。宣称,根据佛经所说“即以女身当王国土”,武则天是弥勒(未来佛)下生,当做阎浮提(人类所居之处)王。意思是说,武则天当女王,乃是暗合佛经内容,顺应佛的旨意。武则天对此极表满意,随即敕令于两京(长安、洛阳)及天下诸州各建大云寺一座,寺中藏《大云经》,令法师升高座讲解,又度僧1 000以表庆贺。对撰写《大云经疏>的僧侣一一“赐爵县公”,并且“赐紫袈裟、银龟袋”(《资治通鉴》卷二0四),以示奖赏。长寿二年( 693),菩提流志等又译《宝雨经》,上武则天。该经是梁代曼陀罗仙所译《宝雨经》的重译,但新添了佛授记“Ⅱ月光天子”于“摩诃支那国”、“故现女身为自在主”的内容,译者也因此而受到武则天的赏赐。
武则天执政期间,始终不遗余力发展佛教。首先,她曾亲自组织80卷本《华严经》的翻译(在此之前已有60卷本)。为了表示对泽经事业的关心和支持,在《华严经》译成后,她还特意写了一篇序文。其次,她给高僧以特殊的礼遇。如,义净( 645-713)慕法显、玄奘游历印度的壮举,取海道西行求法。他于咸亨二年( 671)从广州出发,历时25年,途经30余国,于证圣元年(695)回到洛阳,带回梵本佛经近400部。当他返回洛阳时,武则天亲自出迎。又如,神秀是当时北方禅宗界的领袖,被武则夭请入京师,时时请教佛法。第三,她直接支持佛教宗派的形成。在80卷本《华严经》译成之后,武则天诏令法藏在佛授记寺大力宣传该经思想,给予充分的物质保证,推动华严宗的创立。华严宗凭借政治势力,曾风靡一时。第四,她热衷于建寺造像。著名的洛阳龙门奉先寺卢舍那佛像,就是在武则天的支持下雕凿的,据说她曾为此捐助了20 000贯“脂粉钱”,并主持了工程落成的“开光”仪式。她又令僧人怀义制作夹纻(zhu)大像①。这一大像的小指头上就可以并坐数十人,每天需要工匠10 000名,“所费以万亿计,府藏为之耗竭”(《资治通鉴》卷二0五),耗费了大量民脂民膏。
唐玄宗是著名的信奉道教的君主。开元年间( 713-741)是太平盛世,史书上称赞说,那时边疆没有战事,国内和平统一,人民安居乐业。这一政治环境和社会气氛,使最高统治者保持自信,能够容纳各种不同的意识形态。所以,当“开元三大士”(开元年间三位佛教大家)善无畏、金刚智、不空相继来华传播密教时,唐玄宗仍给予极高的荣誉和礼遇。开元二十六年(738),玄宗亲自为《金刚经》作注,并颁行天下。
“安史之乱”后,唐王朝从繁荣的顶峰上跌落下来,国运渐衰,徭役和赋税日重,民众纷纷以寺院为逃避之所。肃宗、代宗、德宗有意保护佛教,或造寺度僧,或鼓励禅修。至唐宪宗时,崇佛活动又进入一个新的高潮。
据佛教传说,古印度阿育王在释迦牟尼逝世若干年后,借助于鬼工神力,修造84 000座宝塔,重新安放佛陀舍利。位于今陕西扶风境内的法门寺塔便是其中之一,塔内藏有佛陀指骨一节。唐代宗时,曾命名该塔为“护国真身佛骨宝塔”,十分敬重。宝塔所在的法门寺大约建于东汉桓帝、灵帝时代,原属宫廷寺庙,历经魏晋南北朝数百年,已逐步向民间开放。因塔内珍藏佛骨,所以它为法门寺增添了无限光彩。按唐代通例,该塔每30年开启塔门一次,即可使岁丰民安,国运昌盛。自高宗显庆五年(660)首次迎佛骨于官内供养起,其后各帝均竭力仿效。每当开塔之际,“京邑内外,奔赴塔所,日有数万”;“或有烧头炼指,刺血洒地,殷重至诚,遂得见之。”(《法苑珠林》卷三十八)
元和十三年( 818)冬,宪宗派遣太监,率领僧侣多人,前往法门寺再度奉迎佛骨。第二年正月,将佛骨迎至京城长安。宪宗敕令先在宫中供奉3天,然后送往京城各寺院让僧俗礼敬,从而又一次煽起全国性宗教狂热。当时,朝野震动,王公士庶,奔走相告,有焚顶烧指燃臂为供养的,有倾家荡产以作施舍的。上下仿效,唯恐落后。面对这种日益高涨的崇佛狂潮,韩愈勇敢地挺身而出,予以坚决反对。他在给宪宗的《谏迎佛骨表》中,以南朝梁武帝为例指出,奉事佛教,希求福田,其结果往往适得其反。当前之势,举周若狂,这种现象实在是“伤风败俗,传笑四方”。他提出,应将佛骨交付有关部门,投于水火,以“断天下之疑,绝后代之惑”。甚至表示:如果佛真有灵验,能作祸祟的话,那么,所有的灾难请都落到我的身上吧!
《谏迎佛骨表》触怒了皇帝,韩愈几乎因此而丧失性命。后来在一些大臣的帮助下,总算免遭杀害,但是被削去了刑部侍郎的职务,贬为潮州(治所在今广东潮安)刺史。对于这件事,韩愈始终没有后悔,不改初衷,他在赴潮州途中有诗云:“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潮阳路八千。欲为圣朝除弊事,岂将衰朽惜残年!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兰关马不前。知汝远来应有意,好收吾骨瘴江边。”(《左迁至蓝关示侄孙湘》)可见他没有因政治上遭受打击而放弃反佛的主张。历史上的韩愈不仅是一位文学家,与柳宗元等同为古文运动的倡导者,在文学史上有一席之地,而且还在反佛斗争中是一位逆流而上、英勇无畏的战士。他的这首诗给我们留下了深刻的历史回忆。
由于佛教势力过分膨胀,泛滥成灾,在韩愈反佛精神的鼓励下,地主阶级中部分有识之士的反佛意识逐渐上升。与此同时,自敬宗、文宗起,朝廷也有了废佛意图。至武宗时,终于将废佛付诸实施了。
唐武宗是唐朝皇帝中唯一坚决反佛的。他在废佛敕书中说,随着佛教寺院的增多,僧尼队伍的扩大,耗资日益庞大,对社会生产和民众生活带来严重危害。而且,佛教无君臣、父子之礼,不事嫁娶婚配,与中国传统伦理道德发生严重抵触,难以容忍。这是他灭佛的主要动机。此外,武宗未即位时已偏好道术,即位后曾召道士赵归真等81人入宫修道场。赵归真又向武宗荐引了道士邓元起、刘玄靖等,共同谋划毁佛、灭佛。唐武宗从会昌初年( 841)起,开始做灭佛准备,至会昌五年(845)进入灭佛高潮。其结果,共拆毁寺院4 600座,招提、兰若(小型寺庙)等佛教建筑40 000余座,僧尼被迫还俗者26万余人,没收寺院土地数10万顷,查出寺院役使的奴婢15万人。
唐武宗灭佛是继北魏太武帝、北周武帝之后的义一次灭佛,因发生于会昌年间,故佛教徒称之为“会昌法难”。这次灭佛比较彻底,给予佛教以沉重打击。寺院财产被剥夺,僧尼还俗,寺庙遭废,经籍散佚,佛教宗派因失去繁荣的客观条件,从此也就由极盛而走向衰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