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代言情有狐自家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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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人群在他们这一伙人的推搡下,迅速起了骚乱,那些追着他们跑的男人迅速围拢而来,看样子是打算成包抄之势,瓮中抓鳖。

青狐用力推开挡在前头不明真相的群众,一个小女孩摔倒在地,手掌不知被谁踩中,“哇”地哭喊起来。

陈霁下意识想要伸手扶她。

“澹澹!”身后的隅溪忽然大喊一声,陈霁回头,一眼瞥见那个老实木讷的王澹澹正被一只粗壮的胳膊拖走,隅溪愤怒嘶叫,声音尖利,以他们为圆心的一圈人,各个捂住耳朵,面露痛苦神色,活像正在遭受凌迟。

“隅溪!停住!”贵桦扑过去抱住隅溪,“你会把那些东西引过来的!”

贵桦一离开,泰顺在无人扶持的情况下,脱力般地跌倒在地上,隅溪的魔音穿脑太过慑人,泰顺体力不好,此刻受到的影响比其他人更剧。

陈霁甩开青狐的手,扑过去扶起泰顺,“泰顺!泰顺!”

青狐抬头朝四面张望,冲贵桦怒道:“快让她停下来!”

贵桦一掌劈在隅溪后脖子上,将瞬间晕倒的隅溪扛上肩膀,又从人群里拖回王澹澹,拽着他往青狐的方向靠。

“来不及了!青青,抓……。”青狐正要伸手去握陈霁伸过来的手,一株紫荆花从他们之间的绿草坪里破土而出,生生阻断青狐与陈霁。

“青狐!”陈霁扶着泰顺,眼底里流露出惊惶。

青狐踏前一步,以初生的那株紫荆花为线,更多的紫荆花冲破土层踊跃而出,迅速且密集地把青狐一个人包围在紫红色的花树间。

“青狐!”陈霁扑过去就要掰开花枝,谁知她一动,那些花枝比她更快地生长进圆心,密密层层交叠在一起,竟然连青狐头顶上的那一片天空都遮盖住。

陈霁目瞪口呆地看着像个倒扣的鸟巢般的花丛。

“青青!快跑!”这是贵桦的声音。

陈霁回头,原先站在她身后的贵桦此刻也被花树包围,在他喊出最后一声后,花丛已经将他们三人包围,不留一点空隙。

“师、师父!”隅溪的声音一消失,泰顺的状况便好了很多,他从地上爬起来,一手捂着心口,一手抓过愣在原地的陈霁,猫腰往前跑。

人群还沉浸在隅溪魔音的折磨下,紫荆花海下呻吟一片,竟没有人能爬得起来追向他们二人。

泰顺拼尽全力带着陈霁往前跑,陈霁频频回头,身后围拢住青狐的那一道花的屏障已经消失,就连草坪也恢复如初。

没有破土而出的妖冶花树,也没有漫天而下的紫红彩云。

连青狐,也没有了。

直到钻进一辆出租车,泰顺这才松开陈霁的手,趴在位置上一阵干呕。

他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这样剧烈地奔跑过,跑到后头,他脑子里已经一片空白,整个胸腔急速跳动,好像那颗心已经不属于他般。

前排的司机透过后视镜瞥了他们一眼,凉薄道:“小兄弟,可别吐我车上。”

陈霁比起泰顺也好不到哪里去,但是她先头有青狐助力,跑起来轻松不少,现在还能扶住撕心裂肺的泰顺,替他顺气,“你还好吗?”

泰顺苦笑,“别管我,我们快回酒店。”

陈霁点点头,朝司机报了酒店的位置。

路上,泰顺好不容易顺了气,这才干哑着嗓子问道:“那些人是谁?是便衣警察吗?”

陈霁奇怪道:“便衣警察?我做了什么事需要警察对我围追堵截?”

“呃……那难道是隅溪家的人追过来了?”泰顺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可是我听贵桦说这些都是人啊。”

“如果是人,又会来追我的,我只能想到一种人。”陈霁皱紧眉头,脸色沉得难看。

泰顺立即问道:“谁?”

陈霁叹气,“我妈妈娘家的人。”

出租车驶出不知道多久,泰顺一眼瞥到那栋高耸的酒店大楼,立即探身对司机说道:“哎!就在这停!我们直接下车。”

泰顺付了车费,拉着陈霁往酒店方向快步走去,陈霁不解,“为什么不直接坐车过去?”

泰顺一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小心翼翼直走到酒店正门对面那条街,这才隐在一家奶茶店里回答道:“我怕有埋伏。”

陈霁恍然大悟,继而若有所思。

泰顺显然没功夫去解释什么,他把陈霁摁在座位上坐好,又替她点了杯烧仙草,这才站起身,调匀呼吸,轻声说道:“师父,你就坐在这里看着,如果半个小时之后我还没有从里面出来,你就赶紧跑。”

陈霁抓住泰顺的胳膊,急道:“泰顺,这样不行!”

泰顺笑道:“他们如果要追的人是你,我去就没关系,况且他们也未必能查到这儿,即使能查到也没关系,他们不见得能一眼认出我。”

陈霁还抓着泰顺的胳膊不撒手,她想说点什么来阻止泰顺,可平日里看起来很乖顺瘦弱的泰顺这会儿却下了决心,他扯开陈霁的手,径直往外走。

陈霁紧张地追到店门口,眼睁睁看着泰顺穿过马路,朝对面的酒店大门走去。

阳光下那个瘦削的青年人双手插在口袋里,身体微弓,脚步轻快,一点也看不出他扯开陈霁双手时的僵硬冰冷,就像许多天之前,在人来人往的火车站,他虽然喜笑颜开地追着陈霁,可微微颤抖的指尖总是暗暗暴露他的拘谨与不安。

身后的店员小姐轻轻唤了陈霁一声,陈霁回头,接过她递来的茶杯,再回头的时候,泰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酒店大门口了。

泰顺插在口袋里的手紧紧攥着,他能感受到掌心的湿热,但他的背脊却是冷冽的,他不自觉驼背,下巴却努力昂起,他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若无其事,不紧不慢地走进酒店大门,穿过大堂,往电梯的方向走去。

大堂的沙发上坐着两个男人,都是夏天里极普通的装束,他们闲散地坐着,眼神却丝毫不放松地四处窥探。

泰顺直到电梯上升后这才松了口气,他在21楼走出电梯门,一转身,立即看到陈霁房门口的走廊上正歪歪扭扭站了五六个人,他们有的抽烟,有的玩手机,有的假寐,有的聊天,但是就在泰顺踏出电梯的一瞬间,他们齐刷刷扭过了脑袋,目光森然地盯住他。

泰顺脚步一顿,刹那间进退维谷。

那些人的目光像利箭般射来。

泰顺背后微凉,在各种探索目光的注视下,硬着头皮往前走,他一路路过他们六人定下的三间房间,目不斜视地走到走廊尽头。

“喂!”身后有人喊他。

泰顺没有回应,拔腿撞进安全通道,没命地往下跑。

那些人像被踩到尾巴的老虎,叫嚣着追了过来。

一共二十一楼的高度,泰顺跑了几楼后撞开另一层楼的安全门,冲进电梯又摁了三楼的摁扭。

他不敢往大堂跑,进了三楼的走廊,一看到开着的门,立即慌不择路地跑了进去,反手关紧房门。

房间里只有一个正在梳头的女孩,一见到泰顺,吓得惊叫。

“别别别别别叫!我不是坏人!”泰顺上气不接下气地解释,“门外那些人才是坏人!”

他的话音刚落,门外立即响起惊天动地的拍门声。

泰顺触电一般跳到窗边往下看。

三楼的窗户外是坦坦荡荡的大马路,连个遮雨棚或霓虹招牌都没有。

酒店的木门被捶得砰砰响,那脆弱不堪一击的门眼看就要被踹开,泰顺爬上窗台,心脏随着那门被击打的节奏,一下一下跳得响。

“泰顺!”窗户底下川流不息的车流被阻断,在此起彼伏的喇叭声中,一个孱弱的身影孤零零仰起脑袋,她的脸在阳光的直射下几乎染上金光,叫人即使使劲眨眼也瞧不清楚。

泰顺蹲在窗台上,怔怔地看着陈霁。

“泰顺!跳下来!”陈霁大声嚷嚷。

泰顺回头,房间的门恰好在此时被撞开,三个大汉率先涌进来。

那位梳头少女再次尖叫。

“泰顺!”陈霁举起细瘦的两只胳膊,嘶哑着嗓子叫唤。

泰顺想也不想,闭起眼睛从三楼的窗台,直直跳了下去。

那一天广州的太阳很大,大到陈霁总觉得眼睛要被有形的阳光刺透,她一路仰着脑袋从街对面闯红灯跑到酒店楼下,脑子里嗡嗡环绕着泰顺的声音。

他说他来自西北的小县城,他喊她师父,他说他和她一样是藏着故事的人。

陈霁仰着头,双臂的线条绷得很紧,她看见泰顺从那一处窄窄的窗台一跃而出,身后是扑出来抓他的好几只手。

不知怎么的。

她突然想起了刺蘼。

于是眼泪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