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张作霖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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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苦难少年(3)

给继父张兽医当下手,虽然能学些本事,可是得不着钱花。张作霖需要的是现钱,只要手里有了钱就可以去赌局摸牌九,掷骰子了。于是,他便央告母亲要去当货郎。王氏心软,跟张兽医一说,张兽医便给准备了一些本钱,给张作霖置办了一副货郎挑子和一些小百货。

张作霖当上了走村串镇的小货郎,挑起货郎担,前后各有一个货箱,手里摇着货郎鼓,卖些针、线、鞋面、胭脂粉什么的。他最爱去卖货的地方是赵家庙,这倒不是因为那里好卖货,而是他看中了赵占元的二丫头。赵占元的字叫恒昌,是个小财主。每逢赵家买他的东西,他都少算钱。赵二丫头除了眼睛稍有点斜视以外,那细皮嫩肉,那眉毛鼻子那嘴儿,处处惹人喜欢,在十里八村也算是个美女。巧的是她与张作霖同庚。每当上了新货之后,张作霖去的第一站准是赵家庙。要是张作霖没准时来赵家庙,赵二丫头也抓心挠肝的,一会儿坐下一会儿起来,什么活也干不下去。时间长了,他们相处得很熟,偷偷地相爱着。可是张作霖因为穷,不敢托人提亲。

赵家庙设有赌局,为了能在赵家庙多待些时辰,有时张作霖干脆放下货郎担子,到赌局里赌一把。有一天,在赵家庙他输了钱耍起了光棍,拔腿就走。赌徒们一拥而上,抓住张作霖把他绑在村道旁的一棵大树上,扒光了上衣。大家抡开皮鞭就揍,一边打,一边骂:“姓张的,让你充光棍!是棍儿也给你撅折了!让你再赖,打!”

张作霖被打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可他眉头也不皱一下,还是不住嘴地和赌徒们对骂:“王八羔子,你再给爷爷加点劲儿,张爷爷要是皱一下眉头,就不是人养的!你们他妈的管我要钱,瞎子掉井——没门。妈拉个巴子的,你们耍钱闹鬼,张爷爷不吃这一套……”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有的卖呆儿(东北土语,意为“看热闹”),有的劝解。站在人群外头的赵占元,看张作霖毫不示弱的样子,暗暗称奇,觉得这小子真刚强,又长得北人南相,日后定有出息,就拨开人群,走进去问:“别打了!张货郎输了多少钱?多少?才一吊二啊!别为这么点小钱把人给打死了。这么着吧,你们放人,这钱我出。”张作霖被松了绑,他趴在地上给赵占元磕了个头,也没说声谢,站起来瞪了众赌徒一眼,挑起货郎担子,走了。赵占元回家以后和老伴商量,想把二丫头许给他。可是,他老伴和二丫头他舅都坚决反对,说:“老张家寡妇失业的,领几个孩子过日子,穷得连锅都要卖掉了。”亲事虽然没成,可这话也慢慢传到张作霖的耳朵里了。他决心干出个样子来,非把老赵家的二丫头娶到手不可。为这个,他把货郎挑子撇了,又寻找新的出路。

清末时,东北马市大多是有市无场,经营场地就设在招待来往车马的客店院内。卖牲口的要是在一家院内卖不出去,也可串到别的店去卖。车马店又叫大车店,大门外挑个罗圈形的红布幌,除供给老客、贩子、经纪人交易和食宿外,也接待其他过往行人住宿及存车。为了招徕顾客,店主经常请一些唱蹦蹦戏(后发展成二人转)、说大鼓书的民间艺人到店里表演,由店主供其吃住,钱则由听众看赏。因为北方冬季严寒,野地无处藏身,有的店便成为土匪冬季的藏身之所。店内除掌柜的,多数还有掌盘的、账房、报税的、杂役人等。

张作霖不做货郎以后,曾到附近河图堡村一个大车店里当杂役,负责打扫库院,出售食品,帮着套车卸马,为过往行商服务。在这个大车店里,张作霖接触了南来北往的各色人物,从客人们的高谈阔论中,知道了村子以外还有另外一个花花世界。张作霖从此有了出去闯荡的念头。

有一天,北风呼啸,天上飘着棉絮般的雪花,到半夜时分地面上已积起半尺厚的深雪。大车店里的蹦蹦戏早停了,客人们也都入睡了,店主东家出去找女人过夜,账房先生也回家了。后半夜,突然响起了敲门声,张作霖从炕上一骨碌翻身爬起,穿上抿裆棉裤,蹬上棉鞋,披上棉袄,扣上狗皮帽子,打开房门就直奔大门。打开大门,走进一个魁梧的汉子,浓眉大眼,头戴狗皮护耳帽,上身穿羊羔皮袄,下身穿着皮套裤,脚上穿着高腰棉皮靴,腰里扎着一条绿缎子的搭包,手里牵着一匹乌黑油亮的高头大马,煞是威风。张作霖不敢怠慢,麻溜地接过大黑马,嘴里喊着“请”,把客人让进屋里。他把大黑马拴到槽上,给拌上草料,然后跑到屋里给客人端上洗脸水、洗脚水,又端来一盘果子,沏上一壶茶,伺候客人食用。店里已经客满,而客人又要单间,这很让张作霖作难,只好请这位客人住自己的铺位。而张作霖睡的是长筒子大炕,与一般散客同住,那客人看了一眼死活不干,又说不怕花钱。

这时,店里的一位大伙计也起来了,见这位客人这么矫情,心里头老大不满意,就说:“那就请客官到别的店去看看有没有地方。”这明摆着是撵人。那客人一瞪眼,声不高却很横,扔出一句话:“怎么?你敢轰爷!”张作霖眼尖,早看见客人屁股后头鼓着个包,心想备不住是匣子枪,一拉大伙计衣襟,笑着对客人说:“真不好意思,让您受委屈了。现在只有掌柜的和账房先生住的屋,因为是金钱重地,外人一概不准入内。小的看爷是个人物,就请您住进去,将就一宿,怎样?”大伙计赶忙拦住,说:“你个老疙瘩胆真大,掌柜的回来看见你给乱当家,还不让你卷铺盖卷儿。”张作霖一拍胸脯,学着说大鼓的腔儿,说:“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掌柜的怪下来,他妈的与你无干,我一个人顶着,大不了走人就是!”客人钦佩地看了看张作霖,大摇大摆地住进了账房,也不脱衣服倒头便睡。

事后得知这位客人是辽西顶顶有名的大匪首冯麟阁,又叫冯德麟,连官府都惧他三分。他这次是化装成普通客人住进这家大车店。第二天掌柜的回到店里,对张作霖的安排相当满意,又加倍地向冯麟阁献殷勤。冯麟阁格外看中机灵、懂事的张作霖,管他叫老兄弟。此后,冯麟阁常到店里来住,向张作霖吹嘘他的土匪生活。冯麟阁的话无非是说干他们这行,能吃香的喝辣的,勾得张作霖心驰神往。后来,冯麟阁还主动和张作霖磕头拜了把子,成了换谱弟兄。作为礼物,冯麟阁还偷偷送给张作霖一杆土枪。这让张作霖心里乐开了花,盘算着用这杆土枪干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后来查明,杀死张作霖父亲张有财的是王二,可是王二已畏罪潜逃进了东山密林。王二听说王氏带着儿女去了黑山县,就偷着回了海城老家。仗着他家有钱,上下打点,官府并没有来捕拿。为了给自己壮胆,他让一家佃户老夫妻住在自家门房里,不要房钱,但要给他守好门户,一旦有风吹草动,就摇铃报信,王二好翻墙逃跑。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张作霖和他二哥张作孚时刻也没忘杀父仇人王二,决心找机会杀死他。张作霖自从得了一杆土枪,没人的时候就拿出来小心地擦拭一遍,然后再小心地藏起来。一天,有人从海城老家到小黑山这边来,告诉张作霖母子:“恍惚听说王二偷着回海城了,可是没见着真人实影。不知道消息准不准?”

张作霖自打听到了这个信,心里就长了草,饭也吃不香,觉也睡不着,托人给大高坎杜家店当长工的二哥张作孚捎信,要他无论如何也要回家一趟。张作孚得着信,不知家里出了什么事,急如星火地往家里赶。张作霖见二哥回来了,就避着母亲把王二回来的消息告诉了他,还给张作孚看了自己的那杆土枪,接着谈了自己的复仇计划。张作孚是个点火就着的脾气,表示要及早动手,说:“官府衙门不抓,咱们哥俩自己干!你心眼多,二哥听你的。”张作霖哥俩商量好计划后,就悄悄准备干粮和盘缠,又找来一床破被把土枪裹起来,当做行李卷扛在肩上。那时候,张作孚身体好,常练跑步;张作霖身体差,就借了邻居郝大爷家的一头驴。一切准备妥帖之后,小哥俩趁母亲没在家的工夫,偷着上路了。他们饥餐渴饮,披星戴月,迈开大步往海城方向赶。半道上张作霖买了几个肉包子,但舍不得吃,小心地揣在怀里。走了几天,离王二家那个村子不足三里地了,张作霖哥俩就钻进高粱地,把驴拴在一棵小树上,又用带来的干粮填饱肚子,然后倒在垄沟里等着天黑。过了好长时间,太阳也不落山,心里头十分焦急。好不容易盼着大毛狼星(金星)从西天上升起,天黑了下来。哥俩谁也不说话,地里静极了,除了蛐蛐叫声,就是他哥俩“怦怦”的心跳声。等着天上星斗出齐了,张作孚忽地坐起身,张作霖伸手拽他再倒下,然后默默地数着天上的星星。直到三星升到头顶,张作霖才一拉二哥,两人悄悄起身,打开行李卷,抽出那杆土枪,扔了破被,双双走出高粱地。他哥俩从小就熟悉这一带的路径,三拐两拐,没怎么费劲就摸进村来。村里的狗叫了起来,凡是有狗叫的地方,他就扔一个肉包子去,狗就不叫了。“肉包子打狗”这办法,是他在大车店里当杂役时候听书学来的。来到王二家院墙外,四下看看没人,张作霖蹲在墙脚下让他二哥踩着他肩膀,再一直身,把张作孚送上墙头。没料到墙是石头堆起来的,一碰,墙哗啦啦塌了下来。

住在门房里的老太婆听见响声,手拿铜铃推开房门走到院里,问:“谁呀?”猛然看见两个黑影,赶紧摇铃。张作霖一急也没看清院子里的人是谁,就扣动了扳机,枪响了,老太婆“噢”的一声倒地死了。王二听见铃声和枪声,跳出后窗,打开后门,一溜烟跑了。

张作霖见打死了人,拉过他二哥就跑。攀着院墙里的老槐树,爬上墙,跳出院外,找着毛驴,跑了。张作孚不会爬树,上不去墙。佃户老汉和家里别的人冲出来,一起动手擒住了张作孚,狠揍一顿之后,天亮后扭送海城官府。

在海城县衙里,张作孚跪在县太爷的公案前,辩称自己是为父报仇,并非抢劫;虽然杀死了人,但不是我干的。最后张作孚还是被判为误杀人命的助手,有罪入狱,判为十年徒刑。因为大清朝有可以替人坐牢的规定,张作霖的二伯父替张作孚坐的牢,最后死在狱里。

张作霖没报成仇,还赔上了二哥,心里好不后悔。因为误杀了人,他不敢回小黑山家里,扔了土枪,便只身去辽南闯荡去了。

清朝末年,政治腐败,盗匪猖獗,人民生活在兵荒马乱之中,东北土匪日益横行,1896年。21岁的张作霖离开家乡,投奔当年结识的匪首冯麟阁。冯并未将他留下,而是将他推举给另一匪帮董大虎子下当土匪。张作霖加入匪帮后,充当“揽把子”专门负责“看肉票”。他在董手下干了几年,结交了不少窜匪、赌徒、无赖、恶棍,干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几年的土匪生涯,使他渐渐“成熟”起来,比以前更加狡猾、奸诈、诡计多端。随之,他的野心逐渐也在增大。

1900年,沙俄侵略我国东北,各地混乱,于是匪势大炽。在黑心集一带,又出现了一支拥有四、五百人的大匪帮。张作霖率领“弟兄”慕名来访,并和匪首一见如故,于是他将自己心爱的手枪赠送该匪首作为见面礼,二人遂成至友。不久,他从一个马贩子手中抢了10余匹马,率众30余人,另立门户,而且声势渐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