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奇怪,可哪有不奇怪的,当初昀儿一降世便是在朔月里,整整哭闹了一整晚,脸色都变青了。他以为昀儿可能都活不过当晚,可是第二天便奇迹的好了。
一直到昀儿满月那天,他才发现昀儿体内是中了绝情蛊虫的毒,一开始他还以为是他得罪了什么人,才伤害了他的昀儿。可是当他冷静下来,据他所知,这种毒不是一般人能炼成的,而且早已经在很多年以前,研究这毒药的人死了之后,这毒就罕见于世。
他这七年里一直在研究绝情蛊虫毒的配制,针对这些再配制相对的解药。当他参透差不多的时候,在朔月初,昀儿又一次蛊毒发作,这时他才发现,昀儿体内的蛊虫根本不是一只,而且在以非常快的速度,随着他的身体繁殖。
这让他无论如何都承受不了,震惊绝望。他想了结昀儿的痛苦,哪怕他到了黄泉路上怨恨他这个做父亲的残忍,也好过他活着受这千虫噬心之苦的好,可是一见昀儿他娘,他终究是没忍心下去手,这是她的希望,她不会让他这么做的。
其实治疗绝情蛊虫的解药他已经参悟了,只不过当他得知昀儿体内的蛊虫不是一只,而是一个庞大的数目的时候,他只能这么选择。
他在他七岁的那年离开了唐门,去了他同门师弟那里,他们夫妇两人成亲后,就一直居住在灵山里,那里药材丰盈,而且珍贵罕见。他在那里没日没夜的炼药,种植。
他不能告诉他们母子俩他为什么离开,因为要让他恨他,只有心怀恨意他才会忍着痛苦活下去,为了活下去好找到他,活到他做成解药能救他的时候。
“不知道?”他看着他冷笑,“好啊,那你解释解释当年为什么抛妻弃子?”他瞪着他,冷汗却布满了额头。这些年一直就是这样,只要他稍稍心里有了感情,蛊虫就会发作,哪怕是恨意也会发作。
“昀儿……”他叫着他的名字,一双无神的双眼看着他,想解释,可是他会听吗?恨已入骨,是他的解释就能释怀的吗?
“你就是这么嫌弃我?”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星眸冷意,可又能看出他隐藏起来深深的委屈,和自卑。
他看着他,满头大汗,强忍着噬心的痛苦,沉声问他,“你就这么嫌弃我?!只是因为我从小便身中剧毒,你杀了我不就好了,为什么嫌弃我还让我这么狼狈的活着!你杀了我不就好了!!!”他冲他咆哮出口,既然那么嫌弃他,杀了他不就好了,何必连累他的娘亲,何必让他这么狼狈。
“昀儿……”他看着他跌跌撞撞的离开,泪如雨下。他对他的恨意,竟然是以为他先嫌弃了他……
房间里,他盘坐在床上,运功压制着体内蛊虫的发作。
她推门而入,看着他盘坐在那里,脸上又似昨晚一般,疼痛的扭曲。
她蛾眉蹙起。这蛊虫难道要连续几晚?这么多的蛊虫,换作常人别说是一晚,就是一个时辰也是抵挡不住的,可是他竟然活了这么久,那他要忍受多少常人不能忍受的痛苦啊!
“你叫我来做什么?”她问他。
他睁开眼睛看着她,眸子里竟是因为蛊虫侵蚀的迷茫和痛苦。“救、救我……啊——”话还没说完,他便倒在床上,浑身痉挛发起疯来,用力的撕扯着自己的衣服和身体。
“我、我怎么救你啊!!”萧研看着他的样子吓坏了,不知所措的问。
见他已经完全失去神智了,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就想着控制他的手,免得抓伤他自己。可谁知她刚一靠前,就被他扑倒在床上。
萧研一惊,脸上已经红的通透。一边儿骂着他一边儿挣扎,可却被他的力量牢牢控制住。萧研挣扎了半晌,却发现他突然安静了下来,靠着她的胸口,深深的喘息,蛊虫还在蠕动,他的身体不时的抽搐,却没有了之前的疯狂。
她看着他浑身汗湿,长眉拧在一起,强忍着痛苦的样子,心里竟然有一些同情。
眸子闪烁着,蛾眉蹙起。这般寡情残忍的人,竟然是个可怜的人,她这么憎恨他,只不过是因为他把她的尊严践踏在地上。
可是,当日确实是她多管闲事在先,如果平白无故,他也不会伤她,或许也不会有这么多的瓜葛。
可是到底是因为什么,到底是谁要害他?身为唐门掌门人,才年仅二十二岁的年纪,是不是需要承担太多的责任和残忍?
她看着他神志不清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任凭他这么抱着她,为他轻轻盖上被子。
她只是一个解药而已,他却需要一个陪伴他的人。夜就这么静静的过去了,朔月的夜空竟是如此的黑暗,仿佛连星星都不似那般明亮。
夜里,她抱着蜷缩在她怀里的唐皓昀,沉沉的睡去,竟然在梦中梦到他拿着药膏为她的手伤轻轻涂抹,入骨冰凉,从未有过的安逸。
第二日,天空刚泛开鱼肚白,唐夫人就过来了,可是一看他们两人,又悄悄的退了出来,嘱咐其他人不许进去打扰,一个人便高高兴兴的回了自己的院子。
真是喜事连连,昀儿的病情刚刚转好,而他们两人也有了进展,似乎一切都照着她的意愿在发展。
唐皓昀的房间里,他渐渐醒来,睁开乏力的双眼,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张秀丽小脸儿。眉眼如画,樱唇小巧,睫毛纤长,肤如皓月,怎么见,也是一张活脱脱的美人脸。
他看着她熟睡的轮廓,还有微微的喘息,心里莫名其妙的一动,噬心的疼痛再次涌来,他额头涔涔大汗,急忙闭上了眼睛。
萧研感觉到身边儿的动静,睁开朦胧的睡眼,看着他额头还是浓密的汗珠。
她拿出手帕轻轻替他擦拭,见他慢慢舒适的模样,她轻轻起身,离开了房间。
他听着门合上的声音。缓缓睁开眼睛,一双冷意的星眸写满了不解,长眉微微蹙起,心里突然又疼痛起来,却不知道为何,明明天已经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