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歌以前虽然没有接受过系统的音乐课程教育，但好在天分过人，加上自己闲暇时候也经常看书听歌，还是能跟上S大的课程，甚至在身周的一群人里称得上是优秀。
上午的三节课在身周同学的低声欢呼里结束，朝歌揉了揉写笔记写得酸痛的胳膊，拿出随着下课铃响就振动起来的手机，接听起来：“墨林。”
“夫人，今天由我接您出去吃饭。”墨林沉稳冷静的声音传来：“家主也在。”
朝歌不知怎么的，白皙的脸一下子红起来，他低声道：“嗯，我……马上就过来。”声音里带了他自己都没发现的雀跃高兴。
“好的。”墨林关上扩音，挂了电话，看见坐在一旁的墨瑾眉头微微向上扬起，唇角略抿。跟了墨瑾这么多年，墨林自然知道这是墨瑾心情不错时的小动作。他倒也没说什么，心里却是明白，以墨瑾的性子，平时纵容朝歌跟他对着干、还有言语上的宠溺也许是装的，但这喜怒形于色绝不是假的。
家主……是真的很喜欢夫人啊。
这样想着，墨林一抬眼就看到朝歌从校门走出来。他的步子略有些快，白皙的脸上不知道是因为天气还是什么，浮上一层红晕，此时正走过校门的拐角，站在路口张望了一下，然后看见了这辆车。像是一下子找到了令他心安的事物，他微微呼出口气，低头朝这边走来，眼里有着阳光落下的细碎光芒，看起来晶亮。
朝歌始一走近，墨瑾就打开了车门，一把将他拉进来，皱眉道：“走那么快做什么。”随即自西装外套的衣袋里取出方巾，轻轻擦拭朝歌鼻尖沁出的汗水。
墨林识趣地将车后座的隔板升上来，开车前往墨家的一家餐厅。
车内开着冷气，比室外舒服多了。朝歌慢慢舒了口气，他抬眼看了下墨瑾，发现对方也在看自己，忙垂下眼，轻声道：“你……怎么来了？”
墨瑾一直都不太支持朝歌来上学，朝歌在家里也不会提在学校发生了什么事，今天他一改常态开车来接朝歌吃饭，倒是少见。
“公司有个工程要检查，正好路过这里。”墨瑾面不改色地说谎。要检查的那个工程距离S大足有两小时车程，而且之后还有个慈善拍卖会要参加，墨林饶了好几条高速，掐着限速才转过来的。
“哦。”朝歌微微点头，慢慢垂下眼帘，白玉般的脸上红潮渐渐褪去。
墨瑾的目光落在朝歌身上，他伸手慢慢摩挲着左手大拇指上的墨玉扳指，想说点什么，但最终只是沉默。
“那个……汘云呢？她不和我们一起吗？”倒是朝歌，跟墨瑾在一起久了，胆子也大些了，他似乎不适应这种沉默，于是轻声开口问。
谁料墨瑾一声冷哼：“她现在躲我还来不及。”
朝歌看他一眼，忽然觉得有些自讨没趣，慢慢别开眼，看向窗外。
“之前没有给她开证明，她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跑去找了慕容，上医院开了体弱多病的证明，没有去军训。”墨瑾开口解释道：“直接出去疯玩了半个月，还以为我不知道是她怂恿你去学校的。”
朝歌咬了咬唇，觉得墨汘云遇上这么个哥哥也的确无奈，于是开口：“她其实……”然后就看到墨瑾冷冷的脸色，自己下意识地就收了声。
……就那么介意自己去学校吗？朝歌不无委屈地想。
“慕容，好像也有段时间没有见到了。”自从上次朝歌和慕容雅出去玩之后的第二天，慕容就搬出去了，朝歌也开学了，现在想起来好像是有段时间没有联系了。
很久没有听到回答，朝歌不由抬眼疑惑地看着墨瑾，然后发现对方的脸色比之前提到墨汘云还要黑了。
他到底……说错什么了？
朝歌有些无措，低下头不再说话。
墨瑾看着他，白皙如玉的脖子弧度优雅，圆领的棉质短袖衬着他低垂的眉眼，看起来乖巧极了，似乎碰一下就能掐出水来。墨瑾之前让墨林去查朝歌的身份，将所有线索和证据都细查了一遍之后，几乎所有的结果都表明，眼前这个人就叫做雪朝阳，是雪家最尊贵的大小姐，是自己联姻的妻子。
没什么好怀疑的，一个人的性格即使前后变化落差很大，也不会有什么人冒充这样荒谬的事情吧。她就是自己的妻子，最亲近的人，要携手到老的人。
墨瑾忽然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他下意识地看向朝歌，却看到隔板慢慢放下，墨林的声音响起：“家主，到了。”
朝歌舒了口气，终于打破了这压抑的沉默，他伸出手打开车门，想先一步走出去。墨瑾挑了挑眉，面不改色地握住朝歌的手，推开车门，拉着他出来了。
朝歌面色一红，却到底没有挣开，顺从地垂眸跟着进了餐厅。
…………
这是一家中餐厅，装修极为讲究，古香古色，只接待会员。墨瑾订的菜色很清淡，以素食为主，在这样炎热的夏季，倒是极为爽口。
朝歌和墨瑾相对坐在雅间里，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吃得慢而细致，贵气礼貌如出一辙。墨瑾忽然就觉得有些不耐，伸手用勺子给朝歌添了一块极嫩极香的豆腐，轻轻放在他碗里，然后神态自若地继续用那勺子喝汤。
他是故意的。
朝歌先是一愣，然后耳根忽然就红了，慢慢垂下眼，吃掉那块豆腐。
虽然两人还是沉默，但这气氛实在不算太坏，墨瑾轻咳一声，掩饰住自己上扬的眉梢，状若无意般开口：“下午还有课吗？没有就和我一起回去。”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在吃饭的时候说话，以前无论是雪家还是墨家，不论彼此关系生疏还是亲近，大家都不会在吃饭的时候说话，这种流传已久的不成文的规章制度，终于也在今天被打破。
朝歌轻轻点头：“嗯，还有两节课。你先……”
还没说完，就感觉到手机在振动，拿出来一看，已经有三个未接电话了。他看了墨瑾一眼，见对方神色如常，方才接听电话：“学长，你好。”
黎羽的声音里有些焦急：“朝阳，你去哪里了？我找了你很久，你同学说你一下课就不见人影了。你现在在哪里？”
朝歌方才想起来，今天早上和黎羽告别的时候，他说中午会在自习室等自己，结果墨瑾一来，他就忘了。
“学长，我……我在外面吃饭，很抱歉让你等这么久。”朝歌略带歉意道：“你吃过饭了吗？”
谁知道黎羽一反常态没有退让，甚至提高了音调：“你在哪里？和谁吃饭？朝阳？”
这声音实在有些大了，连墨瑾都听到了，后者抬眼看着脸色微红的朝歌，眸光深沉起来，脸上几乎明明白白地写着“我很不高兴”。然而他没有说话，好整以暇地放下筷子，靠坐在一旁，他倒是想知道，朝歌到底怎么跟其他人解释和自己的关系。
“我……”朝歌飞速看了墨瑾一眼，咬了咬唇，低声道：“我和我……哥哥一起吃饭。”
墨瑾：“……”
黎羽忽然沉默下来，收敛了之前的关怀担忧，语气里却是掩饰不住的失落和疲惫：“这样啊……抱歉，我之前……我有点着急。”
“我知道，”朝歌垂眼，神色稍缓，眉宇间也带了歉意：“我很抱歉忘记告诉你一声……”
“没事的，朝阳，应该说抱歉的人是我。我不该……嗯，擅自做主为你准备一些东西，现在只好便宜他们啦。”黎羽的语调轻快，但难掩失望，甚至有些微的苦涩。
朝歌不经意地抬眼，看见墨瑾越来越沉的脸，忙说：“这……你们玩得开心，我等会儿跟你道歉。”然后掐断了电话。
墨瑾挑眉，墨色瞳孔一片深沉：“哥哥？”她是不是跟墨汘云走得太近了？墨瑾冷冷地想，又在墨汘云头上记了一笔。
朝歌别开眼，不敢去看墨瑾的脸色，词不达意道：“那个……不是说，不能被人发现世家身份，还有……这个学长帮了很多忙……”
墨瑾慢慢皱眉，这样就说自己是哥哥？为什么不是男朋友？好像忽然被这个想法刺了一下，墨瑾知道自己找到了问题的根源，语气不由得有些重起来：“这是你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吗？”他不信以雪朝阳的优秀，又是E国那么浪漫的国度，这会是第一次发生。
“嗯，我……”朝歌一顿，猛地看了墨瑾一眼，看见对方眼里有暗光明明灭灭，沉浮不定，幽深极了。
“我是说……我……”朝歌被他看得心慌，匆匆擦了嘴角，别开眼道：“我吃好了。”
这话题转移得生硬无比，然而墨瑾却慢慢收敛眼里的精光，淡声道：“这个学长是谁？”
“……他叫黎羽，”朝歌沉默片刻，敏锐地感觉到墨瑾已经转移了注意力，似乎并不在乎这件事。不知为何，心中忽然有些不安起来，但也只好答道：“之前我还没适应学校的时候，他帮了很多忙。”
“哪个黎羽？”墨瑾记忆力很好，忽然想起来自己旗下的一家娱乐公司最近捧红一个歌星，也是叫黎羽。
“嗯，就是……很会唱歌的那个，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朝歌看着墨瑾起身，暗自舒了口气，正要往外走，就听到墨瑾的声音淡淡地响起：“谁是你哥哥。”
朝歌一怔，蓦然脸红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