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蓉靠在床头,斜睨着在屋里不住倒腾东西的秦雪,微微笑了笑,道:「你这是在猫翻儿子吗,怎的将瓶罐瓦盆倒腾来倒腾去的,也不嫌累?」
秦雪将一件底盘不稳的瓦罐扔了出去,道:「我这不是怕它们倒了伤了你嘛,现在又不比从前,嫂子有了宝宝,自是金贵的很,万不可出现些损伤。」说着又将屋角一处有些凸起的土坷垃敲掉。
「哪有那么娇气,我给你说啊……」黄蓉扶着床沿直起了身子,「我给你说啊,怀芙儿那阵……」
「我知道我知道。」秦雪按住他的肩头,不让她起来,「怀芙儿那阵,嫂嫂可仍飞过檐,走过壁,襄阳城头鏖过兵。」
「知道就好。」黄蓉又靠在床头,秀美的腿儿沿在床边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晃着,「让你轻看了嫂子,哼。」
望着床榻边合目养神的嫂子,秦雪却不由得想起了李莫愁。记忆中的她也是这般靠在床头,骗自己说我怕是不行了,今后就只剩你一人,你一定要好好活着,自己傻傻的还真信了,跪在床头直哭,直到后半夜,她才起身踹了自己一脚道,「跟你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那时他便觉得师傅永远不要出事的好,只要她没事,自己就是哭个三天三夜,十天十夜也是好的,内心一荡,出口道:「那阵是那阵,我可舍不得你有事。」
这话自是他想对李莫愁说的,可听话的人却是黄蓉。说话的语气也不像叔嫂间的日常寒暄,惹得她俏脸含怒,本想重重的训斥于他,抬头却见了一双满是关怀的眼睛,刚刚狠着的心肠也顿时软了下来,「放心吧,嫂子不会有事的。」
秦雪仍像没听见似的,痴痴道:「师傅,雪儿一定不会让你出事的,一定。」
黄蓉霎时羞红了一张脸,原来是在想着那人,我还以为他是故意说些轻浮话儿与我听呢,这混小子,明明和我一起却总是想起别人来,转念又道,我又何尝不是这样呢,刚刚小憩间依稀还梦到当初与靖哥哥在嘉兴烟雨楼相识的那会儿。
「李莫愁啊李莫愁,你究竟使得什么本领,让这么个臭小子对你魂牵梦萦?」当下便用葱指轻轻点了点他的额头,道:「好了,别想那么多,吉人自有天相,她不会有事的。」
秦雪也瞬时醒了过来,讪讪一笑,「嫂子中午想吃些什么,我去做。」
黄蓉笑道,「不忙做的,你先将你自己收拾收拾,嫂嫂怕你摸鱼时,鱼儿见了这副尊容早都吓跑了。」说着从怀里摸出把小巧的匕首,递给他道,「快些将那都剃了,看着你那乱蓬蓬的胡子,再美味的东西都吃不下了。」
这小匕却是当日丘处机所赠之物,杨康身亡后,这把匕首又辗转落到了郭靖手里,黄蓉见匕首小巧漂亮,便向郭靖讨了去,郭靖对她自是万分宠溺,便将那把刻着“靖”字的匕首交给了她,这么多年却是一直带在身上,不曾脱身。
秦雪望着黄蓉,却又絮叨了起来,「你怎么身上还揣着这些东西,这万一……」
「哪有什么万一?」黄蓉打断道。
「万万一也不行,还有什么尖的锐的东西,都拿出来。」秦雪伸手道。
黄蓉又气又笑,实是受不了他的“万一”与“万万一”,讨饶道:「好叔叔,您就饶了蓉儿吧,我又不是七八岁的小姑娘,怎么会伤了自己?」
秦雪却是不语,绕着黄蓉转起了圈。
「你干什么?」黄蓉索性坐了下来,「叔叔还有什么要嘱我的话今儿个一并说了吧,蓉儿以后再也不想听你絮叨你那‘万一’与‘万万’一了。」语气里满是撒娇的意味。
秦雪伸手拔下了她的簪子,道:「这个也不能用了。」
乌云般的青丝瞬间倾泄了下来,黄蓉甩了甩发,露出颈后一段白皙的皮肤来,看着他那幅担忧不已的样子,顿时有点哭笑不得了,道:「没簪子我头发怎么办,难道整天披着?」
「披着也行,用发带束起来也行,这里也没有镜子,嫂子要是怕麻烦,索性绑成马尾罢。」秦雪将簪子放到床头粗制的木柜里,「总之,簪子是不能用的了。」
「好啦好啦,叔叔说不能用就不用了。」黄蓉轻轻挥动着脑袋,将青丝都置于脑后,道:「我这三千烦恼丝就交给叔叔了,你爱咋整咋整吧,我以后再也不管这破头发了……」黄蓉索性闭上了眼睛。
秦雪哪会拾掇头发,更别说那些繁杂的发髻了,只好拿起桌上的嫩柳条儿绑了个马尾,道:「好啦。」
黄蓉也没理会,道:「你说好就好吧,反正……」
「反正在这谷中就只有你看我了」这几个字却是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反正怎样?」秦雪暗暗打量着,对自己的手艺很是满意。
「不怎样。」黄蓉晃了晃脑袋,如瀑的青丝也随之荡了起来,妩媚中竟有了些许可爱的颜色,「你衣服破了,脱下来我给补补吧……」
秦雪摇头道,「还是我自己来吧,万一……」
黄蓉听他又开始说起什么“万一一万”的话来,忙伸手掩了耳朵,道:「不听不听……照你这么说,我岂不是什么也不能做,每天就只等着吃饭睡觉了?」
「对啊。」秦雪理所应当的点了点头,「有空了给襄儿讲讲故事,唱唱歌儿什么的就好了。」
黄蓉仍摇着头,「不成不成,我又不是什么金枝玉叶,哪能什么都不做,你快些脱了衣衫罢。」
秦雪拗她不过,只得脱了长衫,道:「那嫂嫂你可当心点儿。」
黄蓉接过长衫,心下暗道:「没想到这么大的人了,说起话来怎么啰莉啰嗦的,别人家里都是丈夫受不了妻子的啰嗦,这下倒好,在我这儿全成反的了?」想到这儿,不由的羞急,抬头看了看秦雪,见他兀自低头不语,又匆匆低下头去,却是因看见了他那小麦色的胸膛,一块儿一块儿的凸起着,像两个方磨盘子般,不由的涨红了脸,「你……你怎么也不知道穿件中衣啊?」
「不打紧的,我这身子……」秦雪捶了捶自己的胸口,「我这身子壮的像头牛似的,嫂子又不是不知道?」
黄蓉心道,你壮不壮我又怎会知道,我让你穿中衣哪里又是怕你受了风寒,你这夯货,平日里聪聪明明的一人,怎的有时又是如此愚笨,有心想提醒他注意下自己此刻正裸露着臂膀,又想着自己这般一提醒,反倒教两人都不好意思了,一时也沉默了下来,只觉着有些灼热的男子气息喷吐在自己耳边,「真好,我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了喽……」
…………
「这两月的时间里,他睡的不好麽?也是,自己一个人又何尝好好的睡过?」胡乱思量时夜已深了,将补好的长衫放在床头,除了鞋袜,和衣而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