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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章 沂城(三)

她被喧闹声惊醒时,见天色已经大亮,队伍仍在去往沂城的路上,却已经停滞不前,队伍后头传来推攘声和叫骂声。武青骑着马往回走到队伍后半段,发现是几十名兵士分列道路两排,剑拔弩张,很有大打一场的趋势。他连忙严厉地喝止道:“你们这是干什么?为什么喧闹?“

两边的兵士看了看他,他认出左边的一名小兵原本是他的前锋,便不客气地骂道:“陛下已经颁下旨意,大家都要全速行军,你不好好走你的路,在这里闹什么闹?耽搁了时辰怎么办?“

那名小兵很不情愿地回答道:“烈王殿下,可不是属下想要耽搁陛下的时辰,实在是这些毛子兵们寻衅滋事,给我们添麻烦,不狠狠地教训他们一顿,实在窝囊!“

景顺登基以后,将原来守城的御林军首领白敏打入死牢,由于东军在攻城战中损失很大,要想征召新兵补充东军的有生力量,又需要等待较长的时间,为了尽快组织起全部的兵力保卫都城,武青将城中原来残余的御林军重新收编,尽数归入东军之中,这些人被原来的东军戏称为“毛子兵“。

自从御林军重新收编之后,原本的东军将士与这些守城的御林军立场不同,双方自然也就合不来,三天两头闹事,双方是谁先挑的头,经常说不清楚。武青忙于景顺登基、封王受赏之类的琐事,又不善于处理两军合并的繁杂军务,这些矛盾便一天天地积累下来,不知为何今日突然爆发。

武青阴沉的目光在两边的兵士脸上一一扫过:“究竟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非要在这个时候搏个你死我活?给我说!“

人群中一阵沉默,没有人说话,可是看向对方的眼神都充满了恶意。武青转向那名前锋:“你先来说!说不清楚,本王就命人拔了你的舌头!“

那名小兵连着打了两个寒战,支支吾吾地说:“这件事情都是毛子——对面的几个家伙引起的,肯定不是我们的错!我们有幸跟着陛下出行,总不能让自己老娘和孩子呆在中京,受战乱之苦罢?可是这些毛子一点眼力见都没有,非要说我们私带家眷,还总是抱怨我们的家眷掉队,可是属下的老娘快六十岁的人了,孩子才几岁,队伍行进得这样快,老的小的跟不上,走得慢一点也是自然的,他们竟然要求抛下他们不管!是可忍,孰不可忍!他们就是居心不良,故意叫我们难受!属下等人,绝不能再跟这些阴险的毛子兵一起行军了!“

听他说得绘声绘色的,道路右边的几个人脸上都露出不忿的神色,其中一个人抗声道:“陛下带我们出行,是要我们全心全意为陛下效劳,阻挡敌人进攻的,你们仗着自己有军功,整天得意洋洋,如今是危机时刻了,你们竟然还假公济私,带一大堆家眷一同上路,拖累队伍,现在还好意思恶人先告状?“

左边那名小兵暴跳起来,指着那人鼻子骂道:“你们这些败军中人,陛下没有治你们的罪,砍你们的头,已经很是仁慈了,你们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倒霉模样?若是真有本事,你们可别走啊,就留在中京,跟你们所谓的老大白敏一起锁在死牢里等死罢,嘿嘿!“

他此话一出,原属御林军的一队人脸上都是纷纷变色,御林军中人与白敏一同守城,白敏身先士卒,勇猛无畏,又能体恤下属,深得御林军兵士的爱戴,如今被关在死牢里,他们已经是心有戚戚焉,这些日子被武青整合进东军,受了不少白眼和羞辱,又被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兵一激,心里的怒火再也按捺不住,纷纷拔出腰间长刀,举于胸前。

东军兵士也不是善与之辈,见到御林军兵士已经拔刀相向,自然不能示弱,也纷纷拔出了兵器,顿时铁器铛啷声响,刀尖与矛头相碰撞,窄窄的一条路被两边的兵士堵得满满当当,队前队后都有鼓噪的声音,是东军或者御林军的兵士在为自己的同伴加油,胆子小的,也打个嘴仗过过瘾。

队伍中间混乱起来,连带着队伍后面跟随着的家眷和民众都不安地看向这边,刀剑反射着明晃晃的白光,耀得人眼花,有些民众还带着幼小的孩子,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只吓得哇哇乱哭。

走在这附近的白真连忙来到武青的马前,连连作揖道:“烈王殿下,此处离沂城还很远,咱们不能停在这里,得趁天黑之前赶到才行啊!这些兵士说得也是实情,队伍后面的家眷太多,拖慢了行军的速度——“

刚才向武青回话的那名小兵闻言,手中长矛一戳,直接戳到了他的鼻尖上,傲慢道:“你不就是那白敏的族弟吗?白敏都已经进了死牢,你还能跟着陛下去沂城就该谢天谢地了,这当口,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白真的鼻尖被长矛戳破了,一丝鲜血顺着鼻头流了下来,他痛得哇地叫了出声,东军之中爆发出一阵尖锐的大笑,有人指指点点:“白敏手下都是这副软蛋德性!“

“够了!“武青喝道:“不要再吵了,把兵器都给本王收起来!现在还不是亮兵器的时候,赶路!“

他虽然这样说,那些东军兵士还是举着长矛和腰刀往原御林军兵士面前虚晃了一阵,看着他们愤愤不平的神色,越耍越来劲,直到旁边有人阴恻恻地说:“烈王手下也不过是这样的酒囊饭袋啊!“

东军兵士显然很不认同这样的说法,手中的兵器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江文招呼过去,江文往后一跳,身后有几人反而迎了上来,是原御林军的兵士,口中都冷笑道:“要打便打,尽招呼这些没用的花招做什么?“

兵器乒乒乓乓响成一片,东军和御林军挟着这些日子的不满和仇视在窄小的山道上打了起来,武青一扯马缰,座下之马惊得前蹄高高立起,他大吼道:“不要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