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清晰的认知让她极度的不安。
运动会后，尹曜和沐昭雪就在一起了。
突然而又顺其自然，突兀可又好像本就该如此。
自从他们在一起后，三人行也就变成了四人行。无论做什么，四人都在一起。
课间，放学，吃饭……
只是很多时候都是尹曜和顾浩找着话题，沐昭雪时不时笑着插上几句，而程曦，依旧面无表情的做个倾听者。
托尹曜的福，程曦也算和沐昭雪成为了点头之交。并没有多深的交集，但相对于其他人而言，也算是半个朋友。
至于没有深交的原因嘛，倒不是说彼此之间有什么隔阂，程曦平日待人冷漠，所以沐昭雪说话时总有些小心翼翼，不知如何寻找话题。而程曦更不会主动寻找话题，所以两人间没有成为深交挚友，但相较于其他人，也算是好的了。
只是渐渐的，尹曜和顾浩都觉得程曦有些异样，即使面上没有变化，但他们都感觉程曦在疏远着他们。
没有清晰的表现，只是一种模糊而又确定的感觉。
平时相处时的不发一言，放学后独自一人离开的背影，以及越来越冷的眸子。
他们看着变化的程曦，心中着急却又不知是何原因。他们也问过程曦，只是得到的却是程曦不解的目光以及一句轻飘飘的“你们想多了。”
想多了吗？
其实不是的。
看着旁边时不时偷瞄自己几眼，欲言又止的尹曜，程曦面上没有变化，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的样子，可心中却止不住的叹息。
原来在自己也没注意到的时候，她下意识的远离着他们。
程曦左手撑着下巴，眼神落在桌上大开的语文书上，正好是苏大文豪写的赤壁赋。文言文，晦涩难懂，每每背起来都能让同学们在心里将古人问候好多遍。
可程曦却很喜欢，尤其是她现在的心境，让她不由自主的联想到其中的一句话。
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
不过程曦感慨的并不是长江的无穷无尽，而是自己的渺小无助。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尹曜凑过来看了看，看到赤壁赋时帅气的脸立刻变了变。“我是再也不想看到这一篇了。”
尹曜讨厌背书，尤其是枯燥乏味的语文，更别提分开他认识，合起来就是天书的文言文了。可他为了让沐昭雪开心，硬是把这篇赤壁赋背了下来，更是让顾浩大呼奇迹，感慨爱情的力量真伟大，可后果却是尹曜再也不愿看到赤壁赋一眼，就连听到这三个字，都能让他嘴角抽搐。
“嗯。”程曦淡淡应了一声，眼皮都没抬一下，可却缓缓翻了几页书。
“你这些天究竟在想些什么？”
程曦没有回答尹曜，她的思绪早就跑到了很久的地方。这些天的不对劲，她一无所觉，直到尹曜他们询问她才惊觉，原来她的心在不知不觉中离他们越来越远。
程雨歆知道后应该会很高兴吧？程曦坏心眼的想。
程雨歆之前耍过各种小手段想让他们离开都未成功。她暗地里做的事，程曦一直是知道的，只是不屑一顾罢了。而程曦对于尹曜他们的坚定不移也是极其感动的。
只是没想到，如今，是她自己想要离开他们的身边。
程曦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遮挡住眸里的潋滟流光，耳畔还传来尹曜不确定的询问声。
“是我们做错什么惹你不开心了吗？”
他们那么好，怎么会是他们的错呢？
错的是她罢了，患得患失。
没有时怕得不到，得到后又恐怕失去。
程曦摇了摇头，脑海里却浮现出尹曜和沐昭雪比肩而立的那一幕，时间也好似回到了那一天。
尹曜为了帮助沐昭雪报了1000米，而顾浩为了兄弟情义也报了1000米。程曦还记得那天，太阳高挂，微风，不是很热，却也并不凉爽。他们两人的比赛，就是在下午举行。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程曦看不清他们具体的神情，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但她想，他们此刻一定是嘻嘻哈哈，笑容灿烂的。
一声枪响后，就看到每个跑道上的人都跑得飞快。赛道每圈400米，1000米只是两圈半的距离，看着很短，跑完也就几分钟的事，可只有跑的人才知道那是件多么费力的事，比之马拉松也毫不过分。
划分的班级区域里，乖乖待那的同学已没有几个，个个都消失的不见了踪影。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程曦神情冰冷，可搭在腿上的双手却不自觉的握紧。她在犹豫，刚跑完步立刻喝水对身体不好，可是她也知道，跑完步的人对水有多么渴望。想了想，她还是站起身来拿了两瓶水向终点走去。
她的位置离终点很近，所以在他们跑完前程曦就已到了终点处等待。程曦看了看，好似离座的同学都来了这般。在她愣神间，便看到一个身影张开双臂快速向终点冲来，好似一个胜利凯旋的将军。他的速度太快，程曦捕捉不到他脸上的神情。他的身后，是一个和他同样姿势同样帅气的男子。
一个骄傲霸道，一个阳光温暖。
同样的帅气，同样的优秀。
不愧为兄弟，程曦暗道，连姿势都要一样。程曦失笑的摇了摇头，连跑步结束都要弄得那么张扬。
她提步往前想要将水递给两人，却被一群人推搡着到了最后。扶着身旁的栏杆程曦才稳住了身子，她抬头，只看到了被重重人海围住的尹曜和顾浩。
他们被人高高抛起，脸上是幸福的笑，人群中爆发出阵阵欢呼声。他们气喘吁吁，将重量靠在旁边人的身上，立刻有一堆人围上去将手中的水递给他们。顾浩随手抽了一瓶，尹曜则是红着脸从沐昭雪手中拿了瓶水，白中透红的脸上满是喜悦。
他们隔着不远的距离，可却咫尺天涯。
她就像他们众多仰慕者中的一个，站在一边，等待着他们目光降临到她身上的一刻。
他们是如此的受欢迎，耀眼夺目，身边永远包围着一群人。而她，却并不突出，反而显得格格不入。
那一幕刺痛了她的眼，那一刻，清晰的认知让她极度不安。
她双手握的很紧，紧的矿泉水瓶都微微变型。良久，才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