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嵩焘出使时,总理衙门的守旧官僚李鸿章等为了制约郭嵩焘,就故意派了一个思想保守的刘锡鸿作为副使。刘锡鸿走出国门时,就奉有监视郭的指令,因此,他别的什么东西都不带,随身携带的就是时刻准备弹劾郭嵩焘的奏章。由此不难推断,郭嵩焘的出使确是一趟苦差,他既要与西方列强在外交领域做斗争,又要对付国内的保守派以及自己的下属刘锡鸿这样的小人。
到英国后,虽然郭嵩焘在给英外交部的照会中列了副使刘锡鸿的名字,但由于所携带的国书中没有列副使名目,因此,英外交部不准刘锡鸿觐见英国女王。后经郭嵩焘一再交涉,英方终于同意,而刘锡鸿的内心却感到受了侮辱,很不愉快,赌气奏请清政府裁撤副使。后来,伦敦的报刊在介绍郭、刘二人的情况时,也扬郭而抑刘,使刘锡鸿更为恼火,于是就开始把心中的怨愤发泄到郭嵩焘头上。不久,郭嵩焘即觉察到刘锡鸿发往国内的信函奏稿,一意迎合国内的保守舆论,把予头指向了自己,于是,两人关系就陡然紧张起来。1877年4月,清政府为调解郭、刘矛盾,改派刘锡鸿为驻德公使。刘锡鸿闻讯后,更加有恃无恐,气焰嚣张,开始在使馆内痛诋郭嵩焘,把郭不放在眼里。使馆内的随员早知刘锡鸿有总理衙门与军机处为援,到此就有不少人站到了刘锡鸿一边,这无疑是火上加油,使郭、刘矛盾迅速激化。1877年9月4日,刘锡鸿从爱尔兰访问归来,借口询问俸薪等事,与郭嵩焘大吵大闹,拍案狂叫。郭嵩焘感到事态严重,于是召集参赞、翻译、随员等,声明欲与刘锡鸿解开矛盾,消除嫌隙,并要他们先到刘锡鸿处询问构隙原由。当众人往问刘锡鸿时,刘锡鸿却大骂郭嵩焘为汉奸,必不能容,并指陈郭出使以来犯下披洋人衣、起立迎接巴西国王、听音乐会时索阅音乐单等三大罪。郭嵩焘才认识到刘锡鸿已被总理衙门所利用,是总理衙门安插在自己身边的一颗钉子。刘锡鸿的所作所为,就是要迎合总理衙门的旨意,罗织罪名,置自己于死地,因此,郭、刘关系没有缓和的余地。此后,刘锡鸿发起更加猛烈的攻势,接二连三上奏朝廷、致函总理衙门及南北洋大臣和中国驻美使馆,攻击郭嵩焘崇洋媚外,全失大臣之礼,声称不愿与郭共事。郭嵩焘也只好到处发函,为自己辩白。但清政府没有制止刘锡鸿的乖戾行为,这使郭嵩焘感到使事已一无可为,于是,一再奏请调回。清政府基于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出使人员,不得不对郭表示安抚,1878年2月23日又任命郭嵩焘兼任出使法国钦差大臣。但不久,郭、刘矛盾又再次爆发。1878年5月6日,刘锡鸿迎奉总理衙门意旨,列举郭嵩焘十大罪状,进行严词弹劾。刘列举郭的十大罪状是:1、诋毁时政;2、欲使朝廷杀毓英以取悦英人;3、不尚左而尚右;4、考定国旗样式;5、蔑视谕旨;6、对洋人一味卑恭,有损国体;7、摹仿西方人的生活习惯,不以忘本为耻;8、让夫人四出应酬,有违中国闺教;9、与威妥玛闭门密语;10、对朝廷不满,心怀怏怏,动辄怨望。刘参郭的十大罪,虽然全为鸡毛蒜皮之事,其中还有歪曲事实、恶意中伤的地方,但清政府无从查考,与其信其无,不如信其有,因此,决定将郭嵩焘撤回。同时,刘锡鸿从驻英副使改任驻德正使,由于行为乖戾,无法开展正常的使馆外交工作,西方社会评论很差,因此,清政府也不能不顾忌体面,决定将刘锡鸿撤回。1878年8月25日,清政府正式决定将郭、刘两人同时调回。
郭、刘之争,有个人性格的因素,但更主要的是思想之争。郭嵩焘思想开明,主张积极向西方学习,而刘锡鸿则思想保守,认为西方虽也有局部先进的地方,但中国在总体上仍比西方强。因此,他们在同样的环境里对西方社会观察了同样长的时间,但得出的结论却大相径庭。郭嵩焘认为西方的政教制度比中国先进,可以学习,刘锡鸿却认为英国的一切风俗制度都是颠而倒之,不能学习。
郭、刘之争,在实质上又涉及了近代中国应该怎样对待西方的问题:面对西方列强的侵略,如何把资本主义文明与资本主义侵略区别开来;如何把民族自卫同顽固守旧区别开来;如何把崇洋媚外与向西方学习区别开来。郭嵩焘、刘锡鸿是较早进入西方社会的中国官员,由于历史的局限,他们都未能很好地回答这个问题。郭嵩焘的先进之处,在于他能认识到资本主义文明高于封建文明,并努力把西方的近代文明介绍到中国来,这就使他成为时代先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