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要离开时,反抗者的声音被《窈窕淑女》混合曲所湮没。总统共在博爱城呆了90分钟。里佐市长乘轿车去了戴维营(“我们有很多秘密,”他向媒体炫耀,“我们谈了些私事”),尼克松在那里发表了午间广播讲话。接下来,他看了第七届世界职业棒球大赛,同时还看了报纸上的支持得分。他自己213分,麦戈文12分。
随后,他的竞选车队穿过纽约市郊的威斯特彻斯特郡。他保证能赢得该郡。但这是纳尔逊·洛克菲勒的家乡。对于这位自1960年来的总统对手而言,尼克松在9月赢得这里简直是痴人说梦。
共和党人宣布赢得425000人的支持,这是荒谬的。威斯特彻斯特郡并不友好。离开机场时,他经过印有美莱村受害者的全彩色海报。一路上的标语有:“腐败,你为何害怕辩论?”“水门事件是怎么回事?”记者团将评论音轨放入媒体车:“有人让我告诉你,经验丰富的观察家认为这群人有……不同寻常的热情。”一名记者大声回应:“是的。孩子们正用罕见的热忱大叫‘操尼克松’。”拿骚体育馆的集会终结了尼克松的此行。尽管只有持邀请函者准进,几十个示威者还是成功到达尼克松背后的看台。“结束战争!结束战争!”他们喊道。保安、巡警及观众对他们进行了一阵拳打脚踢。警察把他们从水泥地上拖走。“杀了他们!”记者录到这个声音。支持总统的年轻选民开始吟唱“再当四年!”“总统在长岛组织竞选,某个晚上对华莱士苦难遭遇的回忆掀起了竞选的高潮。”一个记者写道。一个年轻记者打电话给编辑说这让他想起了第三帝国,但他的新闻被删掉了。
总统即兴说了一段有关法律法规的话:“对我而言,我要对你们说,就像过去四年一样,关于我对这个国家的法院和执法人员的任命,你们可以相信随意的年代已一去不复返。”他还暗示“第十一诫:任何拥有工作能力的人都不会觉得靠政府福利救济金生活比工作更有利。”他显然已忘了他自己的《家庭补助计划》。
那段话并不是即兴的。在他的一条广告中出项了类似的话语。
首先是一阵刺耳的轮班口哨。一个疲劳的建筑工人在纽约上空的一根横梁上休息,从一个棕色纸袋里取出适量三明治(对于这些辛勤工作的美国人来说,即使吃中餐也是危险的)。当他正在愁闷地咀嚼时,画外音响起:
“参议员麦戈文最近向国会提交了一份福利法案。”
镜头转向工人们沉默的脸。
“据参议院财政委员会分析,麦戈文的提案将使47%的美国人有资格享受福利。”
缓慢而愤怒地:“47%。几乎半数国民都将享受福利。”
镜头俯瞰大街上熙熙攘攘叫嚷的人群——那53%。
“参议院财政委员会预计该项令人难以置信的提案将在第一年花掉6400亿。这是我们现在的6倍。谁将来为此付款?
“好,如果你不是那1/2享受福利的人,那么你来付款。”
镜头固定在工人们布满泥污而难以置信的脸上,一段说明出现在屏幕上:民主党为尼克松、约翰·康纳利及主席付款。
这些断言是莫须有的。这些数字是基于全国福利权组织提出的每个家庭每年6500美元的方案;而汉弗莱却在加州狡猾地将此方案扣在麦戈文头上;事实上,麦戈文的民主党大会压倒性地否决了一项6500美元收入保障的决议。无论如何,诽谤不复存在了。这则广告反复播出——在某些城市每20分钟一次。官方申明,支持尼克松的民主党组织都是完全自主的。当然,事实上是总统竞选连任委员会制造了这些职位,然后“贷款”给这些“群体”,让他们担任这些职位。
麦戈文带着他收效甚微的广告回来。该广告以真实电影拍摄的风格阐释了他极度缩减的福利计划,摄制场景是他在一家工厂的参观过程。一名愤怒而憔悴的建筑工人对他说:
“他们正在为那些享受福利却无所事事的人付款!他们耻笑我们的社会!我们很勤劳,却因每天工作而被取笑!为什么不让那些人来我们城镇扫大街赚钱?”
麦戈文:“我赞同。尼克松四处传播流言,就好像我是个极端分子,因为尼克松使那些人失业,而我信奉为这些人保障工作。他说他打算削减福利的作用,让享受福利的人增加了400万。这不是我在竞选中承诺的观点!现在我告诉你,我的意思是我们正竭尽所能地为每个健全的男人和想要工作的女人提供工作,而那些不想工作的人不应得到任何形式的公众资助。”(旁白道出其竞选口号:“麦戈文。民主党。为人民服务。”)唯一的问题是国民已“知道”麦戈文支持为不工作的人发钱。整支广告确实使他看起来为了当选而愿改变观点。另一位民主党人补充了尼克松提供的消息:麦戈文不断改变的立场不胜枚举,而一张麦戈文的照片就像一个旋转的风向标。
这让查克·科尔森灵光闪现:让一个白宫密探混入总统竞选连任委员会一间临街办公室的福利权纠察员,然后用砖头砸破窗户,窗户上挂有一副风向标广告的海报版本;再让电视摄像机来拍摄。
内部广告公司反对该提议,原因是他们来不及做。他们很好奇这个荒谬的主意出自哪里。答案可能是:总统。总统发现软手段受阻,于是经常对科尔森吼叫说竞选的攻击性不够。“他们没有认识到我有多难对付。很多时候我都是个好好先生……但我一旦开始,我将杀了他们。这是毋庸置疑的。”
麦戈文的国防支出广告与上述福利广告摄于同一家工厂。一个黑人:“一旦战争结束,我们就会有更多人被裁员……”麦戈文:“如果我们不得不依赖战争,那么我们的处境就相当可悲。你知道,这正是共产党所争辩的。他们说我们的社会没有战争就不能运转。坦率地说,我不这么认为。我参加过二战;二战结束后我们做到了充分就业。原因是我们开始着手做我们在战争时期不能做的事情。现在,这些问题仍然存在。我们需要新房屋,新环保;若我们停止战争的浪费,我们可以给每个想工作的人一份工作。我保证会那样做。”
摄像机将视野拉大,展现出正在心不在焉地听演讲的观众。他们怀疑般地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看向别处;当麦戈文正要说完最后一句话时,他被一个提问者打断,接着声音戛然而止。这是又一桩被搞砸的工作。
麦戈文的广告缺乏激情而处于守势,反复提到评论家的指责却没能有力地将其驳倒。他花了四分钟讲述民主党大会沉湎于那些让很多人深感厌恶的事件中:“当最后一刻到来时,迈阿密已近破晓,”叙述者庄重地说,“是我们整个政治历史中最公开的政治程序的礼物”。据一个妇女叙述:17岁的儿子支持麦戈文,他开车载她去投票所,并告诉她若她没“选对”,她就得走回家。这使改革者听起来像中坚分子描述的那样:同样的旧式政治体系,只是用嬉皮士取代了企业家。
在他那中规中矩的广告中,同一个工厂内,麦戈文说:“在美国,只要你们不沉溺于毒品,你们就不会犯下滔天大罪。”你们可以看到,没有哪个正在听讲的人们从“支持大麻、大赦和堕胎”的候选人那里买毒品。
米尼据理否认他在一次美国海外退伍军人会议上发表演讲时提倡解除美国武装。他指出1970年的军队逃兵如此之多,甚至可以组建两个步兵师;将有缺陷的M16型步枪引入战斗,致使士兵在作战时如同被缴械,而制造商却说是士兵的错;尼克松在印度支那的政策是基于“西贡独裁者的最佳利益”;政府会计办公室最近为五角大楼的超额费用追加了3.5亿美元。他说,这些事情对美国的削弱远超过他提议的五角大楼合理预算。
支持尼克松的民主党人进行了更有效的论证。开场拍摄了几群玩偶士兵,伴随着小鼓咚咚咚的节奏声:
“麦戈文的国防计划:他将裁掉1/3的海军陆战队士兵”(在荒凉的白色背景下,一只手从上方席卷1/3的草绿色玩偶)。
“空军减少1/3”(黑色的玩具飞机:裁掉!)
“他将削减1/4的海军人员”(穿白色海军装的小人:裁掉!)
“他将削减1/2的拦截机”(裁掉!)
“1/2的海军舰队”(裁掉!)
妙语连珠的讲解员庄严地说:“汉弗莱曾对麦戈文的提议发表过如下看法:‘这不仅是切掉肥肉,不仅是削减人力,而是削弱国家安全。’”伴随着《向总统致敬》的鼓点节奏,镜头中的总司令检阅了军队:“尼克松总统认为我们不应拿我们的国家安全开玩笑。他信奉一个强大的美国——通过实力,争取和平。”
在一些设有国防工厂和军事设施的地区,尼克松的广播广告甚至被误解为超现实。他们引证了一项“国会调查”,显示麦戈文的五角大楼裁员提议将会给特定领域带来多大损害。比如,罗德岛将会减少3000个平民工作机会。该数字得出的方式是:若麦戈文所有的全国性削减都用于罗德岛的基础设施,将会使罗德岛减少多少工作。
尼克松的大多数广告的说法都无所谓对错,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提出说法。两名共和党顾问的研究中曾发现“目前对混合选票的选民影响最重大的媒体是:电视新闻、纪录片及其他特别节目。”因而他们将广告拍摄成类似电视新闻和记录片:总统就是总统。一段四分钟的剪辑片断包括:为艾灵顿公爵在钢琴上弹奏《生日快乐》,在椭圆形办公室与埃利希曼商讨对内政策,在特里西娅的婚礼上与妻子共舞,在中国与口译员分享欢笑。接着是旁白:“理查德·尼克松:一个慈悲、勇敢而睿智的人。一个美国需要的人。现在犹甚于以往。”
在另一则广告中,他再次在办公桌前对埃利希曼说:“大规模的校车接送衍生了低劣的教育,教育就是这个游戏的名称……当我们带着上幼儿园的小孩在校车上坐一个半小时,当他们的学校仅需十分钟即可步行到,那是错的……这将会制造仇恨。”
最引人注目的广告是导览他那饱经风霜的护照,护照上的签证标记一个接一个:“在印度,他展示了尼克松信条;在南斯拉夫,他会见了马沙尔·铁托;在墨西哥,他签署了反毒品贩运的协议;在加拿大,他签署了《五大湖水质协议》;在中国,他与毛泽东商谈和平;在苏联,核军备协议终于实现。尼克松总统的外交政策是为了整个美国——一种号召我们的同盟自力更生,呼吁我们的敌人和平谈判的政策,只为一个目标:世界和平。”接着,广告翻到了护照最后的空白页:“但仍然有很多可去的地方,可赢得的朋友。这就是为何我们还需要尼克松总统。现在犹甚于以往。”
尼克松最重要的广播并不是广告,也没有突出尼克松,而是突出一个经常因为浓重的德国口音(亦或是因为嫉妒)而被禁止出现在摄像机前的人。亨利·基辛格现在是媒体的宠儿。这位能手通过“穿梭外交”铸剑为犁。他从未召开电视记者会也提示了某件大事正在进行中。
“现在,我们得到来自越南双方的消息,”他说,“显然,一场肆虐十年的战争即将结束……”
“我们相信和平就在手中。”
圣诞节那天,人们知道这个过早的宣告是何其讽刺。选举过后,总统仍对压倒性的一击抱有一线希望。他下令进行最大规模的轰炸(66名飞行员牺牲或被俘)。当被问及本次协议与政府本该在1969年达成的协议有何不同时,基辛格回答说另一方以前总是坚持“我们应在与北越的谈判中预先决定南越的命运。”久经世故的和平分子现在能轻易识破这些谎言——敌人长期以来一直坚持建立一个临时联合政府作为真正公开选举的前奏,美国才是一直坚持预先决定结果的一方。麦戈文称此宣告是“一个残忍的政治谎言”。但大多数美国人都愿意相信,包括《新闻周刊》的编辑们。他们的封面上写着“再见越南”,新闻标题是“基辛格怎样做到的”。尼克松在俄亥俄州举行了一次竞选。人群中的标语有“我爸爸会回来过圣诞节”;“尼克松是我的英雄”;“尼克松支持不结盟运动”;“和平时代就是尼克松时代。”
另一个非广告形式的宣传是由沃尔特·克朗凯特主持。主题是水门。
伍德沃德和伯恩斯坦因太忙而未写任何将水门片段连贯起来的综合叙述;他们自己也未完全明白。在用简笔人物画成功地解释粮食交易后,克朗凯特试图亲自解释水门事件。第一节广播于10月27日,即选举前11天。克朗凯特站在一张投影图前,图上有水门、总统竞选连任委员会总部及白宫。他的导语是:“水门事件已逐步升级为政治破坏和间谍行为的高层活动,这在美国历史上是从未有过的。”
播报持续了15分钟,图表、照片及有关丹·拉泽和丹尼尔·施尔的摄制片段交互呈现,同时还配备了立体字符;这是一次令人诚服而又动人心魄的讲述。广播还充分讨论了白宫的每一次否认。不同之处在于,故事本身和反对者的陈述一样富有内在的逻辑性。结尾甚至还给出悬念:“下次预告:水门事件背后的钱。”这就承诺了要将整件事都展露在椭圆形办公室的门槛前。
但没有了下次——至少不是它预期的形式。
次日早上,查克·科尔森被命令处理这个问题。他在写给霍尔德曼的备忘中吹嘘:“帕雷濒于落泪地恳求……CBS的主席……听起来就像一只挨打的狗。我的声音如钢铁般阴冷……为我们破坏旧体制的新任务记下一笔。”
后续报道原定持续15分钟,后被命令缩短至6分钟。缓慢耐心的叙述变成立体派似的松散。广播后不久,麦戈文受到又一次公共关系的打击:在密歇根州的巴特尔克里克市,他对一个大叫“再当四年”的起哄者说“亲我的屁股”。全国为此惊愕。美国不能有一个骂脏话的总统,“它的危害是,”科尔森对总统说,“人们觉得他不能控制自己。换句话说,那是失控,那是——”
尼克松:“对,因为基本上,这正是阿格钮想得到的东西——他的高贵、幽默感、及其他——”
科尔森谈到最近的哈里斯民调,其结果尚未发布。这是科尔森的妙计之一:他让“哈里斯改变主意”,威胁他按白宫喜好的语言写民调结果,并且提前向政府泄露结果。“关于水门是怎么说的?”总统问。
“他什么都没得到,”科尔森答道,“他现在完全相信了这个理论,总统先生,越南已完全从人们脑中消失。他的理论是人们现在只在一段时间里思索一件事,他们正想着结束战争;这有利于增加你的领导信心,防止领导力的减弱,让停止他们思考破坏者、间谍及——”
“即使他们知道事情还没结束,他们对我的信心也多于麦戈文。”
确实,即便在“和平就在手中”前,盖洛普已显示58%:26%,公众相信尼克松结束战争胜过相信麦戈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