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天生把自己丢在床上，领带都没有打开。
窗外是一片霓虹闪烁，人们来来去去，都在寻找着自己想要的东西。
马天生呢？他想要什么？
无非是一份稳定的收入，一份有尊严且稳定的收入。
他今天穿上正装，拿着以前被自己嘲笑过无数次的公文包，前往各大中小企业面试。当他走出门外，回身看着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家，不禁咧嘴苦笑。
奋斗了三年，文学梦终究泡了汤。
大四那年，马天生在BBS社群玩得不亦乐乎。他文学功底不错，人还有点幽默，发了很多点击过百万的娱乐类帖子，粉丝数量不断激增。这种虚拟的优越感让他觉得，以自己的影响力，完全可以著书立说了。
当舍友们开始纷纷投简历的时候，马天生杀入了网络小说作者的阵营。
想到这里，陷在床上的马天生站了起来，走到窗前点了一支烟。
从他满面愁容来看，今天的面试应该不顺利。
这时候，他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您好。』电话那边传来一个沉稳的男声。
『嗯，请问您是谁。』马天生礼貌的回应。
『是马天生先生吗？我这边是HH药业集团的HR，您是投过简历的。』
『哦.。。』马天生敲敲脑门，努力回忆着自己究竟有没有给这家不知名企业投过简历。要知道，马天生虽然入不敷出，但从小优渥的生活，还是让他心高气傲，这种听都没听过的企业，马天生瞧得上眼吗？况且，自己又不熟悉医药行业。
『是这样的。』电话那头的男人继续说着，『我们这边对您的工作经历十分感兴趣，但正常的面试流程还是要走一遍，请问您现在有时间吗？』
马天生虽然有疑虑，但毕竟天大地大肚子最大，管他什么知名不知名，先解决经济问题打紧。于是回应道：『现在时间很充裕，您说什么时候面试。』
『嗯，我们面试分三个流程，第一是电话了解基本状况；第二是来我们公司笔试；第三，签合同。』
世界变化真快，现在面个试都要这么繁琐吗？马天生心中咒骂一句，嘴上却说道：『可以，您说。』
『首先，您的运动有规律吗？』
『还好，一周四天吧。』马天生老老实实的回答。他确实蛮注重身体健康问题，因为经常有人在作者群里说，XX省的作者又猝死一人。网文作者是个高危职业，入行需谨慎，马天生经常对新人作者说这句话。
『您是独生子女吗？』
『有一个姐姐出国留学了，她想深入美帝心腹，打倒资本阶级，弘扬共产国际。』说这句话的时候，马天生流露出恨恨的味道。很显然，他对姐姐有成见。
对方不置可否，继续问道：『您的父母做什么工作？任什么职位？』
『父亲在银行工作，一般职员而已。母亲在一家上市企业工作，任职财务主管。』
『您祖父母之前参加什么工作？』
『有关系吗？说句玩笑话您别上心，我怎么感觉您不是HR，倒是像极了入党推荐人？』
对方沉默了几秒，说道：『我很抱歉马先生，这是我的工作需要，希望您能理解。』
掐掉烟头，马天生重重吐出一口浓烟，回答说：『祖父之前在市政府工作，现已退休在家。祖母没有参加过工作，是一位贤惠的家庭主妇。』
『您是单身吗？』
『是，之前有交往对象，已经分手了。』
『不介意的话，可以跟我介绍一下您的朋友圈吗？』
马天生听到这个问题稍微愣了一下，随即说道：『也没什么朋友，都是一些通过网络认识的同行。』
『我是指您现实中的朋友。』
『现实中的朋友..也没几个，由于生长环境的因素，我很少跟现实中的同辈人打交道。』
『最后一个问题，如果某天您消失了，您怎么看待这件事情？』
『消失啊.。您是说不会留下任何踪迹的消失吗？』
『我是说，某一天您在这个世界忽然人间蒸发，好像您在这个世界上从没出现过。』
马天生心中一紧，这算什么问题？
的确，如果有陌生人在晚上无缘无故的给我打这样的电话，我早就开骂了。
『您在思考吗？』电话那头追问了一句。
『我想，我可以不回答这个问题。』马天生回应道。
『马先生，请您无需多心，我并无恶意，这只是正常的问题交流。通过这些问题，我们可以大体勾勒出您的形象，并决定需不需要进行接下来的面试问题。』
『好吧，按照正常的逻辑来看，一个活生生的人如果突然人间蒸发，也就是说不会留下任何踪迹，这在犯罪学中是不成立的。人是由物质构成的，如论怎样，都会留下存活过的证据。除非..』马天生停顿了一下，眼睛盯着窗外的人群，继续说道，『除非，可以消除所有人的记忆。』
『马先生可以展开说一下吗？』
『我们知道，人类存活的证据有两种，一种是物理性存活，也就是不可再分的原子。另外一种，是生理性存活，即他人记得你。真正的死亡，也应该在这两种存活证据下说起。也就是说，一个人死去，并不是真正的死去，因为这个世界上还有人记得你，向他人说起你。那一个人什么时候才会真正的死去呢？就是没有任何人记得你，向他人说起你时，你就真正的死去了。』
『您的说法很新颖。』电话那头的HR赞扬了一句。
『谢谢。您说的是消失，不是死亡，但我个人认为两者是互通的。当没有人再记得你时，消失跟死亡便成了一回事。』
『嗯，我所说的消失，可能跟马先生认为我说的消失不是一回事。您的回答很精彩，我希望您可以参加笔试，这需要我与上级部门的沟通。很感谢您能认真回答我问的问题，希望您的手机随时保持开通状态。』
『谢谢。麻烦问您一句，您所在的企业叫什么名字来着？』
『HH医药集团，希望您能记住她，再见。』
『再见。』
挂断电话，马天生迫不及待的打开搜索引擎，开始查看HH医药集团的信息。
很意外的是，网络上没有一丝一毫关于这家药企的信息。
马天生不甘心，反复输入企业名字，最终却一无所获。
『不会TM的是骗子吧？』马天生在心底嘟囔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