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强上课跟我闹，班主任就让我们当着同学的面，按照班规自己惩罚自己。我和王强是好朋友，开始我没用力打，老师就按照班规，使劲抽我的耳光。我，我，我就一使劲，把王强耳朵打出血了，大夫说把王强耳鼓给打穿孔了。”
事实清楚了。马全还要解释什么，费纳新狠狠瞪了他一眼，说：“你还有什么话说？”
“王强的听力，会不会受影响？”俞思卿问刘彬。
“听我爸说，他的一只耳朵以后就聋了。”刘彬哭了。
俞思卿温和地拍拍刘彬的肩膀，说：“刘彬同学，你不要太难过了。
责任，不在你。你不要太自责了，要好好学习，今后要和同学们搞好关系，懂吗？”刘彬含泪点点头。
俞思卿转向音乐老师说：“对不起，打扰您和同学们了。请您继续为同学们上课吧。”
俞思卿头也不回，自己走出教室，回到了会议室。
马全老实了，一副准备挨批的样子。
“为什么要制定这个混账班规？”俞思卿敲着桌子，怒目对马全喊道。
马全瞅瞅费纳新，耷拉下脑袋没说话。费纳新见他这副窝囊样，心里就不舒服，大声说：“俞局长问你呢，为什么搞这一套？”
马全辩解说：“现在都是独生子女，毛病多，家长娇惯，不好管理，就想出了这个办法。不过，这都是同学们自觉签字同意的。”
“你还在为自己狡辩，难道，你们的做法还要推广不成？”俞思卿一拳砸在桌子上，一杯茶水震洒了。
马全哑巴了。
马全承认了自己的错误。他态度诚恳地表示，立即废除这个班规，并向俞思卿做了深刻的检讨。
俞思卿说：“我们走后，你马上召开教师大会，把这个混账班规废除了。然后，再召开全体师生大会，你主动向学生和家长道歉。三天后，我看你的检查报告。”
俞思卿率先走出门口，马全小声跟费纳新说：“中午饭在不在这吃了？”
“省省吧，你赶紧把自己屁股上的屎擦干净了，等候处理吧。”费纳新厌恶地盯了他一眼。
杜斌跟吕慧去二中的路上，简单把情况向她介绍了一下：“高二十二班的邵明，听说前几天，班主任在他脸上画画，弄出了伤疤。”吕慧惊讶地问：“真的吗？”
杜斌还没答话，手机响了，省作家协会的一个老作家说他快到昌海市了，问杜斌有没有时间，他想见一见杜斌。
杜斌高兴极了，说你下了客车，在客运站门口等我，我马上就去接你。杜斌让吕慧和吴宇先去二中调查，他安顿好老作家就去二中。
杜斌接到老作家，寒暄了片刻，一起坐车去“昌海宾馆”。刚给老作家安排完房间，他正要陪老作家进电梯，手机响了，杜斌看来电显示是吴宇的号码。
吴宇告诉他：“吕局长在二中遇到麻烦了，闹起来了。”杜斌没多问，说：“我马上就到。”
话说吕慧他们到了二中，与校长碰头后，就直接去了高二十二班。
正巧，那时是班主任的英语课。这个老师叫王红，刚从师范大学毕业。
校长对王红说：“王老师，你先把课停一下。市政府和教育局要开个学生座谈会，了解一些情况。”
王红爱理不理地让班长组织，自己想出教室。吕慧看不惯她的做法，把她拦住了，说：“王红老师，你别走。请你也参加这个会。”
王红听了，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拉过一把椅子，自顾自地坐下了。椅子在教室的水泥地面上划过，弄出了非常刺耳的声音，弄得吕慧和校长都很尴尬。
吕慧说明了来意，找到了邵明同学。她让邵明过来。邵明是个腼腆的小伙子，红着脸来到吕慧面前。她发现，邵明的右脸部靠鬓角处有一道伤疤，伤疤好像还没完全结痂，呈紫红色，大约有六厘米长，三厘米宽。
吕慧的心就沉了下去。
十二班的同学对王红的意见很大。座谈会上同学们纷纷发言，言谈中带有明显的抵触情绪。在同学们类似控诉的诉说时，王红始终傲慢地扬脸瞅着窗外，满不在乎的样子。吕慧强压住心头的怒火，认真听同学们反映情况。
同学们说完了，吕慧询问邵明一些具体情况。可她刚一张口问邵明，邵明的眼泪就流了下来。他很激动。吕慧轻拍他的后背，温柔地说：
“邵明同学，你不要哭。把事情的经过跟各位老师说说。”
邵明抹了把眼泪，咬了好一会儿嘴唇，才使情绪逐渐稳定下来。经过邵明同学的叙述得知，一周前的早上，上第一节英语课时，淘气的邵明用铅笔在靠近座位的墙壁上画了个小方框。一个女同学看见后，就告诉了正在讲课的王红。王红就把邵明叫到讲台前，拿起一支白板笔用力在邵明的右脸上画了个大大的黑框。画完了，王红还觉得不解气，就打了邵明两耳光，说：“以后，谁要是再在墙上乱画，我就在他脸上放大一倍地画。”
下课后，同学们围着邵明指手画脚，讥笑他。邵明羞愧难当，就用手在右脸上擦，想把王红画的油彩擦掉。可不管邵明怎样擦也擦不掉，就只好用指甲去扣，扣来扣去，右脸就被扣烂了，血流了满脸。同学们吓坏了，两个邵明的好朋友陪他去了医院，医院给他做了清洗处理，第三节课邵明回到学校继续上课。
中午，邵明回家吃饭，他母亲发现了邵明脸上的血痕，以为他和同学们打架了，就问他原因。邵明不肯说，他母亲急了，要给他父亲打电话，邵明说出了实情。
听了邵明的叙述后，吕慧心里很不是滋味，她又问了几个学生，都是这么说的。吕慧的态度就冷了下来，怒声问王红：“王老师，邵明同学所说的，是真的吗？”
王红的语气十分不友好，不但不承认错误，反而怪这个班级的同学素质差。这下可惹恼了同学们，犯了众怒，同学们就群起而攻之，与王红辩论。吕慧、吴宇和校长控制不住局面了。
杜斌跨入十二班门槛时，班级乱成了一团。吕慧、吴宇和校长劝谁谁都不听。这时，突然见王红冲到讲台上，拿起一支白板笔，在教室里来回跑着向吕慧喊：“我就是用这支笔，给邵明脸上画画的，我就是要这样罚学生！你们能把我咋的吧？我就是画了！”
吕慧被她气得哆嗦成一团了，脸色煞白，说不出话来。吴宇冲上前去，想抱住王红控制住局面。可他抱不住疯狂的王红。在吴宇怀里挣扎的王红就势在吴宇脸上抓了一把，吴宇脸上顿时出现了三道血印子。吴宇冲校长喊：“你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帮我把她抱住。”校长冲上来，抓住了王红的两只胳膊。
吕慧从来没见过这样耍泼的女人。她走上前去，真想照着王红的脸上就是一巴掌，嘴唇哆嗦着说：“简直是教师的败类！你是嫌自己不出名吗？你是嫌洋相出的不够吗？”
王红愣住了。但她只愣了一瞬间，又继续耍泼，说：“我就是要出名，我正愁出不了名呢。你们教育局和电视台替我宣传宣传吧！”
杜斌推开人群，走上前去，冲吴宇和校长喊：“放开她！放开她！她不是想出名吗？电视台的同志，把镜头对准她，给她个特写。今天晚上就播出。让昌海市的百万老百姓认识认识咱们这位英雄，认识认识这位想出名的人民教师！”
吴宇见杜斌来了，放开了手。王红还想闹，校长说：“行了吧王红，杜市长来了。”王红果然收敛了许多，但仍然在神经质地发横。
杜斌对吕慧和校长说：“我宣布，王红课停检查。我的意见是，开除！
请教育局集体研究决定，把最后结果报给我。”
晚上，杜斌和俞思卿碰了头，各自交流了一下情况，觉得问题比较严重，有必要在全市范围内开展一次教育活动。第二天一上班，他俩就向刘玉林做了汇报。
刘玉林十分赞赏他俩的决定，说：“那个小学校长马全，不能只是简单地检查了事，要严肃处理，给个党内警告处分。至于二中的王红，我看简直是有精神问题，这样素质低下的人，不配当人民教师。思卿啊，你们组织人带她去太岭市精神病医院做一下鉴定，看看她有没有精神方面的疾病。如果有，让家属治疗，如果没有，我看也要调离教师岗位，不能再让她教学了，在校办公司给她安排个工作。”
在杜斌的要求下，昌海市召开了教育系统师德师风和关心未成年人思想道德教育大会，会议由俞思卿主持。最后是杜斌讲话。
杜斌语重心长地讲：“师德师风教育不是个小事，关系到我们教师队伍的纯洁问题，关系到我们的教书育人问题，关系到我们用什么样的人、以什么样的教学方法来教育什么样人才的问题。如果教师的素质都上不来，我们还拿什么来培养、教育孩子们？那些家长把孩子交到学校手里，就是对我们的信任，是寄托了莫大的希望的，可如果到头来，我们给影响坏了，使孩子的品德和素养低下，那我们怎么对得起那些家长们？
所以，这个问题应当引起足够的重视，一定要狠抓不放！”
当天的昌海市电视新闻，就播发了这条新闻。这个会议和杜斌的讲话，在昌海市引起了强烈反响。电视台和报社为此还专门设立专栏，请教育专家、教师、家长和学生代表座谈，发表感想。他们还走上街头，采用随机采访的方式，请人们谈感想。
昌海市的师德师风教育和关心未成年人思想道德教育成效显著，引起了省里的重视，省报和省电视台来昌海市采访先进经验。在全省未成年人思想道德建设大会上，主管意识形态的省委副书记李明达参加了会议，并做了重要讲话。
李明达对昌海市提出了表扬。昌海市作为先进单位，做了典型发言。按理，杜斌作为主管教育的副市长，应该由他去省里发言。但杜斌谦虚地推让了，刘玉林风风光光地做了典型发言。
6月8日，俞敏的“昌海大厦”举行了开业庆典。
俞敏差人给杜斌送来了请柬。杜斌不想去。上次雅芬和娇娇来，俞敏做得太过分了，严重地伤害了他，杜斌没想到俞敏会那么卑鄙、龌龊。
但后来，他想起中学时在她家吃饭，和她一起玩耍的情景，又从内心谅解了她。他知道，她那么做是因为自己没在招投标中照顾胡大楼，她的“昌海大厦”没得到一百万胡大楼的“照顾”，损失很大才恼羞成怒。再说，“昌海大厦”的名字，还是他写的，如果不去参加庆典，别人会瞎猜测的。
杜斌把吴宇叫来，问：“吴秘书，‘昌海大厦’要开业了。估计不少市领导也会去。咱们总不能带着两只手参加吧？”
吴宇得意地说：“杜市长，这您就不懂了。您是谁呀？您是昌海市的领导呀，什么开业呀，庆典的，只要您老人家去了，就是给他们面子。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呢，哪还敢让您送礼。”
“别的领导要是表示了呢？”杜斌问。吴宇说：“不会，别的领导绝对不会给俞敏送礼。你们能到场，那就是捧场，你们给她的面子，就是最昂贵的礼物。”
杜斌领着吴宇参加了庆典，庆典是在上午八点五十八分准时开始的。仪式的隆重程度，超出了杜斌的想象。杜斌手书的“昌海大厦”四个金灿灿的大字，高高地耸立在酒店楼顶。酒店一共十六层，是昌海市最高级的娱乐、餐饮、住宿大楼。
赵法瑶、刘玉林、原道石、胡丰林都来了。刘玉林代表五大班子讲了话，对俞敏为提高昌海市的旅游接待能力做出的贡献，给予了高度评价。
仪式搞了一个多小时，然后是参观。今天到场的嘉宾，可以免费享受大酒店所有的娱乐、洗浴等服务项目。杜斌觉得闹哄哄的，就要走。
吴宇说：“别走哇，一会儿就到就餐时间了，咱们得好好品尝品尝厨师的技艺呀，听说是从广东、四川请来的呢。”
“我不在这吃了，”杜斌钻进车里说，“你代表我吃吧。”
“还有纪念品呢。”吴宇说，“看这架势，俞敏不会太抠门，纪念品肯定会挺贵的。”
“纪念品我不要了，你给王超领一份。”杜斌说。
王超扭头问杜斌：“回市政府？”杜斌说：“不，去育才私立学校。”
赵自忠刚下课，他请杜斌去学校的实验果园里走走。果园面积很大，种植了十多种果树。经过师生们精心的侍弄，早熟的杏子已经熟透了，黄黄的挂满了枝头。
杜斌随手摘下一个，送进嘴里，问：“杏怎么这么大，这么甜呢？”
赵自忠说：“所以才叫实验果园呀。这可是纯绿色水果，一点化肥、农药都不使，上的都是农家肥。”杜斌说：“怪不得呢，真好！”赵自忠说：
“我每天清晨和晚饭后，都喜欢来这里散步。”
“赵老师，您怎么又瘦了？”杜斌关切地问。
“有钱难买老来瘦。好啊。”赵自忠说。
“您可别是有病啊。”杜斌担忧地说。
“病要来，挡是挡不住的。”赵自忠说，“天要下雨，人要得病，随他去吧。”杜斌说：“有病赶紧瞧，现在科学这么发达，就怕耽误了。”
午餐时间到了，赵自忠说：“别走了，在我这儿对付一口吧？虽然没有你在市里那样丰富，却都是师生们自己劳动得来的纯绿色食品。”
杜斌说：“我就是想让老师请客，才来的。”赵自忠叹了口气，说：“杜斌呀，你当了一年多副市长，一点也没变。还是老师心目中的那个好学生呀！”
“我哪敢变呀，这儿不允许呀！”杜斌指了指心窝。
赵自忠听了，非常高兴，像孩子似的，搂着杜斌的肩膀出了果园。
杜斌在办公室看新出版的“昌海简报”。吴宇敲响了房门。他走进来说：“刘市长的秘书刚才来电话，说刘市长请您马上去他办公室。”杜斌放下杂志，抬头问：“没说什么事？”吴宇说：“没说。”
“把吕慧局长叫来，”杜斌说，“电视台的记者也通知一下，一会儿咱下乡。”
杜斌走进刘玉林办公室，虽然天气并不太热，但身体过于肥胖，一直怕热的刘玉林屋里的空调却打开了。杜斌感到凉飕飕的。刘玉林一边在椅子上前后晃动身子，一边用手指轻轻拍着肚皮，说：“最近，你抓的师风师德教育和未成年思想道德教育工作，成绩很大，受到省委、省政府的表彰，也得到了省委李明达书记的肯定，我得感谢你呀。”
“您说笑了，刘市长。”杜斌谦逊地笑笑说，“这都是您领导的好，活也是教育局他们干的，我只是动动嘴，没做什么具体工作。”
“别在那装谦虚了。”刘玉林说，“是谁的功绩就是谁的功绩，事在那儿摆着。尤其你的超前思维，超前工作意识，值得我学习呀。”杜斌说：
“您过奖了。工作都是吕慧他们干的。”
“这个吕慧嘛，”刘玉林拍了拍肚皮，说，“在教育局干的确实不错，尤其这次配合你的工作，还是敢碰硬的，是个难得的女干部，咱们得好好培养她。”
“是不错，关键时刻敢于碰硬，敢于主持正义。”杜斌赞许地说。
谈了一会儿，刘玉林话锋一转，手指在肚皮上停住，说：“哎，杜斌，你爱人去世两年多了吧？”
“两年三个月。”
“没再找一个？”刘玉林关切地问。
“我爱人刚去世一年，我就来昌海工作了。”杜斌尴尬地笑笑，“在昌海市人生地不熟的，时间就这么稀里糊涂过去了。”
“难道，没遇到合适的？”
“感情上的事，随缘吧。”
聊了一会儿，杜斌见他没什么大事，只是因为到省里发言，被李明达表扬了，心情不错，觉得抢了杜斌的风头，才找他聊天的。杜斌站起来说：“刘市长，我和教育局的人约好了，一会儿要下去检查师德师风。”
刘玉林拍着肚皮说：“别光知道干工作，个人问题，也得抓紧时间考虑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