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中午时间,柳男坐在餐桌前正在用餐。欧阳端着餐盘走到柳男跟前,坐到他的对面。
柳男看了一眼欧阳,“怎么才来呀?”
欧阳漫不经心,“写了一篇稿子,忙了半天。”
“写好了?”
“都发给领导了。等着领导签发呢。”
“下午准备忙什么?”
“没想好,如果可能的话,我想去采访那个养鱼专业户。能陪着我去吗?”
“陪着你可以呀,得算我们俩合作的稿子啊。”
“看你这点儿出息,这还用说啊?”
下午,他们真的直奔城郊而去。
一辆轿车行驶在开往郊区乡间的马路上,柳男边开车边与坐在身边的欧阳交谈着。
柳男两眼目视轿车行驶的前方,“上次你见过那个被采访对象了吗?”
“当然见到了,”欧阳侧过脸去,“就是因为专心致志地看他,才突然滑了一下,把腰弄坏了。真是该着了!”
“这么说你还应该感谢他呀。”
“为什么?”
“如果那天你的腰不出毛病,李奇也不会有那个机会呀?”
“什么意思?你希望他多一点儿那样的机会?”
“嘿嘿嘿,”柳男傻笑着,“你以为我有病啊?你说你是不是希望多一点儿那样的机会呀?”
“你无聊不无聊啊?”欧阳瞥了柳男一眼,“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项链我都接受了,你还怀疑我希望多一点儿那样的机会?你真是一点儿自信都没有。”
“你从来就没有给过我那样的自信。”
“念过书没有?自信是来自于自己内心的东西,这和别人有什么关系?”
“那你告诉我,我对你来说应该有这样的自信吗?”
“问你自己。”
“坦白地说,我对你是用心的。可是我还真的弄不懂你究竟喜欢什么类型的男人。我一看到李奇,心里就会多出一分不安,就怕他会成为我们之间的障碍。”
“是嘛。你看出他也喜欢我?”
“废话。他不喜欢你,他忙活什么呀?”
“柳男,”欧阳显然是语重心长,“不知道为什么,我有时候和你交流起来,总是感觉到有点儿别扭,你说他如果不喜欢我,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就不能伸把手吗?那样做了,就有伤大雅?”
柳男瞥了欧阳一眼,“他学雷锋啊?”
“即使不是学雷锋,在你看来,如果做一件事是他的举手之劳时,他也不能做?因为他不喜欢我,也就没有利益可图,是这样吗?”
“问题是他肯定是喜欢你。”
“你这是偷换概念,这和我说的问题是两回事。”
“看来,你承认了他是喜欢你的?”
“我承认他喜欢我。”欧阳态度认真。
柳男表情严肃,“这么得意啊?这么得意还不断地鼓励我自信?下车吧,我不陪你去了。”
欧阳笑了,“典型的实用主义。”
“你不是实用主义啊?”柳男的脸上依然没有一点儿笑容,“不给你发工资和奖金,大老远的,你能跑到这里来采访?”
“你……”
过了一段时间,轿车赶到了养鱼塘。
轿车停在了泥土道上,柳男走下车,欧阳也下了车。两个人并排拐向一条小路,向前走去。
柳男侧过脸去,“项链没戴呀?”
欧阳笑着,“放在心上了。”
“那个手镯也放在心上了?”
“你怎么突然想到这上边去了?”
“我从来没有忘记过啊。那是李奇送给你的吧?”
“你怎么这么敏感?我从来就没有说过我接受了啊。”
“你也可以把它放在心里啊?”
欧阳突然抱住柳男吻了一下,松开手迅速向前走去。柳男站在原处,在欧阳吻过的地方抹了抹,得意地快步朝前走去。
他们慢慢地来到了养鱼塘边,钱成仁早就在那里等着他们。
钱成仁陪伴着欧阳与柳男在养鱼塘边查看着什么。钱成仁站在鱼塘边,指了指远处漂浮在水面的死鱼,“你们看看那边,那边又有死鱼漂了上来。这种情况经常发生。”
欧阳蹲下身去,“往年这种情况发生过没有?”
“往年没有发生过。就是今年才出现了这种情况。周围的几家养鱼户都不断地出现这种问题。”
“你以为会是什么问题?”
“我怀疑是这条河水有问题。我们这些养鱼户都是用这条河里的水置换养鱼塘的水。”
“上游有工厂吗?”
“有工厂,有不少工厂。我怀疑这是一家化工厂排污造成的。我偷偷地查看过。不过我没有证据。”
“你们向有关部门反映过之后,还没有给出结果吗?”
钱成仁有些无奈,“什么结果也没有。因为我们没有证据,所以反映了也没有用。这附近有一个环保监测站,人家来看了看,打了一些水样就走了,反映三次,三次都是来过又走了。之后再也没有人来过。所以我才打电话给报社,也就是想试试看,没想到上次你还真来了。”
欧阳站了起来,“走,带我们去化工厂附近看一看。”
上官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拨通了朱大可的手机,“大可啊,请盲文家教的事没有什么变化吧?”
此刻,朱大可正在开车,他边开车边回答,“没有什么变化,只要我再给她打个电话,约定好时间,她就可以过来。”
“那今天晚上,我就去接小虎吧。我怕好不容易把他的工作做通了,如果再拖下去,他再不认账了。”
“完全有可能。已经决定的事,就按照计划办吧。我听你的,时间由你决定。”
“那我下班过去领他。顺便谢谢你妈妈。”
“谢我妈的事就免了。”朱大可认真又诚恳,“下班之后,我回去接小虎,把他送过去。”
“那好吧,先这样办也行。我回家等你。”上官高兴地放下了电话。
下班之后,上官早早地回到了家里。
上官家的客厅干净利索,中央摆放着沙发和茶几。上官正在厨房里忙碌着。客厅的门铃响了起来。上官身上戴着围裙,迅速擦了一下手,走到了客厅门口,从对视镜中看了看一楼的楼道门外,“等着,我马上给你们开门。”
上官按了一下开关,又迅速跑进卫生间,对着镜子理了几下头发,又迅速回到大厅内的门口前,将房门打开。
朱大可背着小虎走进住宅。
上官走上前去,“小虎,快下来吧,怎么总让叔叔背着啊?就不能让叔叔领着走吗?”
朱大可将小虎放到地板上。小虎自己摸索着向卧室里走去。
上官指了一下沙发,“坐吧。”
朱大可坐了下来,“忙什么,做饭呢?我还第一次看到你这副形象。”
上官不好意思地笑了,“家庭主妇的形象?”
“至少不是一个职业妇女的形象。”
上官又一次笑了,“不了解我吧?我是下得了厨房,进得了厅堂,走得进职场。”
朱大可轻轻地晃动着脑袋,“想象不出来。”
“想象不出来我会是这副样子?你想象我平时是个什么样子啊?仅仅就是一个职业女性?”
朱大可走到厨房门前,“天天在家做饭吗?”
上官也走了过去,“一个人在家怎么做啊?常常都是糊弄自己,很少真正地做一顿饭。”
“那今天怎么准备了这么多菜啊?”
“想留你在这里吃顿饭,总得像样一点儿吧?”
“就不了吧。”
“晚上还有事?”
“那倒没有。就不麻烦你了。”
上官表情有些严肃,“如果就是这个不想留下来的理由,我就不勉强你了。小虎在你妈妈家待了那么长时间,我都没说几句感谢的话,麻烦你们了,留你吃顿饭,你居然这么客气。看来今后就算是发生了天大的事情,也不能再劳驾你了。”
“好好好,”朱大可感觉到了上官的诚意,又顿悟了自己的不应该,“我留下,留下来吃饭。其实我就是觉得让你太费事了。白天本来就挺辛苦的,晚上回来再这么一忙,就更累了。要不我们一起出去吃?”
“要吃就在家里吃。如果出去吃就算了。”
“生气了?我还没见过你生气的样子呢?”
“你没见过的样子,今天都让你见到了。”
“我去洗一下手,和你一起做饭吧。”
上官沉默着。
朱大可走进了卫生间,几分钟后,又走了出来,直接走进了厨房。他看了看案板上准备好的鲜鱼和虾,还有苦瓜等食材,“准备了这么多东西,准备怎么做啊?”
上官一脸的严肃,“我哪知道怎么做啊?”
朱大可抬起头来,看到上官脸上严肃的表情,特意调侃起来,“你看你的脸怎么就像这苦瓜一样啊?”
上官突然将手里的蔬菜扔到了水槽里,背过身去哭了起来。
朱大可将她的身体扭了过来,“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想伤害你的意思,没有,真的没有。”
上官的两臂伸到了朱大可肩膀上,搂住他的脖子继续哭着,“谢谢你,大可,谢谢你给了我莫大的慰藉。”
朱大可愣愣地站在上官面前,轻轻地搂住她的腰,任凭上官将身体贴在了自己的身上。
杨光从报社电脑室的电脑桌前站起身来,正要往外走。同样坐在电脑桌前的陶李抬起头身来,“杨光,下班后去哪呀?”
“有事。”杨光站在陶李跟前。
“有什么事啊?”
“你有事?”
“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我想找个合适的机会,请大可哥吃顿饭。”
“有事啊?”
“他被起诉的事你知道了吧?”
“知道,大家都知道啊。”
“这件事本来不会有太大麻烦,”陶李分析起来,“我看他的情绪还是受到了一些影响。我和他聊过,还是想请他坐一坐,说说话。我自己请他,怕他不愿意给我面子。我想让你和我一起请请他。”
杨光笑了,“一方面你是想劝劝他,另一方面也是想和他解释关于微博的事?”
“你怎么这么聪明啊?还没等我说出来,你就什么都明白了。”
“你还不知道啊?我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啊。”
“我怕你这一辈子都没有机会成为我肚子里的蛔虫了。这是一种多么奢侈的事啊。我们这一代人的肚子里从来就没有给过蛔虫做客的机会。谁要是肚子里真有蛔虫,还不成绿色动物了。那会比大熊猫还珍贵呢。”
“你这思维和我就是不一样啊,这一下子居然跳跃到这上边来了。”
“所以我们这一代人相互交流和沟通起来就比较困难。”
“这也和有没有蛔虫有关系?”
陶李笑了,开心地笑着。
“这就有点儿离谱了吧?”
陶李心想了半天,还是给了杨光一个明确的答案,“这和环境、信仰、生活还有整天忙碌着只是为赚钱有关系。”
杨光严肃起来,“要不怎么还房贷车贷呀?好了,不说蛔虫的事了。希望我能成为你心灵客厅的座上宾。”
“你看我这心灵深处,能放下你这么大一个人吗?说好了。答应我了。”
“请客的事?”
“当然。”
“但今天不行。今天我真的有事。”
“又想去见成好?”
杨光有些无奈,“你这不也成了我肚子里的蛔虫了吗?我是去见她。但不是吃饭。”
陶李将脸转到了一侧,“吃饭我也管不着啊。去吧,请客的事定下来再说。”
“行。到时候通知我。”
陶李起身向电脑室外走去,又回头趴到了杨光的耳朵上,“喜欢上她了?”
“去去去。什么呀?”
“我看你紧锣密鼓呀。”
“去给她送房子的装修设计方案,早就告诉过你。”
“我看你挺不情愿,干嘛要那么积极呀?”
“你没听说吗?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短。”
“你还有什么短处握在人家手里啊?”
“如果愿意听,以后告诉你。”
杨光走出报社大楼时,成好已经在报社门外绿化带花园里等着他。杨光与成好坐到了绿化带花园里交谈起来。
“你表姐的事有什么进展吗?”杨光主动提起了此事。
成好心悦诚服,“看来你说的是对的。”
“何以证明?”
“我又去见过宁队。”
“你自己去的?”
成好沉默着。
“你自己去的?”
“和柳男一起去的。他和宁队也很熟悉。”
杨光笑了,近乎冷笑,“看来柳男比我实惠多了。”
成好抬起头来注视着杨光,“你不希望我找他呀?”
“不不不,你千万别误会了,我希望你找他。我真的希望你找他。如果他能帮上你的忙,那也是我求之不得的事情。”
“杨光,我怎么看你这份表情,是那么不得劲啊,你是不是把我当成瘟疫了?”
“我是把你表姐当成瘟疫了。宁队给你面子了?”
“不出你所料,看来你是对的。宁队说他已经尽力了。”
“他的态度怎么样?”
“自始至终也没笑过。”
杨光仿佛感叹,“谢天谢地,这等于为我正名了。我希望你不会以为我这样想,是幸灾乐祸。”
成好脸上现出了一丝不悦,“我就那点儿素质啊?”
杨光将手里拿着的图纸慢慢地展开了一部分,却依然拿在手里,正准备说什么。
成好像是说给杨光听,又像是自言自语,“其实,最近我已经顾及不了这些事了。”
杨光一本正经,“可是我不能不着急啊。既然已经被逼上了梁山,就是我的活儿了。早晚也得完成啊。”
“这么不情愿啊?”
“站着不如坐着,坐着不如倒着。这谁不懂啊。再说也有一段时间没给谁设计过这种东西了。你看看行不行?如果不行的话再说,或者你直接修改。”
“其实……”
“其实什么?”
“其实如果你真的不去住的话,就不一定这么急于装修了。”
“怎么可能呢?那天我还以为你说着玩的呢?怎么还当真了?”
“人家对你本来就是真的嘛。”
杨光轻轻地摇摇头。
成好失望地看着杨光,“你对我就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杨光立刻将头转向了成好,愣愣地盯着她,“我对谁都没有感觉呀。”
“我明白了。那你为什么不早一点儿告诉我,你有缺陷啊?”
“什么缺陷?”杨光震惊极了。
“生理缺陷!”成好煞有介事。
陶李与杨光坐在一家饭店包间里的餐桌前,两个人边喝水边交谈着。
陶李满脸微笑,“成好房子的装修设计交给她了?”
“你这么关心这件事,”杨光看了陶李一眼,“交给她了。”
“那装修工作需不需要你操心啊?”
“你指什么?”
“不管最终找谁操作,都必须有一个人监工吧?”
“那是她的事。我是不想跟她掺和了。”
“怎么,恼了?”
“恼什么呀?我本来就没有想掺和,只是没有办法而已。”
“那天你和我说,如果我愿意听,你以后可以告诉我。趁朱大可还没有来,你说给我听听,你拿了人家什么?或者是吃了人家什么?”
杨光站了起来,“我什么也没拿,什么也没吃。”
“生气了?”陶李投去了友善的目光,“这不是那天你告诉我的吗?”
“我也就是那么一说。”
“口是心非啊?既然心里不舒服,表面上干嘛还要表现得那么热情啊?伪君子。”
“伪君子?”杨光的脸色极其难看,“真没有想到,你这么认真地请了一个伪君子来陪着你啊?眼光也太差了吧。”
“坐吧,坐吧,坐下说。”陶李连忙解释起来,“生气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是我表达得不好。我是想说,你现在的这些做法,我不是太认同。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杨光重新坐下,“其实,我和她并不是像别人想象得那样的关系。除了你知道的那些事情之外,最初我确实是对她有几分感激。有一次国庆节长假,我也不能回农村老家。节日报纸从平时每天的八十个版,减少到只出二十四个版。我的采访任务也不多。一个人待着也很无聊,就临时找到了她,加入了她带的一个赴福建的旅游团,结果去南少林寺旅游时,一不小心把脚崴了,崴得很厉害。我当时都想自己买票返回来。她不让,她给了我很周到的照顾。白天我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车上。晚上回到宾馆时,她就打来热水帮我用热水泡脚,用热水袋热敷等等,我很感激她。自从那件事发生之后,她再打电话找我,或者主动来找我,我都不希望让人家说我忘恩负义。”
“事实上她现在是对你产生了好感,甚至不止是好感。”
杨光沉默着。
“你不敢正视这一切?”
“有什么不敢正视的?我怕什么呀?”
陶李突然笑了,“不怕什么,怎么这么激动啊?”
“还不都是让你逼的。”
“我可没逼你啊?是你那天说等着以后告诉我。不然,我可没有这个兴趣打听别人的隐私。”
“你可够精明的,什么都明白了。反倒是我主动要晒自己的隐私了。”
朱大可走了进来,“这么热闹啊,看来我不来正合适啊。”
杨光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你不来哪行,你不来没有主角啊!”
朱大可坐了下来。
陶李走到门口,把身子探出门外,“服务员,上菜。”
几分钟后,菜就陆续摆到了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