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肇新和李家勾勾搭搭,目的在李家的机械厂,他见李家出事赶紧躲了,这是正常的,可去而复返,态度大变,还去见了李重光,这很不正常。他们谈了半天,谈些什么?为什么要跟李重光谈?又主张把李玉堂收监?也许是欲擒故纵?也许总督又跟他说了什么?”
铁山一连串的问题让铁刚一头雾水,满脸迷茫,铁山也不着急,将磨好的箭放入箭囊,又挑出一只,泰然道:“毕竟刺杀发生在李家,这个先手得保住了。接下来,一是搞清区肇新背后的目的,最好能把他拖进这个案子,吃不了兜着走;二是先下手为强,把李家机械厂弄到我们手里。”
“怎么先下手为强?突击审李玉堂,动大刑?”
铁山不答,又开始磨箭,“李重甲是你在保定时候的同窗?”
铁刚一愣,“是。”
“坐下,给我讲讲这个李重甲的情况。”
巡抚宅里,大姨太今晚当值,她伺候着区巡抚洗着脚,一边抱怨,“就算是为了躲铁山,你也不能把个大姑娘留在李家呀。”
区巡抚试探地把脚伸进热气腾腾的木盆里,颇为享受地眯缝着眼睛,“李家指着我救他们,拿她当救命稻草,不会难为她的,一定菩萨一样地供着。”
大姨太急了,“还供着呢,不是被那个李重光给绑着吗?”
“绑着好,绑着才好。”区巡抚十分淡定,“绑着说明他们俩不是一拨的,这个李重光不是乱党。 你到现在还不明白?这两场刺杀都是秦少白这票乱党利用臭丫头搞出来的。 ”
大姨太恍然大悟,“杀千刀的秦少白!”
“这事还不能怪人家秦少白,是臭丫头迷了心窍,不撞南墙不死心!我看她不肯回来,八成是以为能从李家跑出去找秦少白。”
“那还了得?那你还不弄回来好好看着!”大姨太更急了。
区巡抚摆摆手,“大把人替我看着她,李重光能让她跑了?让她跟李重光那个混小子斗一斗吧,省得她以为天下就我爱跟她作对!……过两天,她斗累了,你再跑一趟去接她,就会乖乖地回来了,这就叫‘事缓则圆’。”
大姨太深以为是,颇为欣赏,又想起一件事,“那你还让铁山把李玉堂抓起来,还救不救他?”
“抓即是救,救即是抓。”区巡抚沉吟,“铁山现在盯着我呢,巴不得通过李玉堂这事咬我一口,每一步都得小心,别救不了李玉堂,再让铁山给咬了。”
大姨太点头,“李玉堂一认罪,偌大家财可就都充公了。”
区巡抚哈哈一笑,“李玉堂老江湖,才不会认罪,接下来要看李重甲,看李重甲是救他叔父还是坑他叔父。”
大姨太不明所以,区巡抚也不想再说,只指点道:“再加点热水……”
李宅洞房外,阿四隔着窗缝偷窥。房间里,区舒云正坐在床上,挥着手枪给自己打节拍,而秦少白那封信紧紧被她捂在胸口。
“国是世界最古国,民是亚洲大国民。呜呼,大国民!呜呼,唯我大国民……” 这是李叔同作词的《祖国歌》。
阿四听不懂,只推门走进,区舒云连忙停下来收好信,小心翼翼道:“你妈没事吧?”
“没事。你睡吧。”阿四迳自走到床边,脱了鞋爬上床。
区舒云第一反应是身子缩成一团,满怀戒备道:“你干吗?”
阿四瞥了一眼区舒云,对她这种反应颇为不满,又瞥见她身边那把手枪,“你以为我要干吗?”
“你离我远点!”区舒云浑身都绷紧了。
阿四疲惫至极,懒得理睬她,径自在床上叠被子,拿枕头,抱着这些东西下床,“我睡地上。”
区舒云稍微放松,紧盯着他一举一动,脸微微发烫,“你不能去别的房间睡吗?”
阿四不耐烦的将被子放到床边的一把椅子上,“这就是我的房间。”
“那我去别的房间。”
“没房间。”
“你出去!”区舒云大小姐脾气上来了。阿四最讨厌的就是这种大小姐脾气,一天下来饱受惊吓和压力,满肚子无名火和委屈正不知发泄在哪里呢!他瞪着区舒云,心想:我得好好治治你!
阿四坏笑一下,学着区舒云的样子叫道:“天地都拜了,我生是李家人,死是李家鬼!”
说着,他爬上床,拿脸贴近区舒云,色迷迷地盯着她。区舒云又戒备又害羞,紧盯着阿四往后躲,阿四趁机抓起枪,别在自己腰上。
“你是个土匪!”区舒云又被他吓了一回。
“你才知道!我就是个土匪!”阿四存心逗她,伸手用力拉住她,区舒云大力挣扎,连蹬带踹,阿四力气大,两下把区舒云双手反剪,动弹不得,贴着区舒云的脸嬉笑道:“是你哭着喊着非要留在我家,你不就喜欢土匪吗?”
“你敢!我就死给你看!”
“敢什么?你以为我要干什么?”
少女羞涩的一面彻底暴露出来了,区舒云哭了起来,“反正我死也不会答应的!”
“我要我的毯子你也不答应?”阿四在心中闷笑,伸手指指区舒云身子底下,“我的毯子,被你坐住了!”
区舒云低头一看,自己屁股底下真有一床毯子。
“你要喜欢这个毯子你说呀,你说了我能不给你用?”
区舒云又羞又急,挪开身子,拽起毯子扔向阿四。
看着区舒云被捉弄得如此狼狈,阿四乐不可支,他笑嘻嘻地抱着毯子,拍拍腰间的手枪,“你是不是以为你是巡抚的千金,虽然长得难看点,所有男人都当你是个宝?”
区舒云更加羞急,别脸不理他。
阿四嗤笑一声,“就你这种野蛮不懂温柔没有教养的臭丫头,塞到我怀里我都不要!”
区舒云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强忍着眼泪不让自己哭出来示弱,恨恨地盯着阿四,反倒楚楚可怜。
阿四看着又有点心软了,他抱着毯子,“你睡床,我睡地,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
区舒云猛地转身,背对着他不理不睬。
屏风后,阿四铺好地铺和衣而卧,松弛下来,反倒更觉浑身疲倦,虽然累极了,他反倒一点睡不着,辗转反侧。
屏风那边,传来区舒云的小声哼唱:“‘我将骑狮越昆仑,驾鹤飞渡太平洋,谁与我仗剑挥刀?呜呼大国民……’”
阿四问道:“秦先生为什么要写这个歌给你呀?”
歌声停了,却没有答话。
“行了,刚才是逗你玩的。不过我可警告你,你少在我这耍大小姐脾气,我不吃这套!”
屏风后面还是没声音。
“好男人都不吃这套!这是为你好,你这么野蛮,秦先生怎么会看上你?”阿四犹自嘀咕。
还是没有声音。
阿四疑心区舒云跑了,警觉地坐起来,刚转过身,他忽然大叫一声——区舒云已经在他面前,脸对着脸!
阿四气急败坏, “你是鬼呀,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
区舒云满怀期待地看着他,“秦先生没说什么时候来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