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岭南村的主路——一条东西横贯的宽阔村路上,“农网改造”工程正在热热闹闹时进行着。十多名基层电工全部身着迷彩服,头戴黄色安全帽,腰上悬挂着鼓鼓囊囊的工具套——里面插满了扳子、手钳、螺丝刀等各种电工工具,在电管站站长的指挥下熟练地登上了大路旁的电杆上。他们相互操作又不时配合着,很快就将高高电杆上的一档当旧铝线放了下来,传给地面上“帮工组”的成员。这些成员们随时关注着旧线的拆卸,下来一档就迅速缠起来,放到手推车上,然后又把剥落的一些杂物也收拢起来——无论是高空的,还是地面的作业都进行的迅速有效又有条不紊,所以一个上午过去了,这条大马路旁竟还是整整洁洁的样子,没有一丝杂乱。
电管站站长很痛快地吃了老支书家里的、丰盛的午餐后,就安排手下的兵将们继续奔赴各条支线去“战斗”,他本人则回到了村委会去歇息。
难得今天是个大好的晴天。暖暖的阳光照在人身上,让大饱口腹的一帮人走路也懒洋洋的。贾志军推着平板车走在前面,车上放着两名电管站电工登杆时所用的脚扣、保安带等用具,章涛和周云海则带着两名电工跟在后面,慢慢地走着。
走了一阵子,周云海发现贾志军的步子竟然越来越慢,到一个小叉路前时,竟然干脆停了下来。于是就走到贾志军前面一瞅,不禁哈哈地笑起来,一边抬起一脚照着贾志军的屁股上就踹了过去:“你猪啊你,走路也能睡着?!”
贾志军大梦突醒,抬起迷惘的眼狠瞪了云海一眼,迈开步子就向前走去。云海忙喝止道:“哎哎,你站住!往哪儿走呢你!”贾志军环顾一看,这才发现走错了路,回头憨憨地笑道:“噢,忘拐了……”稍顿,一边走着就开始了抱怨:“这吃完饭也不让人歇上一会儿,这不是瞎折腾吗?哪怕是小迷个十分钟也行啊,这还电工呢……”
周云海回头同一名电工搭话:“你们平常也这样吗?”
“家常便饭!尤其是架线施工时候。因为工期短,工作量又大,一般都得起早贪黑干,哪还有时间中午休息。”
另一个电工接口道:“去年腊月二十三的晚上,我们还在电杆上作业呢!别人是放着鞭炮、吃着炖肉过小年,我们是看着星星、喝着西北风过小年……”
云海听罢,以一种十分同情的口吻对俩电工说道:“以前只知道你们‘电老虎’们能拼酒,没想到干起活来也很辛苦!”
贾志军一听,不同意了,回过头来嚷道:“他们辛的什苦啊,每天晚上好酒好肉的侍候着……”
章涛取笑他:“你怎么知道晚上有好酒好肉侍候着?”
“我看见了!贼支书让肉铺的死胖子送来整整一推车的好货呢!哎……我说,那个——电工兄弟,晚上我们是不是也和你们一起吃饭啊?”两名电工对视一眼,呵呵笑着没说话。
周云海斜觑着贾志军的现在还显得饱彭鼓的大肚子,邹着眉道:“你还敢吃!中午的大炖肉你都吃成这样了,还惦记着晚上的?你不要命了?!”
这“愣头青”一起到“大炖肉”仨字,立刻来了气:“那也叫大炖肉,我贼他奶奶的!那个老抠门的贼支书不过是弄了一锅土豆块来糊弄人——吃了两大碗,也没挑出几块肉来。哎,对了,我说兄弟,这老话说的好,吃好了才能干好活。那贼支书这么糊弄你们,你们也不要给他出力……”
云海又是一脚:“你个拎不清的东西……给谁干活呢……”
岭南村大约有四五十户人家,居住的比较分散。又因地势由北至南呈阶梯状,故而这里的低压线路档距长、弧度大,再加之电杆老旧损毁,每登一次杆都要小小翼翼,确保电杆不会倒,不会断,所以这两名电工在作业时就尤其谨慎小心,导致他们下午的速度很是缓慢,
两小时后,才有三档电线被绳索挂着逐次放下了地,电杆上的横担也被卸了下来,三根电杆又恢复了光秃秃的“本来面目”。
几人接着来到了第四根杆下。
这根电杆立于一户村民的院墙外,不远处还有很多户村民,是相对较集中的一片居住区。杆头上的进户线四下延伸,从下望去,勾勾叉叉很是凌乱。一名电工拆去电线后,拆卸横担时却遇到了问题:三根横担的螺丝帽全部锈死了,无论如何都拧不下来。另一名电工上去帮忙,用上了所有的工具,扳子、铁锤……
贾志军在平板车旁等了半天,见也没什么活可做,于是四周看看,走到一堆玉米杆前,“嗵”地一声躺了下来。在暖暖的阳光照射下,眨眼间就昏昏欲睡起来。云海无聊地抽了半支烟,也离开平板车到贾志军身边坐下来,仰着头默默地注视着杆顶的作业。
小平板车前只剩下了章涛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