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重生之再许芳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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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腊梅的噩梦

可宋嬷嬷高扬的皮鞭总是毫不留情地抽碎了她的念想,只以为那样的生活,注定与她无缘……直到今日,她似乎才感觉到一切或许不是奢望,幸运总算是眷顾了她,未来切实地让人期待。

腊梅婉然一笑,眼角的泪意,带着无法掩饰的欣悦。

这个似乎千篇一律的炎炎夏日,简陋的院子里,灰墙四围中,一树碧荫下,少年与少女执手相看,笑意纯粹。

似乎相识相知,历经数载,三顺是第一次在腊梅脸上,看到这般无忧无虑的笑容。

更多的喜悦与释然,一齐涌向三顺的胸口,猛烈涤荡,他双臂一紧,便将少女揽入怀中:“阿梅……我总算是……你不知道,每一次你遭那老虔婆毒打,我都恨不能将她碎尸万断,有时候干脆想带你逃出这地狱,浪迹天涯,可我还是懦弱了,不够坚持,想到你过着那样的日子,我却无能为力,实在是恨我自己,这下好了,那狠毒的混蛋再不敢苛待你,只要再过两年……五娘说了,一定会助你彻底脱离宋家。”

在这温暖的怀抱里,腊梅喜极而泣,也毫不犹豫地环上了三顺的腰,尽管轻柔……三顺心中一震,忍不住用炙热的嘴唇,轻触少女的面颊,却尝到眼泪的涩意,更是忍不住吮吸起来,渐渐地,接近了少女的樱唇,轻微的碰触,却让两人皆是身子一颤,三顺的呼吸便急促起来,腊梅却慌忙推开了他:“三顺哥……我……”

三顺抬起手掌,拇指轻抚,替腊梅拭干了脸上的泪痕,目光温柔,不舍地在少女的面上缠绵:“两年不长,总有个盼头。”

是啊,比起从前黯淡无光的生活,这两年的确不算漫长,腊梅带泪而笑:“我从不敢想,真的会有这一天……昨日见了大长公主,她这么尊贵的人,却又那般和善,拉着我的手说了好一会儿话,还问我愿不愿意入国公府当差……”说起昨日面谒贵人,腊梅依然兴奋不已。

“宋氏想必大惊失色了吧,我恨不能当场目睹那老虔婆的模样。”三顺开怀大笑。

如果腊梅果真去大长公主身边当差,可真就成了宋嬷嬷的一颗眼中钉,她威风八面的日子无疑多了个隐患,若真是那样,也能让她尝尝提心吊胆的滋味,三顺只消这么一想,就忍不住兴灾乐祸。

“公主虽是美意,可我不过是粗笨之人,自知没有那样的福气,当然是婉拒了,公主还赞我果然是忠直的好丫鬟,赏了我一个玉镯,还让嬷嬷时常带我进去说话……这下好了,有大长公主的关照,嬷嬷再也不敢对我动辄打骂。”腊梅忍不住喜悦:“可惜,昨日未曾见到五娘,我真想当面叩谢她的活命之恩。”

“以后一定有机会,你急什么。”三顺微笑。

“能为姐姐寻回公道,又能与你……我这一生,也再无所求了。”

“当真?”三顺一挑眉头:“难道就不求将来与我子女双全,白头共老?”

腊梅顿时双靥染红,微微侧身一嗔:“油嘴滑舌。”

三顺唇角直抖,只觉得这样的日子,才真正叫做舒心,当然,他们未来的生活,更是值得期盼的。

腊梅神情却又是一肃:“五娘待你我皆有大恩,我卑贱无能,实在无从相报,三顺哥定要竭力襄助五娘,方才是知恩图报。”

“你放心,这些我都省得。”三顺眉目舒展,想起正值豆蔻年华的主子,虽说看上去还是个稚弱少女,却不废吹灰之力就让宋嬷嬷栽了跟头,将腊梅救出苦海,实在满怀钦佩:“我不说识人无数,可这些年来自负也有些眼光,竟从不曾见识过如五娘一般的贵女,深悉人心不说,又机智慎重,主子才不过十二岁,就有如此手段,将来必能成就大事。”

他丝毫未察,五娘不过是个闺阁少女,如今在他的心目中,却比那些王候将相也不弱,因此竟脱口而出能成就大事的话来。

“大长公主就是巾帼英雄,五娘又得她一手调教,自然是聪慧无双。”腊梅也毫不怀疑。

据此,他们两人,再加上绿卿苑里的夏柯,对五娘已是忠心耿耿。

一番卿卿我我,直到巳正时分,三顺才依依不舍地离了这简陋的院落,穿过小东市,一阵疾走,却往东兴坊行去。

与清平坊不同,这里的商铺虽说也经营着粮食茶酒,更多的却是客栈酒楼、赌坊鸡场。

虽说才是清晨,可鸡场里已经是人声鼎沸,院落木栅之畔,既有锦衣纨绔挽着袖子高声呐喊,又有布衣赌徒把着栅栏跺脚助威,个个瞪圆了泛红的眼睛,盯着栅内黄土场上,两只高足长颈,朱翼乌尾的斗鸡,一群人和两只鸡,都是同样的虎视眈眈。

三顺四顾一周,不动身色地靠近了一个二十岁上下,穿着福纹绸衣的男子,也学着周遭赌徒的模样,挽起袖子呐喊了一阵。

两只斗鸡你来我往、鼓翅飞啄,腾起黄尘如雾,绒羽遍地,一刻转眼而过,胜负才分。

“真他娘晦气!”绸衣男子一掌拍在木栅上,瞪眼看着那只落了败,躺在血泊里折断了脖子的斗鸡,一口唾沫喷了出去。

显然,他押错了赌注。

四周也爆发出一串骂娘的激愤言辞,只有少数人赢了钱,接过鸡场伙计递上的木筹,摩拳擦掌的准备重新下注,再有两只生龙活虎的斗鸡被扔在了场子里。

“这一次,我看好甲筹。”三顺毫不犹豫地抛下一根木筹,在场子里挂着甲字的箩筐里。

边上立即有人提出异议:“乙筹这只可是西域引进的品种,翼羽呈红褐色,最是凶猛,三日前连赢两场,一战成名,今儿个才是首场,哪里有输的道理!”说完,那人毫不犹豫地把木筹扔进了另一个箩筐。

那人显然是鸡场常客,很有些人都跟着他落了注。

三顺但笑不语,只抱臂旁观。

绸衣青年看着渐渐满筹的乙筐,想到自己已经连输了几场,便将赌筹捏得死紧,犹豫了一阵,还是问三顺:“兄弟可有把握?”

三顺睨了他一眼,默了一默,用手掌挡了嘴,附向耳畔说道:“乙筹虽是名种,但瞧瞧今日那状态,似乎亢奋太过;你再看看甲筹,羽毛紧骤、身架利落、这体型就是极品,毛色不说,一看就是乌云盖雪,再观其冠,小而细致,最后看腿爪,七瓣腿、十字大爬爪,所谓小头大身架、细腿线爬爪,甲筹无不符合,战力不容小觑,必有一番恶斗,那乙筹开头或能占些优势,但遇到这般出色的对手,后盘必将力竭,十之八九会折殒。”

绸衣青年听他说得言之凿凿,不由暗自信服,主意拿定,要一鼓作气地将输出的钱银找回,气壮山河地下了三番的赌筹。

引得一片啧啧之声,却是鄙夷者居多。

其实三顺哪有这般眼光,委实是他结识的异姓兄弟中,恰好有在这鸡场里饲养斗鸡者。

赌坊为了牟利,多数会用些阴私手段,故而才有这么多人惨遭冷门,输得倾家当产,三顺从“兄弟”口中得知了今日甲筹就是赌场安排之冷门,必胜无疑,方才给绸衣青年建议一二。

果然,那西域斗鸡起初威风凛凛,占尽上风,却在两刻之后,渐渐力量不支,终于被本土冷门飞身一跃,一爪子抓出了眼珠,声嘶力竭,瘫于血泊之中。

绸衣青年大是兴奋——就这一局,他不仅将今日输的尽数赢回,还赚了整整千文,虽说不多,却也比输了要强。

绸衣青年欣喜不已,也不再赌,而是挽了三顺的胳膊,非得要请他饮酒。

正中三顺下怀。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鸡场,冷不丁地就有个小乞丐闷头撞来,将那绸衣青年扑了一个踉跄,多得三顺从后一扶,才不至摔倒,青年大怒,本想将那乞丐拳打脚踢,偏见他满面污泥,浑身恶臭,实在找不到干净地方下手,三顺又在一旁力劝,说不要为个乞丐坏了兴致,青年方才作罢。

就近寻了家酒肆,要上酒肉,两人一番畅饮,甚是相投,那青年借着酒力,几乎要与三顺八拜之交,互通姓名,那青年却是姓史,只说是望族家奴。

“我在家行四,你若是不嫌弃,就唤我一声史四哥吧。”史四拍着三顺的肩膀,十分爽快。

三顺当即从善如流,说了自己的来历。

“你在卫国公府当差?”史四大是惊喜。

“不过是个跑腿的小厮罢了,我妹子最近提拔为一等丫鬟,得了主子赏赐,方才有些闲钱去试试手气。”三顺万分谦逊。

“不知你妹子侍候哪位主子?”

“是卫国公之嫡女,苏氏五娘。”

史四大笑:“竟有这般巧合,也是我们俩的缘份,说不得以后就成了亲戚。”

三顺面上懵懂,似乎要细问,史四却摆了摆手,表示不欲多谈,两人又再举杯,饮了一轮。

“唉,到底还是不如那些做管事的油水多,手里闲钱有限,就连去趟千娆阁都是不敢,听说里头的花魁红衣姑娘,貌比天仙,一眼就能勾了人魂魄……不瞒四哥,小弟平生所愿,就是能看一眼那红衣姑娘,被她勾一勾魂儿。”三顺眼冒桃花,努力将话题往妓坊里引。

原来他得了旖景吩咐,打探三皇子是否常去勾栏,去的何处,见的是谁,这任务委实不易,三顺很废了些力,才探得这史四乃宫里内侍总管的侄子,眼下是三皇子的长随,又知这史四素喜斗鸡,方才安排了一场巧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