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政治俄罗斯十年:政治经济外交(上卷)
22490100000080

第80章 俄罗斯加入世贸组织谈判(1)

中国加入世贸组织后,俄罗斯成为世界大国中惟一没有进入这一世界性贸易组织的国家。普京总统在2001年的国情咨文中说:

争取加入世贸组织“是俄罗斯对外经济政策的优先方面”。目前俄罗斯正就入世问题加紧与世贸组织成员国谈判。从俄罗斯媒体透露的有关谈判的信息看,这一谈判面临着一系列障碍,俄罗斯陷入两难处境:不入世,其对外贸易的危机现象和经济中的深层问题便难以化解;而如果按照当前西方国家开出的条件入世,俄罗斯经济将面临更加严重的挑战。

(第一节)俄罗斯入世的目的

2001年以来普京总统曾多次谈到俄罗斯经济发展战略和经济改革有两个基本点:一是要与加入世贸组织相衔接,二是要与保持和提高居民生活相平衡。实际上,前者谈的是俄罗斯经济改革的方向,后者谈的是社会和睦与稳定,是推进改革和实现俄罗斯发展总体目标的保障。对于俄罗斯来讲,加入世界贸易组织不仅仅是与世界经济通行的“游戏规则”接轨问题,还将有利于改变社会经济管理制度、改善社会经营环境、吸引投资、优化经济结构、提高企业技术水平和竞争能力、提升俄罗斯经济的整体质量。因此,普京力主加快谈判,争取2001年底达成入世协议,2002年入世,这个时间表尽管在大多数俄国人看来是不现实的,但显示出普京想借入世推动国家发展的急切心情。总之,入世已成为俄罗斯发展战略中重要的一环,并正成为推进俄罗斯经济改革的动力。

一、俄罗斯经济面临的危机是驱动它入世的根本原因

俄罗斯之所以从2001年起把入世提到发展战略的高度,并加快了入世谈判进程,这与其对外贸易面临的危机有直接的关系。

俄罗斯对外贸易的总体情况是:(1)它是世界贸易的重要参与者,年进出口总额达1500多亿美元,1/3以上的国内生产总值靠出口来实现,国民经济外贸依存度极高;(2)外贸顺差极大,2000年有600多亿美元,2001年也有近500亿美元,在经济多年动荡和内需长期不振的情况下,外贸收入的多少直接关系到整个国民经济的好坏;(3)在俄罗斯出口结构中,载能体和原材料(包括钢材、有色金属初级产品)占90%,属“原料型”出口国,因此原料出口形势对俄罗斯经济关系重大。这些情况表明,出口特别是能源和原材料出口形势的好坏,对俄罗斯经济以及社会发展具有极其重要的意义。而现在恰恰在这方面出了严重问题。

以世贸组织的规则来衡量,俄罗斯大量出口产品都带有倾销性质。俄罗斯在石油、电、天然气、铁路运输领域实行国内国际不同价格,是现在世界上这类差价最大的国家;利用这种差价生产出来的产品,被认为带有国家补贴性质,在国际市场出售属于不公平竞争。例如,铝制品是俄罗斯向外大量出口的产品,而铝的生产成本中近1/3是电费,由于俄罗斯国内电价是政府定价而不是市场定价,不仅大大低于出口电价,甚至不足以弥补电力生产的有形和无形损耗,铝制品的部分成本就被这种隐性的国家补贴所转移,其售价也就可以降低从而具有竞争优势。根据世贸组织规则,任何一个世贸组织成员国都可以依据公平竞争原则,对俄罗斯出口产品提出反倾销诉讼并征收补充关税或惩罚性关税。当前世界各国针对俄罗斯的反倾销案件和措施不断增多。俄罗斯经济发展与贸易部第一副部长斯维纳连科说:“现在针对俄罗斯出口商进行的反倾销调查数量或许已占到世界第一位,而我们没有任何法律手段保护本国的生产者,尤其是在国际市场上。我们若想成为世贸组织成员,就必须大幅度减少补贴。”俄罗斯经济发展与贸易部部长格列夫说:“对于俄罗斯来讲,能源收费的国内国际差价问题非常严重,这被认为是对经济的补贴。这种差价在俄罗斯比任何其他国家都要大。……我国的特点是原料出口占总出口的90%。如果进口我国原料的国家对这些原料征收补充关税,那将给我们生产原料的企业和整个国家造成严重损失。今天我们可以收取并上缴财政的利润,明天将被征收这种补充关税的国家所收走。”问题不仅于此,目前世界贸易组织正在研究一些新问题,如:贸易与环境问题(所谓“环境倾销”),贸易与社会问题(所谓“社会倾销”),以及载能体贸易的特别规定,这些都与俄罗斯经济的长期战略利益有关。

假如俄罗斯置身于世贸组织之外,在该组织制定新的规则时俄罗斯的利益就得不到考虑,其结果是俄罗斯的许多出口产品就有被封杀的危险。俄罗斯经济发展与贸易部副部长、入世谈判代表团团长梅德韦德科夫说:“俄罗斯商品和劳务进入世界市场的条件正逐渐变坏,现在针对俄罗斯的反倾销措施有100多种,给我们造成的直接经济损失有30亿~40亿美元。出口不畅已威胁到国家的经济安全。”

二、改变价格形成机制所面临的问题

俄罗斯现行的国内国际差价是政府定价造成的。按世贸组织规则,俄罗斯经济的价格形成机制不符合市场经济标准,其价格信号是扭曲的。这是俄罗斯入世前或在入世后的过渡期内必须解决的问题,办法是放弃政府定价,提高能源等的国内售价来矫正价格信号,使之真正反映生产成本,取消或大幅度减少国家对生产的隐性补贴。但这样做的问题是:

第一,需要较长的时间。现在俄罗斯能源等产品的国内国际价格差距过大,例如:俄罗斯国内石油价格随国际市场价格而浮动,保持平均每吨售价比国际售价低70∽80美元的水平,即每桶大约低10美元;天然气的国内价格在2001年上涨18%后仍只及成本的60%,也就是说在现有价格基础上再涨价70%才能与成本持平。又如:俄罗斯国内每度电费只有1.7美分,连设备折旧都不够,更不用说扩大电力生产。如果俄罗斯的石油价格和天然气、电、铁路运输等自然垄断部门的价格一起涨至国际水平,势必导致严重的通货膨胀,搞乱经济,因此,现实的选择只能是分年逐步涨价。按俄罗斯政府的计划,今后年通胀率将控制在15%以下,因此分批涨价将是一个较长期的过程。这里又产生两个问题:一是世贸组织会不会给俄罗斯较长的过渡期,可以使它逐步放开上述价格;二是在过渡期内“政府补贴”是逐渐取消的,因此特别是在过渡期前期补贴和倾销问题仍会严重存在,这对其他国家仍是不公平的。针对这些问题,在入世谈判中西方国家要求对俄罗斯设置特别条款。俄罗斯的出口将会因此受到影响。

第二,消除上述国内国际差价,必然导致其他产品成本提高,现时一些产品所具有的价格优势和竞争力,届时就会丧失殆尽。通过下表可以大致估计出俄罗斯自然垄断部门价格上涨对其他产品价格的影响。

俄罗斯自然垄断部门价格上涨对电力工业、石油加工业、铝业、化工和石油化工、水泥、石油管道运输业的影响最大,对黑色和有色冶金业、建材业、玻璃和陶瓷业也有较大影响。不难判断,如果这些垄断部门的国内价格以及石油国内价格涨至国际水平,这些受影响最大或较大部门的生产成本至少增长10%~20%以上,而俄罗斯整个价格体系也会面目全非,现时作为入世谈判基础的价格体系和价格信号将完全失去意义。

在俄罗斯出口总值中,载能体出口占50%左右,其他原材料出口约占40%。随着国内载能体价格及铁路运费的上涨,其他原材料的生产成本将会有较大幅度提高,其出口价格优势或不复存在或大大缩小,随之而来的将是俄罗斯出口总量和换汇能力的明显下降,这对俄罗斯经济的影响将是灾难性的。

总之,俄罗斯在入世前后必须改变它的价格形成机制,但国内国际差价的消除将大大削弱俄罗斯产品的出口竞争力。

三、对入世的预期

上述表明,一方面俄罗斯出口面临着反倾销危机,另一方面它在短期内又不可能消除国内国际差价,这使俄罗斯经济面临困境。俄国人认为入世并通过谈判赢得一个较长的过渡期,将会使这一危机在很大程度上得到化解。

俄罗斯入世谈判代表团团长梅德韦德科夫认为,入世将为俄罗斯带来下列好处:

——不能再单独针对俄罗斯实行反倾销,现行的针对俄罗斯的反倾销措施将按照世贸组织规则和一视同仁原则进行修订或取消。同时,俄罗斯向美国和欧盟出口的钢材、向美国出口的纺织品和运动服装、向欧盟出口的核燃料和毛皮,将不再受数量限制。格列夫认为,仅此一项好处就会在数年内为俄罗斯财政带来180亿美元的收益。——解决有关问题时不得再把俄罗斯排除在“调解贸易争端的现代机制”之外。其好处不仅在于取消不合理的限制,还在于将防止贸易伙伴任意采取单方面行动。

——俄罗斯有权参与制定国际贸易新规则,自身利益得不到保护状况将会改变。从入世谈判的内容看,美国和欧盟有可能为俄罗斯设置有关反倾销的附加条款,但即便如此,一切都可以变得明晰化和规则化,俄罗斯经济改革包括价格改革均可以按协议的进度进行。

——有助于推动俄罗斯的经济改革,改善其投资和经营环境。入世的最终结果将是在俄罗斯建立起与其他140多个世贸成员国同一标准的、稳定而透明的经济“游戏规则”,这不仅将大大提高俄罗斯的投资吸引力,而且会为俄罗斯本国企业提供良好的经济和法律环境。

——提高俄罗斯的经济质量。入世后外国产品、服务和投资会大量涌入,将促使俄罗斯本国企业提高产品质量,加强竞争力,这些都将促进俄罗斯经济的整体性进步。

——有利于推进独联体各国的经济合作。世贸组织的规则允许保留独联体国家内部的贸易特惠制。由于原苏联地区各国的利益难以统一,独联体一体化进程发展缓慢。入世将会使独联体的特惠制度更加标准化,增强独联体内部经济贸易关系的“纪律”约束。

梅德韦德科夫列举的上述六点好处中,前三点均与出口有关,这说明俄罗斯入世的主要目的是解决反倾销、以及在国际贸易中其利益得不到考虑问题。同时入世后出口的扩大也可以抵消损失。因此入世已被视为解决当前俄罗斯经济危机的重要手段。

由此产生的问题是:俄罗斯既要得到入世的好处,化解当前面临的外贸危机,同时又想使国内生产和价格体系不受到入世带来的强烈冲击,使民族经济得到保护,“鱼与熊掌兼得”,这很难为世贸组织成员国特别是西方成员国所接受。因此俄罗斯在谈判中遇到层层阻力。

(第二节)谈判进展情况和难点

一、谈判进展情况

1993年俄罗斯递交了加入世贸组织(当时为关税贸易总协定)申请,该组织成立了俄罗斯入世工作小组,负责研究俄罗斯的贸易制度和制定其加入的条件。截止2002年1月,关于俄罗斯入世问题已经举行了13次工作小组会议(13轮谈判),俄罗斯代表团回答了3000多个问题,提交了700多个立法文件和100多份其他有关文件,它们主要涉及俄罗斯的贸易制度和经济政策。1998年俄罗斯提出加入世贸组织有关进口关税的初步建议和有关国家对农业支持水平和农产品出口补贴问题的初步建议,1999年提出开放服务市场的初步建议并开始了与有关国家进行双边谈判,2001年初根据谈判结果又提出了修改后的建议。2001年12月俄罗斯与世贸组织俄罗斯入世工作小组还进行了一次带有阶段性总结、承前启后性质的非正式会晤。

目前,历时8年的俄罗斯入世谈判已取得如下进展:

(1)确认俄罗斯为市场经济国家。美国虽未最后签署有关确认备忘录,但美国谈判代表罗伯特·泽利克表示,美国贸易部将在几个月后“作出肯定的回答”,原因是尚有个别技术问题需解决。(2)世贸组织俄罗斯工作小组与俄罗斯谈判代表团一致认为,第一阶段信息通报工作已全部结束,应从2002年1月第13轮谈判起立即转入第二阶段实质性谈判,确定俄罗斯入世的具体条件。

(3)在世贸组织140多个成员中,俄罗斯正与其中49个有谈判要求的国家进行谈判,主要谈判对手是美国、欧盟、加拿大、日本等西方国家。现已就70%~80%(也有材料说是75%~80%)的商品进口税达成了一致,同时还开始了关于外国企业进入俄罗斯农产品市场、石油产品市场以及服务市场的谈判。

与中国入世谈判有一点不同是,谈判双方从未提及俄罗斯是“发达国家”或是“发展中国家”的问题。从谈判内容来看,美国和欧盟所提的关税要求实际是把俄罗斯当作发达国家来对待,而俄罗斯则参照发展中国家的关税水平和过渡期对自己的一些“薄弱”经济部门和商品种类进行保护。双方似乎都不认为俄罗斯是发展中国家,但承认它有一些“年轻”的产业部门,交锋主要集中在具体经济部门和商品的具体条件方面。

总体来说,俄罗斯入世谈判进展缓慢。美国曾以是否支持俄罗斯入世作为政治交换条件,如1998年美国前总统克林顿曾向叶利钦总统作出加快俄罗斯入世进程的许诺,条件是俄罗斯不再反对北约东扩,遭到叶利钦拒绝。“9·11”事件后美国再次表示愿意加快俄罗斯入世进程,以回报俄罗斯对美国反恐行动的支持,俄国人亦乘此机会加快了谈判步伐。

二、谈判中的难点

俄罗斯入世谈判难度很大,8年谈判后还有20%~30%的商品进口关税未能达成一致,关于保护农业和某些工业部门以及外国资本进入俄罗斯服务市场的谈判也陷入僵持。其原因是:作为谈判的接纳方,美国、欧盟等西方国家对俄罗斯提出了近乎于苛刻的要求,如果接受这些要求,俄罗斯市场将向西方洞开大门,用俄国人的话说,他们的一系列生产和服务部门将会被“消灭”,经济和社会将再度面临剧烈变动;因此,作为谈判的被接纳方,俄国人为了保护本国产业,实现经济平稳过渡,极力争取最佳入世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