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世纪80年代,出现了很多关于趣味语言学的着作,比如计永佑的《语言学趣谈》、徐青的《趣味语言》、王希杰的《语言百题》、于根元等编的《语言漫话》等等,都是从通俗易懂兼之有趣两个角度介绍语言学,打算为枯燥难学的语言学找到一条趣味之路。计永佑先生针对语言学概论课程曾明确指出,“语言学概论是一门理论课程,很抽象,老师难讲,学生难懂”。时至今日,《语言学概论》难,这个话题,仍是大学中文系师生心中一个不争的事实。要说这门课难,细想起来很没道理,语言和人的关系水乳交融,凡有人的地方必然有语言。语言不是稀缺品,每个正常人生来就具有拥有它的能力,要想使用它也并非难事,只要你处在这种语言环境中,在成长的过程中几乎不费什么劲儿就学会说话了,且看生活图景,哪个人说话不是张嘴即来?就是两三岁的孩子们说话也都是脱口而出,何况成年人?说话是如此的简单和容易,可是介绍说话规律的学科——《语言学概论》,却成为中文系最难的课程之一,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状况?
一、《语言学概论》难的情况分析:
问题的症结是由理论的特征——抽象性引起的,理论的抽象性决定了课程的难度。教材讲的是纯粹的语言学理论知识,要学习语言的潜在的规则,语言的组织结构,比较中外古今语言规律上的差异。而人们日常生活中应用语言却是具体化的现象问题,这样一看,这二者虽说都是语言问题,但差别很大,这差异导致了人们对语言理论的不能接受。黑格尔说:“语言实质上只是表达普遍的东西,但人们所想的却是特殊的、个别的东西。”生活中的语言充满了个性化的特征,而上升到语言理论之后,这些个性化的特征被丢掉了,只剩下话语背后的潜在规则,而这些被去掉的部分恰恰是语言表达最异彩纷呈的一部分,是最有趣味的、最吸引人的一部分。两相对比,个人的语言实践和语言理论对应不上,而且理论的东西最具有科学性、严密性和准确性,随意的联想和想象容易出错,在这门课当中,没有故事,没有情节,没有角色可以和现实生活联系,也因此没有感情冲突,没有人物对白,没有历史掌故,没有想象,单调缺乏趣味,这使得我们很难沉入其中。一个个原理的介绍,很容易让学生的思想跑毛,学生感觉到自己天天说的话和语言理论隔着千山万水那么遥远。这是在研究自己每天说的话吗,这种研究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啊?况且,没有语言理论的指导,人们表达起来也没有什么障碍。一个口才极好的人不一定是学历极高的人,《语言学概论》学的好的未必是就是一个出口成章的人,这些很现实的想法直接导致了学生对语言理论的轻视,难就难,听不懂就听不懂,并不想过多去钻研。如何才能激发学生学习语言学的兴趣呢?这是教授《语言学概论》这门课的老师的困扰之一。
心理学家们说,每个人最关注的对象是自己。他们做了这样一个实验,给一张集体照,人们下意识中最先找到的总是自己。怎么样能让学生觉得这门课的确对自己有用,在学习的过程中有意识的和自己的生活联系起来,而不是认为这门课只是学校定的必修课,被动的接受呢?靠百家讲坛成名的于丹对于讲课很有自己的感受,她说:“我们传播信息,不在于你传递的信息有多少,而在于里面有效信息有多少,就是人们要能记住你的东西。怎么记住?人们一般容易记住有情节的东西,感同身受的东西。所以,从单纯的义理去阐发,你语流再庞大,也是无法记忆的。所以,我在大学里讲课就老讲故事,而且就是这样一个话语方式。当然,讲的内容不同,学理层次也不同,可能有很多专业性的东西。我用这样一种方式更有意识地跟大家沟通,一定要离现在的生活近…。于丹阐述了自己的讲课经验,这完全给我们一个启发——有情节的,距离自己生活近的,人们一般更容易接受。这是从讲授的内容而言,而语言学从授课的内容上说,是纯粹的义理传授,要达到课堂上凭借故事“引学生入胜”是很难的。因此我们只有在解读理论的时候引入趣味的语言现象去打动学生,获取一个高效的课堂效果。
二、解决语言学难这个问题的方法:
计永佑在《语言学趣谈》一书中提出了好的解决办法:“从日常最普通,最不容易引起人们怀疑的语言现象说起,努力生动的提出问题,又生动的解决问题。”也就是说在讲难理解的语言理论的时候,如何引进具有故事效应又能贴近生活的例子,这是做到生动的关键。
现代语言学之父索绪尔把语言划分为两类:语言和言语。“言语是指可以直接观察到的具体的语言材料,包括不同的人说出的话语和写下来的文字;语言则是所有说话人和听话人头脑中共同具有的指导说话和听话的语感,或者说是语言的规则系统。所以言语是个人的和具体的,语言是社会的和抽象的。”言语是对语言的应用。教材主讲抽象的理论,是语法规则,体现的是语言的例子,言语是语言运用的表现形式,它是具体的是个性化的,在使用中会发生很多变化,正是因为有变化才使言语表达丰富多彩。而语言的例子是稳定的,稳定下来之后,准确是有了,但教条味道浓了,幽默和趣味少了,因此言语在教材中的例子较少,远远不够课堂教学延伸使用。纵观使用的语言学教材涉及到的反映新时期生活变化的语言现象诸如民谣、手机短信、网络语言等例子基本没有出现,而这些都是言语例子。因为他们是跟使用环境紧密联系在一起的。在对比2000年之后的语言学概论教材,只看到岑云强先生的《语言学概论》(2003)在行话的讲解中有对网络新词的介绍。
手机短信、网络语言等是近几年兴起的不容忽视的语言现象,它们存在在人们的生活中,我们无法回避,避开就是脱离生活,尤其是手机短信,已经取代了传统的纸质书信,是普通民众联系他人,表达思维和心声的普遍方式,语言学课堂咋能缺少这些例子呢?在《语言和文化》一书中,罗元培先生对后来者曾提出三个建议:取材范围不可再存“雅”“俗”,是偏见,自经籍子史、词书、专集、笔记、小说、戏曲、传奇以至于民间谣谚,大众文艺都应该广泛搜集。罗先生给语言学的研究开拓了一个新的局面,材料可以不拘一格。时至今日,言语的研究也是风生水起,《语言·意义·生活世界》指出“语言学的研究已走向生活世界,突破自身已往旨在寻求语言自身机制的封闭性研究。”如新兴的专门针对言语进行研究的学科——语用学,就是学界对言语研究重视的一个佐证。这样语言学的研究视野已经完全拓展开了,言语也即语用的研究成果更是为语言学的研究增添了很多的色彩。目前看到用语言理论阐述语言实践现象,用语言现象佐证语言理论的着作涌现出了很多,如:讲解幽默的系列书籍《如何风趣幽默》《笑话中的语言学》等等。另外有一些专门解读赵本山语言现象以及王朔作品语言的硕博士论文,更是让人觉得语言是如此的趣味盎然,而且通过这些着作我们可以看到语言理论和语言实践的距离并不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