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家里回来之后,马素月的生活就被彻底打乱了。几年前冯宝才案发被公安通缉逃走之后,马素月觉得生活一下子陷入了绝境,那种对生活的无助和绝望,至今让她刻骨铭心。一次次痛苦的挣扎之后,她开始慢慢的适应了没有冯宝才的日子,在自己的辛苦努力下,日子渐渐又恢复了平静,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才慢慢从原来生活的阴影中走出来。现在冯宝才又要回来,她却回不去过去那种心境了,也没有了那种对生活的热望和期待。男人啊,你为什么总是让女人的心彻底死了之后才想重新让它复活?“我已经不是过去那个马素月了,我的心已经变了,已经和另外一个男人有了关系。难道还要我亲口告诉你这一切吗?”马素月在心里一遍遍地思索着。尽管刘海书已经结婚,将来和自己结婚也几乎没有任何希望,但是至少他能给她男人的温暖和安全感,能陪在她身边驱散曾如影随形般让她无法摆脱的孤独和寂寞,像春天的雨露滋润着她荒漠般的心灵,给她荒芜的心洒下一片阳光和欢乐的种子,让她平凡卑微的生命开满芬芳的鲜花。这就足够了,她对生活并没有太多的奢望和追求,也不期望能活得多么精彩,只要能安安稳稳的守住一份平淡富足的幸福就心满意足了。这几个月来,她以为即将抓住了幸福的尾巴,只要再付出一些努力,她就能拥有期望已久的那份简单的再也不能简单,朴素的再也不能朴素的幸福。然而,那个曾把自己几乎置身绝境里的男人现在从监狱里出来了,又要硬生生的闯入自己刚刚平静下来的生活。
马素月不想告诉刘海书冯宝才的事情,又担心冯宝才真的从家里过来找她,两个男人一见面,肯定少不了一场争斗。不管结果怎样,每个人都会受到深深的伤害。但是如果不告诉刘海书,事情万一瞒不过去,刘海书会不会误会自己呢?马素月思前想后,左右为难。
刘海书给魏主任送的东西很快就起了作用。一天上午,魏主任的司机从刘海书上班的税务局经过,找到刘海书交给他一个写有电话号码的纸条。“这是魏校长现在办公室的电话,下午上班后给魏校长回个电话,他找你有个事情要问。”刘海书并不知道魏主任已经升任校长了。“魏主任什么时候当校长了?”刘海书问司机,“半年了吧,你不知道?”“不知道,没听魏主任说过。当然了,他怎么可能无缘无故跟我提这个呢。”刘海书有些尴尬的笑笑说道。“现在还是副校长,用不了多久就要做一把手。”司机有些自豪的说。刘海书想留他中午一起吃饭,但离下班时间还早,司机说还有事情要办,不能久留。刘海书就在门口一个小商店买了一条烟送给司机,司机推辞了一下就收下了。临走,司机又说:“魏校长找你估计是你和你工作上的事情有关。前几天他让我开车送他去找了一个市公安局的领导,是他非常要好的老战友,两人在一起吃了饭,我送他们回去的路上,听他们提到一个在税务局工作的曾经的老部下,应该就是你吧?”听司机这么一说,刘海书心里已经猜到八九分,只是不知道事情到底成了没成,他着急的向司机问道:“好事还是坏事?”“领导哦之间的谈话本来我不该说,不过魏主任既然给你帮忙,肯定拿你当自己人了,我也就给你透露一点,魏主任那天找过那个老战友,当天晚上就让我在万仙国际酒店订了三间房,第二天上午十点我把他送到酒店,又去接了魏主任那个战友,后来又去市委接了一个领导,最后还有一个就是你们局里退下来的老局长。但是具体什么情况我就不知道了。”刘海书道了谢,送走了魏校长的司机。
下午,刘海书给魏校长打了电话。“海书啊,告诉你个好消息,前几天正好有机会和几个老朋友在一起聚了聚,有的是朋友的朋友,没想到其中有你们局里的老局长。我本想春节时在年拜会上托一托你们现在的局长,现在既然老局长在,我就把你的情况提了提,说你也算是我的一个远房的亲戚,人也不错,希望能提携一下。老局长听我一下,立马就答应了,说现任局长还经常去看他,下次见面一定给他提一提。这个面子给的不小,我说让你这几天登门拜谢,他再三拒绝,估计是不认识觉得不便,看来只有我单独找个机会请他一请了。你的事估计很快就有结果,不过你要清楚,这种事都是人托人,不管最后怎么安排,你可不要挑剔,服从安排就行了。这样帮你的人才会有面子。让你打电话过来就是为了给你说一下。”“魏校长,我真不知该怎么感谢您了。”刘海书激动的说道。“不要客气了,谁叫我那时脑子一热就把你录取到我们学校了呢,既然把你这个老乡留下了,我也尽量帮你一把,将来等我老了退休了,想回来家看看时,也好夸得起口,也算是给咱们老乡做了件好事。这事就这么办吧,其他的你也不用管了,你就等着上面给你消息吧。”魏校长说完挂了电话。
刘海书心里很是高兴,晚上一下班就去找沈伟,沈伟会意,知道刘海书肯定是找了关系把自己的事给办了。沈伟有一好习惯,就是从不主动打探消息,你只要不说,他也就不问。刘海书只说好久没和他喝酒了,今天想喝两杯。沈伟笑笑,也不多问,两人喝到尽兴才各自回去。第二天上午,刘海书又提前下班去了玉器市场找到段绍民,说上次那个三色翡翠观音很不错,今天特意来请他一起吃饭,两人关系比较熟悉,并不讲究太多,找了一处饭店对饮起来。
魏校长那边更不能怠慢,刘海书从司机那里听说魏校长因他的工作的事和其他领导吃饭,肯定花费不少,将来少不得也要给所烦之人送些礼品。钱给魏校长他肯定也不会收,刘海书就舍本买了两箱茅台酒给魏校长送去。一切打点停当,刘海书就等着静候佳音。
这些天刘海书只顾着忙自己的事,对马素月情绪的变化并没有觉察,回到住处也有些心不在焉,马素月的心事他并不知晓。马素月本担心刘海书会察觉到自己的担忧,现在看来是多虑了。只是,万一有一天冯宝才真的从家里找过来了怎么办?他虽然不知道自己新搬的地方,但是他知道自己衣店的位置。这些天,马素月去衣店连孩子都不敢带过去了,还有刘海书,周六周日她尽可能不让他去衣店,让他在家里照顾孩子,或是两个人都在家带孩子。
但是偏偏越是担心什么,什么就越会发生。
这天下午,马素月把孩子交给房东赵阿姨,自己就去衣店里盘点货物,这段自己忙的都没空照看生意了,卖剩下的老款式太多需要退货调换,新款不能及时补货,衣店的销量已受到了影响。马素月刚一进门,小红就慌慌张张的说:“马姐,上午一个男的过来找你,我说你今天有事不过来,他又问我你在哪住,说去住的地方找你。我问他是谁,他不说,我就多了个心眼,说不知道你住在什么地方。他又盘问我你什么时间来,我说你明天才会来,他就急冲冲的走了。”小红说着,又把来人的大致面貌向马素月描述了一遍。
马素月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从小红的描述看,这个男人正是冯宝才,他真的从老家过来找她了。幸好这些天自己早有防备,要不然真的是要出事了。他走了,肯定不是回家了,他一定是去找二妞打听自己的情况。
马素月真的猜对了,此时的冯宝才正在和二妞说话。
自从马素月从家里赌气回来,冯宝才就索性住到了马素月父母那。两年多的监狱生活,让冯宝才一下子成熟了许多,他重新审视自己从前的生活,觉得所作所为既对不起父母更对不起媳妇马素月。虽然他和马素月结婚前并没有什么感情基础,是村里媒人介绍成的亲,但是,马素月确实是一个很不错的女人,既勤俭持家,对自己父母又孝顺,自己能找这样一个媳妇也算是造化。偏偏是容易得到的就不知道珍惜,自己对媳妇对家庭确实亏欠很多,加上交友不慎,结交了几个狐朋狗友,成天里只知道四处吃喝游荡,从不顾家。没想到又遭了官司被公安找到家了抓人,侥幸逃脱后在外面更是成了无人约束的野马,背着家人和马素月和外面不三不四的女人厮混起来。一旦落魄,立刻遭人弃置不顾,这一切都是自作自受,怪不得别人。现在回想起来,马素月对自己和父母真是很宽厚。在自己和别的女人厮混没有被马素月知道前,她成了整个家庭的顶梁柱,从来也没有过任何怨言,甚至对自己的不争气犯下的罪行也是包容忍耐的,她只盼着自己好好认罪,事情过去了回家好好过日子,不成想自己在外面的事情败露,一下子让她善良的心碎了。现在,自己已幡然醒悟,只有用实际行动来弥补过去的罪孽,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离开自己,否则,再也难找到这样贤良的女人了。醒悟后的冯宝才发自真心的想向马素月赎罪,他心想,现在马素月一时不能接受他也是正常的,只要自己矢志不渝的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和付出证明给她看,她一定会回心转意的。
主意已定,冯宝才当天就在马素月家住了下来。冬天地里没什么农活,他就在家帮着岳父做家务做饭,空闲时间则精心照顾岳母,端水端饭无微不至,每天准时带着岳母到外面坚持做锻炼,鼓励岳母做各种肢体功能恢复训练。一个多月之后,在冯宝才的精心照顾下,马素月母亲的病情有了明显的好转,原来几乎不能活动的左腿现在也能慢慢的走动了,左手也变得灵活了许多。
马素月的父母对冯宝才和马素月之间的事情并不知情,马素月也没有告诉父母冯宝才在外面有女人的事,她不想让父母为自己操心难过。马素月的父母以为女儿只是嫌冯宝才犯了罪给自己丢了脸,才要和他离婚。现在既然冯宝才已经刑满释放,并且还这么诚恳的认罪道歉,就不应该再抓住过去不放。所以,马素月的父母并没有反感冯宝才,反而心生同情,希望他能早日征得女儿的原谅。
“宝才啊,你和素月老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不能把时光给耽误了,总不能就这样一直住在这吧?”一天晚上吃过晚饭,马素月的父亲对冯宝才说道。
“爸,素月她不肯原谅我,我还能有啥法,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有等她慢慢消了气再说吧。”冯宝才垂头丧气的说道。
“光靠等哪儿能行,现在你倒是老实了,原先你要是就像现在一样哪还会有这回事,素月是个能吃苦又懂事的孩子,不是你爸我夸自己的女儿,这三里五庄的还没有那个闺女比我家素月勤俭持家善待公婆,你说你咋不争口气,不好好过日子,和那些狐朋狗友不成器的地痞子瞎混啥。”马素月的父亲瞪眼看着冯宝才,又狠劲把头一甩扭向一边。冯宝才心里有愧,一言不发的低头听着岳父的训斥,别说是训斥他两句,就是他动手给他两个耳光,他也心甘情愿的让马素月的父亲打,绝不会有半点怨言。两人沉默了一会,马素月的父亲又叹了口气说:“依我说,你去城里看看素月,当面找她再低头认个错,一来是把家里的情况给她说一下,让她不必担心,二来也是你以实际行动去关心关心她,征得素月的原谅。如果素月能原谅你更好,不能原谅你也没啥,你就还回来,啥时候素月气消了,你再好好向她赔礼认罪”。
冯宝才心里正没有主意,不知道如何是好,听岳父这么一说,还真是个好主意。不管素月能不能原谅自己,自己也要主动去争取,原来一直没有怎么关心过她,现在正好可以弥补一下。毕竟和她夫妻一场,怎么可能对自己的真诚悔改无动于衷呢。
冯宝才买了好些营养品,又从父亲那要了些钱,就离开家来找马素月了。他知道马素月原来住的地方,到了市里就直奔那个地方去找马素月。结果他扑了个空。房子早就换了新的主人。他又掉头去二妞打工那个饭店,想从二妞那里打听一下马素月的消息。在二妞打工的饭店门口,冯宝才见到了二妞。“宝才哥,你真的出来了?”二妞惊喜的问道。“出来了,我来找你素月嫂子呢,你知道她现在住在那么?”冯宝才直接问道。“不就是在原来的地方住么?那个地方我最近也没去过,我找她都是去她的衣店。”“她搬走了,我去了原来的地方,已经住了别人。”“那我就不知道了,你还是去衣店找她吧。她总要去店里吧。”“好,我再去衣店看看。”说着,冯宝才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又回来,“这些东西你拿着,来得匆忙,也没带什么东西。”冯宝才从袋子里拿出几盒点心给二妞。“哥,我不要,你还是带给素月姐吧。你要好好给他赔不是。”二妞笑着说道。冯宝才着急走,把东西往王二妞前面的地上一放,说了句“你就收下吧”,转身急匆匆的走了。
冯宝才回到衣店,又见到小红,小红刚才从马素月的神情已经感觉到来找她的这个男人不同寻常,刚才马素月没有交待她如果再见到这个男人应该怎么说,说明是已经默认了自己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时说的那些话。冯宝才在店门口对小红说:“姑娘,你们老板呢?”“老板在你走后来过一趟,我已经跟她说过你来找她了,她又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来。”小红激灵的答道。“她知道我是谁吗?”“我哪知道?我又不是老板肚子里的蛔虫。”小红没好气的说道。冯宝才本想告诉小红自己和马素月什么关系,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合适,毕竟马素月现在正在生自己的气,或许她从来没向周围的人说过自己的丈夫。现在自己突然告诉这个女孩自己是马素月的丈夫,一定会让马素月很尴尬。“今天她还会过来吗?”冯宝才问道。“我也不知道,估计她不会来了。”小红用狐疑的眼神盯着冯宝才,那样子就像在防范一个贼似的。冯宝才知道再问也问不出来个啥,说了声谢谢转身又走了。小红跑到店门口注视着这个神秘男人越走越远,直到看不见了才放心的回店里。
冯宝才又去了马素月原来租住的地方。他想到了一个主意,说不定能问出马素月现在的地址。到了地方,冯宝才费了好大周折找到了原来马素月租房子的房东。房东有些警惕的看看冯宝才:“你是他什么人?”“我是她本家的一个堂哥,”冯宝才撒了个谎,“你听听我这口音是不是和她一样。”冯宝才满脸堆笑的望着房东。“你这口音倒是有点像,不过她搬走时间长了,我也记不太清楚她是哪的人了。”“她搬哪了您知道吗?”冯宝才不失时机的追问。“这我怎么知道,她也不会告诉我啊?”“搬走有多长时间了?”“差不多一年多两年了吧,在我这住的好好的,突然告诉我要搬走,下午天快黑的时候来了个男的就帮她把东西搬走了,走的时候还剩两个月房租也不要了。”“男的?那个男的是她什么人?”冯宝才瞪大了眼睛问道。“嗨,我说,你是公安局的咋的?你这是调查情况还是怎么?”房东有些生气的说道,“我只管租房子,哪儿还负责租客的社会关系?你这人我看鬼鬼祟祟的就有些问题。”房东很不客气的说道。冯宝才碰了一鼻子灰,也觉得很无趣。只好陪着笑脸说了些客气话离开了。
“男人”?难道马素月和别的男人好上了?冯宝才心里像猫爪了一样。怪不得她要和自己离婚,原来她已经有相好的男人了。冯宝才又气又恨,恨不得马上见到马素月,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生了一会气,冯宝才又开始恨自己,本来好好的日子,都是因为自己才造成现在的局面。这也不能怪马素月,还不是自己被抓进去之后在外面的事情败露,才让马素月心灰意冷跟别的男人好了。说到底还是怪自己,是自己对不起马素月在先。冯宝才边走边想,走了一会,竟不知道自己要往哪里去。
马素月从店里出来,直接就去了刘海书的单位。她让传达室蒋师傅帮忙叫刘海书出来一下,有急事要见他。蒋师傅早已认识马素月,让她在外面路边等候,就去刘海书办公室叫人了。
不一会,刘海书从税务局院子里走了出来,他径直出了大门,看见马素月在路边等着,有些着急的样子。“什么事?”刘海书皱着眉头问道,他心里隐隐有种不安的预感。事到如今,马素月知道再瞒已经瞒不过去,只好实话实说:“冯宝才从家里过来找我了。”刘海书脑袋“嗡”了一声,神经立刻紧张起来。“他在哪?他知道你到这儿来吗?”“不知道,他去衣店找我,没找到,又走了,估计还会去找我。”“他不是还在监狱里么?怎么突然就出来了?不是越狱逃出来的吧?”刘海书一边说,一边扭头看看四周,似乎冯宝才就潜伏在周围。“实话告诉你吧,本来我是害怕影响你的工作,不想让你操心,所以有些事我一直瞒着你。现在我必须让你知道了,你也好有个准备。”“什么事?你早应该告诉我,事情早晚瞒不过去。”刘海书叹了口气说道。“上次我回家你知道吧,其实并不是完全去看我父母,是因为我回家前二妞又来找我,家里托她转告我冯宝才不久要从监狱里提前释放,要来这里找我,给我请罪认错,希望我原谅他和他重新过日子。我担心他真的突然来了,把事情搞得一团糟,才瞒着你说要回家看父母,实际上我主要是想在家等着他,把事情给他说清楚,让他死了这条心。”刘海书想起了前一段时间马素月说起过冯宝才可能会重新改判的事情,尽管他已经有了心里准备,但是怎么也没想到会这么快就出来了。原来认定的犯罪事实因为送钱托关系一下子就给推翻了,如果不送钱,就是另一种结局。事实只能有一个,却能因为花钱找关系变得朴树迷离。刘海书有些哭笑不得,更多的则是深深的忧虑和担忧。怎么办?他不知道马素月现在来找他是想如何应对当前的局面,于是问道:“事情既然已经出来了,你打算怎么办?”“我打算和他离婚,和他断绝了关系,这样一切麻烦就没有了。其他的事情我都能应付。”马素月语气坚定的说道。“他同意吗?”“上次在家里我已经给他说清楚了,我要和他离婚。他不同意,和他父母一起找到我家里向我谢罪认错,祈求我原谅,我告诉他我要和他离婚,不会再和他继续过日子了,他跪在我家大门口赖着不走,无奈之下我就从家里回来了。本以为我走了之后他会死了心同意和我离婚,没想到现在他又找过了,他肯定还是不同意和我离婚。”马素月说完,开始低头暗自垂泪。看着伤心痛苦的马素月,刘海书叹了口气说道:“我也没有好的办法,要不我和他见个面,把事情说清楚,让他死了心和你离婚。”刘海书说完这些话就有些后悔,他心想,自己又不能和马素月结婚,有什么理由让冯宝才和马素月离婚呢?尽管自己和马素月的关系是两厢情愿,但是毕竟两个人都有各自的家庭,这种事情本来就是违背社会道德的,是伤风败俗的,两人的关系说的再难听点就是偷情、奸情。自己尚不光明,行着鸡鸣狗盗之事,又有什么理由去让冯宝才和马素月离婚?刘海书突然陷入了一种深深的自责和羞愧。“不行,即使你们见了面,他也不会同意和我离婚。他不但会对我不依不饶,还会来纠缠你,那样事情更麻烦。说不定会酿成更坏的结果。”马素月眼睛里闪过一丝不安和恐惧,盯着刘海书的眼睛焦急地说道。“那你说怎么办?你现在来找我就是想说这些吗?”刘海书有些着急,一时拿不出什么两全的办法。“这几天你不要去我那了,更不要去我店里,他可能会在那等我,免得你们见面,事情越闹越遭。我先和他见面,好好跟他说,争取把事情解决了。即使解决不了,也想办法暂时稳住他,让他回去,我再另做考虑。”说完,马素月看看刘海书,刘海书也在看她,四目相对,两人从彼此的眼中读到一种深深的不安和忧虑。“好,这几天我暂时不去,我等你消息吧,如果需要我,你就直接来找我吧。”刘海书稳了稳情绪,尽可能用轻松一点的语气说道,在这种时候,他知道必须全力的支持马素月,不能让她感到失望,至于会有什么后果,也顾不了太多了。马素月点点头,神情的看了一眼刘海书,转身走了,她没有回头看刘海书是不是在目送她。她害怕回头看时刘海书已经转身离去了。
回去的路上,马素月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疲惫。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选择,为什么那个时候一不留神放纵了自己空虚寂寞的心,才让自己第一次见到刘海书时就被他莫名其妙的吸引了。难道自己不知道自己还没有离婚吗?更有甚者,连他是一个有妇之夫都置之脑后,不顾一切的和他来往。原以为一切都不是问题,什么都能抛下不管,都阻挡不了和这个男人在一起的念头,现在,这一切都乱了,越来越无法掌控。人啊,为什么在诱惑和欲望面前总是那么脆弱,总是被轻松的击垮,事后才追悔莫及。当残酷的现实摆在眼前时,才知道一切都是那么的不切实际。前面是悬崖,后面没有退路,自己把自己逼到绝境。
马素月回到了衣店,让小红提前下班回家。头脑激灵的小红什么也不多说,就收拾东西回家去了。
天渐渐暗了下来,平时这个时间衣店就打烊了。今天,马素月没有关门,她在这等,她知道冯宝才还会来这里找她。周围的店铺陆续关门了。马素月焦急的等待着冯宝才的出现。
不久,冯宝才耷拉着脑袋出现在马素月的衣店门口。他垂头丧气的冲着衣店里问道:“你们老板回来了吗?我就在这外面一直等着她。”刚才离开前他听小红说老板今天不会过来了。他心想,马素月肯定是故意躲着自己才不来,所以他并没报什么希望。但是他实在无处可去,又去马素月原来住的地方找了一回,接着又返回马素月的衣店。他想:索性就在这附近等马素月,早晚她是要过来的。
听到冯宝才的声音,一股怒火腾地从马素月心头升起,她冲到门口怒不可遏的喊道:“你给我滚开,滚得越远越好。你就死了心吧,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冯宝才被马素月劈头盖脸的骂声吓了一跳。尽管骂的难听,冯宝才心里却踏实了许多,他没想到马素月会过来。他知道自己从前的所作所为不会被马素月轻易的原谅,他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不管马素月说什么难听话,他都不会生气,都把这当成是对自己应有的惩罚。
冯宝才赶紧走进门口,扑通一声跪在了马素月面前。“老婆,我错了,我对不起你,我现在来向你请罪了。只要你原谅我,不管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我以后一定会一心一意对你的。”冯宝才声泪俱下的说道。
“我什么都不让你做,我只要你和我离婚。只要你同意,我们现在就回家办手续。”
“我不要和你离婚,你也不能离开我,还有我们的女儿,她不能没有妈妈。”冯宝才此时的话似乎换了一个人似的,原来在家的时候,他从来就没有照看过女儿,不是马素月带孩子,就是婆婆带孩子,他从来没有尽过一个做父亲的责任。
“女儿,你还有脸说女儿,连我自己都没脸说这样的话,你就更没脸说。如果你当初想想女儿,你还能做出那样的事来?”一提到女儿,马素月心里像是被针扎了一样。过去因为恨冯宝才,马素月一看到女儿就打心里厌烦,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那个苦命的孩子竟没有多少感情,竟激不起自己本能的母爱。这个世界上,她马素月最亏欠的就是这个孩子。现在冯宝才竟拿女儿的事让她心酸愧疚。
“你是不是有了其他的男人?所以才要和我离婚?”冯宝才冷不丁的问道。冯宝才的话让马素月吃了一惊,几秒钟都没缓过劲儿来。马素月想:难道他知道了自己和刘海书的事情?不应该,没有人会告诉他,肯定是他自己乱想的。
马素月深深吸了口气,冷若冰霜的说道:“是又怎么?你能找女人,我就不能找男人吗?”
“那他会和你结婚吗?”冯宝才哀求般的问道。
“这不用你管,你只管好自己的事情就行,我和你已经没有关系了。”
“不行,别说他不会和你结婚,就是他会和你结婚,我也不会和你离婚。我爱你,我是真的爱你的!”冯宝才呜咽着痛哭流涕地说。
“爱我,你知道什么是爱吗?你配吗?你就是那样爱我吗?你在外面逍遥快活,把我一个人置于绝望之境吗?我不需要你这样的爱!”马素月愤怒的一把把跪在地上的冯宝才推到在地,自己也捂着脸大哭起来。
倒在地上的冯宝才像一只被主人踢出门外的狗,畏畏缩缩的趴在地上呜咽着哀求主人的宽恕。
“我一个人在外面东躲XC的日子你是永远也不能体会的,我成天提心吊胆,天天梦到有人来抓我,我受不了那种恐慌不安的感觉。我简直要发疯了,所以才放纵了自己,我不过是为了求得片刻的安慰和放松。但是,我知道我错了,我再也不会做出那样的事了。我对不起你。”冯宝才忏悔般的哭诉着,希望以此打动马素月,取得她的原谅。
“谁让你去犯法呢,你犯了法难道还想逍遥自在吗?那是你自作自受。”
“是,是我自作自受,可是我并不知道自己做的那些事是犯法的,我怎么知道他们是偷来的东西啊?连公安局都不知道,我怎么能知道?”
“那他们为什么要抓你,为什么把你关进监狱?”
“我怎么知道,我都给他们说了,可是他们还是不让我走,还是让我进了监狱。但是现在他们不是把我放了吗?要是我真的犯了罪,他们能让我出来吗?”
“放了?你知道你已经在里面呆了多长时间了吗?两年多了啊?你以为你是去旅游了吗?”
“可是不管怎么,我现在不是已经出来了吗?提前出来了啊!”冯宝才似乎很满足的说道。
“好了,我不想和你说这些没用的话,我们离婚吧。”
“我不要和你离婚。我一定要找到那个男人,决不让他和你结婚!他不爱你,我是爱你的。谁也不能把你从我身边抢走。”
“没有谁把我从你身边抢走,是我自己不想再跟你在一起了,是你自己把我从你身边无情的推走了,现在,你后悔了,想让我再回到你身边,这不可能,我绝不会再和你过日子了。我们必须离婚,你现在就离开这里,我不想再见到你,否则,我就要报警了。”马素月冷酷无情地说道,毫不顾忌冯宝才的情面。
听到马素月说要报警,冯宝才不由自主地浑身一激灵,他本能的站起来,用有些惊恐的目光打量着马素月,他没想到马素月会说出这样的话。从监狱里出来之后,他对警察特别敏感,心里本能的感到恐惧。“好,我可以离开这里,但是我不会和你离婚,你现在肯定还在生我的气,我可以给你时间,多久都行,直到你回心转意,我会一直等你的。”冯宝才说完,目光呆滞的盯着马素月看了一会,他垂下的双手不停地颤抖,似乎想抬起来抚摸一下马素月那张满是泪痕的脸。可是,他没有这个勇气。他知道马素月此时心里愤恨像火山一样随时都会爆发。冯宝才迟疑了片刻,转身离开了马素月的衣店,消失在愈来愈暗的夜色中。
马素月没有阻拦他,她不知道把冯宝才拦住之后该给他说些什么。现在她心里很乱,冯宝才刚才质问自己是不是有新的男人了,自己和刘海书的事难道真的被冯宝才知道了?马素月并不是害怕说出自己和刘海书的事情,她只是不愿意因此把刘海书也牵扯进来。即使让她离开刘海书,她也不想让他承担这些罪责。她爱刘海书是单纯的,是没有任何杂念的,她愿意心甘情愿为他付出一切,却不愿意让刘海书为此背负骂名和指责,否则她不会心甘情愿为他生下孩子。
“你走吧,永远都不要再过来。”马素月在后面喊道。
冯宝才沿着路边走了一会,不知为什么,他又转回身来不走了。他没地方去,这个陌生的地方没有他落脚的地方。原来在外面东躲XC时,他最怕的就是在大街上行走,每次走在路上都是提心吊胆,左顾右盼,总担心突然冒出一个警察把他抓住;现在他不害怕了,可以光明正大的大摇大摆的在路上行走了,可是却不知道该往哪里去。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了,决不能让别人从他手里把马素月抢走,不管马素月在外面有没有男人,他都不管了,只要能让她回心转意回到自己身边,他什么都可以不在乎。他要的是将来,不是过去,过去已经变得面目全非,干脆就把过去丢掉。只有不计前嫌,才能面向未来。自己尚且希望马素月不计较自己的过去,怎么还能去指责她呢?冯宝才觉得自己一下子清醒了许多,他擦了擦眼角的泪痕,又返回马素月的衣店。
冯宝才来到衣店门口,马素月正坐在收银台钱发呆,她完全没有想到冯宝才又返回来了,吓得一哆嗦,气愤的瞪着冯宝才一言不发。
“素月,我是真心的来向你请罪了,过去我对不起你,我实在是太愚蠢太幼稚,现在我正在反省自己,认识到自己过去对你的造成了无法弥补的伤害。那都是我不懂事,太自私,我一定以此为戒,痛改前非,我是爱你的,我希望你能原谅我,给我一次机会,我真的不能离开你。这几年让你受苦了,我对不起你,不管你有没有其他的男人,我都不在乎,我只希望能从今以后和你好好过日子,我们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如果你现在还不能原谅我,我可以等,我会一直等着你,直到你忘记过去,愿意和我重新开始。”冯宝才的话一字一句的落在马素月心里,毕竟这个男人曾经和自己是夫妻,也有过那么多欢愉的恩爱,只是后来世事的变故把他们的生活一下子改变了。这个曾经和自己有过共同生活的男人现在也被生活磨砺开始成熟了,可惜这一切来得太晚,自己的心已经另有所属,并且心甘情愿把自己的一切都付出给那个男人。
“重新开始?你说的轻松,你知道在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我是多么的绝望和无助,遭受了多少风言风语和指指点点吗?被村子里的人耻笑讥讽,被村里村外的地痞流氓调戏侮辱。那时我连死的想法都有,我多么希望你能站出来,给我一个坚实的臂膀去依靠,可是你却在外面风流快活,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厮混,我怎么能相信你现在说的这些谎话?”马素月一边流泪一边狠狠的说道。
“我在外面厮混不假,可是我并不是像你说的那样为了在外面寻开心。我也是有家不能回,只能在外面东躲XC地四处乱窜。我每天都提心吊胆,连走路都不敢抬头,时时刻刻都担心被人抓住,总觉得有个人在一个我看不见的地方盯着我。我害怕,恐惧,只能偷偷的躲在人们看不到的角落里苟且度日。有一次,我为了躲避街上的警察藏在了一个发廊里面,那些地方都是和警察有关系的,只要给警察交了钱,他们就不去查她们,所以那里对我来说比较安全。后来和其中一个女人熟悉了,她见我可怜,让我住在她租住的房间。后来有人举报了她们,去了好多警察把她们全都抓起来了,我也就再没有和那女人联系过……”
“不要说了,我不想听这些,什么也不想听。你赶快走吧,趁着天还没黑,你赶快坐车回家去吧。”马素月无力地说道。
“好,我这就回去,我知道你需要时间,我会用我的实际行动让你看到我的改变的,我一定要悔过自新,重新做人,好好待你,加倍补偿过去欠你的,请你一定要给我这个机会。临走前我要告诉你个好消息,咱妈的病现在好多了,从你走后我一直住在你们家,每天和咱爸一起干活,伺候咱妈,每天按时带咱妈做肢肢体康复锻炼,我还给他们买了一个肢体康复治疗仪,现在咱妈基本上能自己自由走动了,照这样下去,不出半年就能恢复大部分肢体功能,你就放心吧,不用为咱们妈的病担心了。好了,我走了,你照顾好自己。”冯宝才一边说着,站起身来仔细打量了一下马素月,转身出了门,在门口他又想起什么,说道:“我给你时间好好考虑,我一直等着你,你什么时间原谅我了,我们就开始新的生活,我知道我没有什么权利要求你的所作所为,我只想告诉你,以前不管你做了什么,我都不会在乎,以后我会真心的爱你。”说完,冯宝才依依不舍地最后看了看马素月,消失在门口。
过来一会,门口外再也听不到冯宝才的脚步声了。马素月来到门口,在街上茫然四顾,没有冯宝才的身影。估计他真的走了,他应该是去车站坐车了。冯宝才带来的点心静静的放在屋里门口的地上,这要是在以前,马素月肯定会感觉很幸福。可是现在,她心里竟然激不起任何感激的情感,她甚至觉得冯宝才带来的那些东西让人厌恶。她不想去碰那些东西,她才不想去吃他带给她的东西呢,就让那些东西在地上扔着吧,等明天小红来了让小红带走好了。马素月锁上店门,带着一身的疲惫往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