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狐的双臂撑在桃夭脑袋两侧,灼热的呼吸卷着浓重的欲望喷勃而出,像喷洒在刀口上的不知名鲜血,热得几乎要烫伤人。
桃夭仰着脑袋,脖子昂出纤细的线条,她瘦弱的胳膊抚在青狐腰上,穿过浴袍的缝隙,慢慢探上他的身体。
青狐的身体很热,热得发烫,桃夭的指尖却很凉,凉得像水。
桃夭的手在他紧致的肌理上来来回回地摩挲,指尖一转,慢慢向腰部以下探去。
青狐全身的肌肉都在绷紧,他死死盯着桃夭的那张脸,眼里几乎要烧出铺天盖地的火来。
桃夭在他身下静静地看着他,一对潮湿的眼里有着相同的火热。
青狐突然低下头,在桃夭的脖子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桃夭的手指一顿,眼神朦胧地望向头顶的明月。
青狐将脸埋在她的发里,粗重地喘着气,半晌后,他腾出一只手,朝后拉住桃夭的手,将它从自己的腰身上抽离。
桃夭眨眨眼,困惑地看向渐渐抬起的青狐的脸。
青狐眼里的火已经冷却下来,他支撑在桃夭身上,伸手摸上她的脸,咧开嘴,忽然笑了,“你总是在挑战我的辨识度……我确实会被这张脸所迷惑,但我还算看得清……只是这些年了,真正分辨不清楚事实的人,是桃夭你啊。”
桃夭的手微微一颤,不自觉便哑了声,喑喑问道:“……我怎么会分不清?”
青狐的手摸到她的眼,笑得温柔,“你一直在强调我已经不是当年那只养大你的白狐了,可是为什么我依然能在你的眼里看到当年的白狐?你在看着我的时候,心里想着的人,难道不是白狐?”
桃夭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奇怪的咕噜声,有点像呻吟,又有些像哭泣。
“并不是只有我的眼里有着深情……。”青狐的指腹摸在桃夭紧闭的双眼上,温情脉脉,“你的眼里,同样有着你戒不掉的相思啊。”
桃夭从青狐身下狼狈地爬起来,一手拉着衣服,一手重重推开青狐,踉踉跄跄往大门跑去,“砰”的一声,大门在她身后颤下细细的灰尘。
青狐跌坐在地上,双手撑在身后,他低头看一眼自己的下腹部,又抬头瞥了眼紧锁的大门,苦笑,“动不动就把我关在门外这一点,倒是和青青很像……。”
空荡荡的桃花林里只剩下青狐一人,他环视一周,想起先前看到的万妖冢里的生活场景,再想到桃夭先前说这个世界都是由自己创造出来的幻象,忍不住伸手捻起一片花瓣,揉了揉,不意外地揉出满手的花汁。
要制造出这么一个庞大且真实的幻象世界,难怪白狐会因为精力殆尽而死。
想到这,青狐眉头微皱,满眼困惑,“不管怎么看,我都不像是会舍身取义的好妖啊……。”他的眼角扫过那扇紧闭的大门,忽然笑了,“躲不过情劫倒是有可能……无论前世今生,都是这样啊……啧。”
外头的夜风渐起渐大,满树梢的桃花在风中凌乱舞动,花瓣簌簌落下,在青狐眼前飘动出粉色的帘幕,他仰着脑袋,透过树梢望见圆月,杯中的花酒香气袭人,他忽然想起那一天午后,在陈家祖宅的后厢房里,青青也是坐在桃花树下,粉色花瓣落了她一身,她却动也没动,只拿那对静静的眼,沉着无波地望向自己。
青狐执起酒杯,不断地往肚里灌酒。
桃夭明明说只过了两天,为什么他还是觉得恍如隔世。
太久太久太久太久了。
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他没有泪,他有的只是无穷无尽的相思。
不知道喝下第几杯酒后,青狐趴在矮桌上醺然入眠,晚风不知何时停止,他的头上肩上落满厚厚的一层桃花瓣,要将他肆无忌惮地淹没。
青狐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个梦,梦里有个声音在不停地呼唤自己……
“狐狸!狐狸!”
“臭狐狸!”
“狐狸!我们到底要去哪啊?”一个软糯糯的小女孩骑在一个男人肩膀上,手上抱着一只桃花枝,枝头的小花随着男人的脚步一下一下地颤动。
男人紧紧抓着小女孩的两条腿,轻松自在地笑,“当然是带你去一个能让你枝繁叶茂的地方啊。”
“青丘山挺好的啊,我们为什么不回去?”小女孩抱着男人的脑袋,小心翼翼地低下脑袋。
男人却没有抬头,他认真地踏过一块石头,笑道:“……因为那里已经回不去了啊……。”
场景转换,又有一个气息奄奄的女孩声音哑哑地唤他,“狐狸……狐狸……。”
“这里白天热得像火炉,晚上冷得像冰窖……。”一个清瘦的年轻女孩蜷缩在厚厚的毛皮毡子里,脸色憔悴,神情萎顿,“……我的花就要枯萎了……。”
一个男人从身后将她连人带毡拥进怀里,“桃夭,不要睡觉,你要是睡着了,就真的开不了花了。”
“可是……。”瘦弱的女孩嘴唇已经失了血色,整个人偎在男人怀里,像渴水的小草,蔫头蔫脑。
男人抱紧她,抵在她耳边的唇缓缓笑开,“……桃夭,还记得我的戏法吗?”
女孩半天没有反应,似乎已经听不见了。
男人蹭了蹭她的脸颊,低声叹气,“桃夭,我答应过你,一定会让你开出这世间最美丽的桃花……。”
远处的烈火和寒冰交相吞噬对方,无数妖怪在这寸草不生的地狱里痛苦疯狂,凄厉的嚎叫伴随时不时传来的杀戮声,使空气里都弥漫上一股锈迹斑斑的血腥味。
沙石堆上,那个男人依然紧紧抱着怀里的女孩,他没有看向任何人,他的眼里只有她。
谁说狐狸最是狡诈阴险,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任何一只狐狸,但凡遇上那个人,此生,再无他想。
“青狐……。”
有熟悉的呼唤从遥远的空间徐徐传来,青狐动了动肩膀,下一秒,他已经被两只胳膊抬了起来。
青狐睁开惺忪的眼,狠狠打了个喷嚏,清醒之余,忽然惊恐地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
他是被人抱起来的!
他低头一看,立即看见一身白花花毛茸茸的下半身,九条尾巴垂荡在半空中,蓬松出精致洒脱的白。
“啊啊啊啊!”青狐尖叫,“我为什么变身了!”
“叫什么叫?”熟悉的声音出现在背后,隐隐带着不耐与好笑。
青狐回头,看见桃夭正站在它身后,也正是她抱着狐狸形态的自己,它立即蹬腿尖叫,“放我下来!”
桃夭的手毫无预兆地松开,青狐烂泥一般跌在地上,爬了半天也爬不起来。
“你到底喝了多少酒?”桃夭蹲下身,捂着鼻子皱眉,“这么臭?”
青狐打了个酒嗝,熏得桃夭后退一步,它咧开尖尖的狐狸嘴,憨憨笑道:“我把你的酒全都喝光了!”
“喝这么多,你不怕喝酒误事吗?”桃夭站起身,冷冷看向大门,“院子里有一口井,你去打桶水冲冲。”
青狐的脑子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它费了半天劲才让自己四脚着地站起身,这会儿刚歪歪扭扭地往前走出一步,立即重新跌回地上,它回头,眨眨眼,神志不清,像以前每次撒娇耍赖时那般,楚楚可怜地望过来,“青青……。”
桃夭一愣,眼神闪烁。
青狐瘫在地上开始打滚,“青青啊……青青啊……你到底上哪去了啊……我找不到你了啊……。”它滚着滚着,一个翻身间,竟然趴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桃夭站在离它两步远的地方,怔得有些发傻。
白色狐狸的两只前爪搭在尖嘴下头,很快就被亮晶晶的眼泪浸得湿润,九条尾巴无精打采地平铺在地上,随着它抽噎的节奏,一下一下小小地跳跃。
桃夭迈出步伐,走到那落着泪的狐狸脑袋面前,蹲下身,轻声问道:“你为什么不喜欢这里?”
小狐狸哽咽地回道:“……因、因为这里……没、没有……青青!”
桃夭点点头,又问道:“你很想她吗?”
小狐狸继续抽泣,“很、很想啊……我、我做了个梦……梦里白狐抱着你……可是等我醒过来,我却找不到我的青青……。”
“所以你就哭了吗?”桃夭伸手,将小狐狸托起,抱进怀里,“傻瓜。”
酒醉的小狐狸把脑袋枕在桃夭肩膀上,咕哝道:“桃夭……你身上没有桃花香了……。”
桃夭拍拍它的背,声音平淡中带着独有的温柔,“你再做一个梦,这次醒过来,你一定就能看到她了。”
小狐狸被她拍得舒服,喉咙里发出咕噜噜的鼾声,很快便趴在她怀里睡着了。
桃夭抱着它一路向桃林外走去,她低低地唱着一首改编的童谣,像是兴之所起,又像是特意要哄小狐狸睡觉,“青青河边草,悠悠天不老,青狐要睡觉,宝宝从不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