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娘对不起你……
可是,娘不能把你一个人孤苦伶仃地留在这个没人疼爱的世界里,娘也很上心啊——
怀胎十月所经历的种种磨难,即将看到你的可人笑脸出世,却是你我母子相离之时,若是让那个人女人做了你的后母,败坏门风,有辱门楣,就娘对她的积怨,更别奢望她会带你视为己出。
若是如此,孩子,别怪娘狠心,娘也是情不得已才做出这样的选择……
一阵阵剧痛袭来,身下一股子被掏空的感觉,当我看到一出事就没了呼吸血胎,我的心比插上千刀还要难受,一命呜呼,晕死了过去……
那几日的安养,春红、娘亲一直陪在我的身边,却未曾见到羽凡来探望一次,我怎么不知道羽凡此时此刻在干什么——
八成是陪在那个贱人的身边,好生调养对方的身体,一想到自己为了羽凡痛失爱子,刚刚堕胎不久,自己的丈夫就去寻花问柳,我的心岂是可以用痛来解释呢?
简直是雪上加霜的恶痛,可是我又能怎样?除了默默接受这个现实,暗自伤神,望眼欲穿地苦苦等待自己的爱郎会再次对自己施与怜悯之心……
一个孩子的代价,却也不如一个贱人来得重要吗?
一想到这里,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自己做出的抉择是对的,想想现在的羽凡是什么样的态度呢?我这个大活人还在活着,就可以这样肆意妄为地在外面拈花惹草,若是我不在,留下他们梁家的骨血,他又会怎样的毫无忌惮地做出种种出格行为呢?
那个贱人果然有心计,一计苦肉计就把羽凡拴得死死地,自己倒真是低估了对方的能耐了,八成从楼下跳下来也是她计算好的,做给羽凡看,博取对方的怜悯之心!
好一个悲壮的女子,若是你真的有心寻思,又何必在这里苟延馋喘地招惹人厌呢?
莫不过早早就知道了那二楼根本摔不死人,来故意做戏给人看,这样的女人曾经我还一度对她怀有愧疚之意,现在看来当初的自己就是个傻子,太过妇人之仁!
早知道会是如此,就早早就找人做了她,以绝后患,现在呢?倒成了自己的被动,别人逼到了死角,痛失丧子,却无力反击,这样的自己当真是太过怯懦了——
或许是因为我积怨成疾,自己的身子骨迟迟拖着不肯好转,就这样好好坏坏地度过了三个月,身体也算是让那些汤汤水水给灌得差不多了。
眼看窗外春意一来,有一年的好时光将即,而我的心却不似从前那般纯粹,或许是被暖暖的阳关所感染,我便动了想要出去走走的念头。
春红帮我更衣梳妆之后,我便迈着自己轻飘无力的步伐慢慢悠悠地踱出了房门——
眼看庭院春意盎然,一番生机勃勃之态,自然我的心情也就随之好转,那些不愉快的闺怨只想早早忘却,只身融为这大自然的美景之中。
正待我心墙稍稍好转,却不想另一个灾祸正在悄无声息地向我靠近……
不知何时,张师爷面色无力向我靠来,一脸惊慌失措,吞吞吐吐之态,欲言又止地想要跟我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从何开口地和我拉开了距离——
我缓缓回过神来,已经意识到张师爷的存在,心中存有疑虑便一手将其招揽而至。
“张师爷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有话要给我讲?”
我此话一出,张师爷明显的身体一哆嗦,不时抬头相望,却不想一副做贼心虚地别看了眼神,像是做了亏心事一般不再敢与我对视。
到此,我的心不由得咯噔一声响,自允这样的场景自己早早已经习惯,现在我的境遇就跟冷宫中的妃嫔别无区别,所想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我还有什么接受不了的呢?
我不由得轻嗤一笑,一副漠然自若的深情,心中却是如冰霜般无所畏惧——
“看来这些话让张师爷很是难以启齿啊,不过也无所谓了,是不是老爷又和那苏姑娘闹出什么幺蛾子来了,以至于连张师爷都不知道该怎么给我这个正房夫人开口了呢?”
我倒是不再忌讳这样无聊的话题,本已经早早就习惯的境遇,那个女人看这形势是迟早要登门入室,老爷的心早早就给了她,我已经无力争宠,就只能听天由命——
我本以为也就是老爷的一个纳妾之名传来,却不想从张桐嘴里听到让我更加无法接受的事实……
“夫人……我……我……”张桐脸色铁青,支支吾吾再也把话说不囫囵了。
“这么难说吗?难不成就是让苏姑娘进府里的事情不是?老爷怕我极力反对所以才叫你来当说客的吗?这个家我现在早早是名存实亡,你给老爷回了话吧,我这边没有什么意见,全按照他的意愿般就行了——”
这已经是我做出的最大的让步,我不知道自己原来的底线可以这么低,这就是这三个月我认清自己在这个家地位的现实!
“不是……老爷……老爷……老爷他走了!”张桐捂头难语,却还是把话说了出来——
一听到这里,我瞬时愣住了神,还没有完全听明白是怎么回事,正要追问此事,张桐很是会意将袖间的一封书信递到了我的手里,而后满是幽怨地叹了一口气,甩袖离开——
我怔怔地盯着书信良久,却没有勇气打开其中的内容,我不知道这里面是怎样判决,此时此刻我除了不停抖落那几片轻薄无礼的纸张暗自臆想,最坏最坏的打算,我被彻底抛弃了……
春红心急如焚地盯着我迟迟不肯就范的手,终于忍耐不住性子,好生提醒道——
“夫人,不看吗?说不定其中内容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糟糕呢?说不定老爷就是心情不好出去散散心而已呢?”
我知道春红是在安慰我,可是同样我也了解羽凡的个性,若是他真的选择走了,或许就真的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只是,事实就是事实,我没有办法去改变任何,除了默默的接受,我还能怎样呢?
即便我再不想看到其中的内容,却还是要面对的——
于是,我颤颤巍巍地打开了书信,那一行行如血般的字眼,让我再一次晕厥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