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算是躲过去了,白杨没有勉强女儿。她是开通的,她当然知道,爱,是不能勉强的。如果两个人没有那种感觉,你就是硬要把们拧在一起,也只能是同床异梦。作为一个知识分子,她对婚姻的质量是挑剔的,她不能容忍没有爱的婚姻存在于自己的生活里。同样,她也不能让自己的女儿在没有恋爱的思想准备的时候,去和一个她根本就不愿意见面的小伙子相会。
白洁算是躲了过去,可此次妈妈在自己面前提起的这件事,与上次比起来是不一样了。白洁感觉到上次提起这件事时,也可能是因为自己天天回来太晚的缘故,从而让妈妈感觉到了什么,或许是让她感觉到了自己也许是在谈恋爱,所以才说出了那些具有暗示意义的话。而这次则是把这件事提到了日程上,自己再也不能不重视。几天之后,白洁和安然商量后决定应该主动出击,那就是按照安然住院时,他们一同商定过的办法着手实施。
事情并没有像他们俩商量的那样发展,还没等计划开始实施,那天晚上,白洁回家后,邻居的罗先生走了进来。他就是在窗口看到白洁回来后才过来的,罗先生是市中级法院的院长,他是白杨的老邻居,那是一个正统的老革命,为人正派,关心别人比关心自己为重。他是看着白洁在这里长大的,还是在白洁上小学和初中的时候,就多次说过,自己没有儿子,如果有个儿子,无论如何也要让白洁这孩子做自己的儿媳妇。他就是这么喜爱这个就在自己眼皮底下长大的孩子,他这次到家里来,没有提前和白杨打招呼。
罗院长进屋的时候,白杨正在做饭。白洁先和罗院长打了招呼:“罗叔叔好,请坐吧。”
“你妈妈正做饭呢,是吧?”罗院长坐在床沿上。
白杨透过窗户已经看到罗院长走了进来,就知道他可能是有什么事情,不然他是从来不会到她家里来的,平时有什么事,一般的情况下,在走廊里或者站在门口也就说了。白杨关掉了煤气开关,放下了手中的活,走进了屋里和罗院长打招呼。白洁换完衣服后,看到妈妈从厨房里出来,以为罗院长可能是来找妈妈有事。她就打了声招呼后自己走进了厨房动起手来做起了白杨还没有做完的油饼来。没等白洁把手里的活做多少,她就被白杨叫了出去。
“你罗叔叔想给你介绍一个男朋友,是他们院里的,一个法律专业毕业的学生,在民事庭工作,罗叔叔说这个人各方面的条件都挺好的,人很不错,你看怎样?想不想见见?”白杨显然是想让白洁马上表态。
白洁站在那里身子微微地靠在了柜子边缘,低着头一声不语。
“白洁,你说话呀?”白杨轻轻地催问。
“罗叔叔、妈,我不想见。”她低着头回答。
“怎么?还是不想见?你罗叔叔是看着你长大的,太了解你了,要不然,他那么忙,怎么还能顾得了你这样的事,你还不想见,那总得说出个理由啊,为什么?”
罗院长始终没有说话。
“妈,不为什么。”
“不为什么,也得有个理由啊。”白杨把头转向了罗院长,“你看,罗院长,这是自己的孩子,可我这个当妈的都一点儿不知道她是怎样想的。前一段时间我们单位的一介同事给介绍了一个,我和她说了以后,她也是不想见,我就没有勉强她,今天还是这样。不见倒不要紧,可你得说出个为什么呀。就是不想见,也不能一句话就打发了,让别人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妈,我没有告诉你,怕你生气,我已经有男朋友了。罗叔叔,对不起,让你为我操心了。”
白杨愣住了,但并没有表现的特别震惊,更没有不满意的表示。她很快转过脸去,对罗院长说道:“对不起,罗院长,你看让你费心了,要不是你今天来,她还不会告诉我这件事,我一点儿都不知道呢。”
“没什么,有了就好,有了就好。不过,白洁,我可早就跟你妈说过了,你的这个对象得我给你找,你自己悄无声息地就找了,那也行,那你得让我也看一看,得我这一关也通过了才行。”罗院长起身离开。
罗院长走后,白杨先是问起了白洁男朋友的事。
“那个男孩儿是哪的,多大了?”
白洁仍然低着头,就像是犯了什么大错误似的,“他在市里的一个机关工作,比我大两三岁。”
“他人怎么样?”
“你指什么?”白洁不知道妈妈要问他人的哪一方面怎么样,她抬头问了这么一句,这也是她开始她们对话后的第一次抬头,接着就又把头低了下去。
“什么都指。你把头抬起来,和我好好说一说。那个人怎么样?什么时候认识的?”
“我们都已经认识好多年了,那个男孩儿非常好,我很喜欢他,他也喜欢我,我们很相爱,我没有告诉你,是怕你为我们担心。我们已经商量好了,要让他和你见上一面,要不是罗叔叔今天晚上来,我今天也不会说的,过几天,会让你和他见面的。”
“都这么些年了,让我见一见也是必要的。不过,我不会过多地干预这件事,只要你自己满意就行。再说了,我相信我女儿的眼力。”
白杨并没有像白洁想象的那样,会为这件事过分的不高兴,她没有再说什么。
白杨再也没有问下去。白洁就像被审问似地问一句说一句,多一点儿都没有说。她有些拘谨,她有些担心她妈妈知道这件事以后,可能会生气,可她妈妈的举动,让她在心理上放松了许多。
白杨又重新走进了厨房,没有用多少时间就把饭做好了,白洁帮妈妈收拾好了碗筷,两个人一起吃起了饭。
白清大学还没有毕业,她考的是医科大学,要比姐姐晚一年毕业。
白杨一边吃饭,一边和女儿聊着,聊的大体的内容就是什么是选择男朋友的标准问题。
“选择男朋友不是光看外表,也不是只看家庭条件,要看人的品质,要看人的潜质,要看他对你怎么样,要看两个人之间的感觉。感觉是最重要的。不然,就是别人觉得再好也没用,你会在往后的日子里觉得没有滋味。妈妈是不想让你谈那么早的恋爱,怕你还不太成熟,把握不住自己。妈妈不想让你像我这样,结了婚又离婚,就一个人过一辈子,这样是很苦的。”白杨的眼睛里挂着泪水,但她没有让它流下来,白洁还是从妈妈的语调的变化中注意到了她情绪的变化。
“妈,别为我担心,你说的那些条件,我都明白。”
“白洁,你长这么大,从来就没让妈妈为你格外操什么心。那几天晚上你天天回来的很晚,告诉我是加班,我就有了些感觉,当时我就想你是不是在谈恋爱,所以我才产生了给你介绍个男朋友的想法。那些天,也正赶上了上次那回事,我就和你说了,你不愿意,我根本就没想勉强你。结果你还真是让我给猜中了。其实,我这个做妈妈的最想让你自己去找对象,我并想干预。因为你自己找,是在找一种感觉,有了感觉,那是基础。那比什么都重要,你只要有了感觉,别的我什么都不关心,我相信我的女儿。”
“妈,那你星期六的晚上,有没有什么事?如果不加班的话,我给你把他领回来看一看,你说怎么样?”白洁的眼睛紧紧盯着白杨,等着她做出反应。
白杨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领咱家里来?”
“是啊,我本来是不想这样做的,我已经和你说过了,我和他原来就说好了,想让你和他在图书馆见面,可现在就没有这个必要了,你说是吧?”
“也行,我是不怎么希望让男人随便到咱家来的,你是知道的。”
“妈,没事的,这又不是别人,这是我的男朋友。”
这次谈话,母女俩都是愉快的,可后来发生的变化,却是令所有人所始料不及的。
星期六那天晚上,白洁去车站接的安然,他们到家后,看白杨还没有回来,就去了市场买了些菜回来,一起动手做起饭来。他们那笨手笨脚的动作,就连他们自己都觉得好笑,用了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才把饭做好,饭菜虽然很简单,却也是四菜一汤。可他们等着白杨回来,等了很长时间,已经是超过了她平时下班的时间两三个小时了,她还是没有回来。白洁下楼去了,她找了个公用电话打到了医院的值班室,得到的回答是白杨正在那里做一个手术,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手术台。到了九点半钟的样子,安然觉得自己应该走了,这时,他们俩才随便吃了点饭。
白洁把安然送出门的时候,已是十点半钟,安然不放心白洁送完自己后一个人回来,就没有让她走远,就只让她站在了槐花街五号的拱形大门洞的门前,看着自己远去。
这就是安然去过的白洁的家,也是他这一生第一次去白洁家。
安然走后,又过了好长时间,白杨才回到家中,公交车已经没有了,她是被医院的车送回来的。白洁已经记不得那是几点了,她已经有点儿困了,就半靠在床边睡着了。
几天之后,安然又病了,是炎症引起的发烧,他一连就是几天没能上班。白洁去他家里看过他,这是白洁第二次去安然家,第一次是他们大学毕业以后不久去的。第一次去时,不知道是谁的提议,那次,在安然的家里,他们感觉是那么得美好。白洁在那儿整整待了近一天的时间,那天的中午饭也是在安然家里吃的。他们无论是谈着他们共同喜爱的文学,还是一些对未来生活的理想到应该怎样做人处世,都是那样地开心。他们唯一说不到一起的就是关于人的性格不一致时,能否生活在一起的问题。白洁认为两个性格不一样的人是可以生活在一起的,那样可以互补;而安然则不是这样认为,他认为那是不可能的,如果两个人性格上相差太大,生活在一起会太累了。时间长了倒是可以互补,可人生实在是太有限了,用一生的时间去互补,那实在是一种生命的浪费。所以,他是不主张那样做的,他自己就更不会去那样做了。他们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达成一致,安然也没有再想和白洁讨论下去。因为安然知道眼前的这个白洁在太多的问题上都和自己一样,起码自己和她之间根本就不存在着什么互补的问题。
中午饭后,他俩搬了两个紫檀木的摇椅,放到了日式房宽大的阳台上。他们的周围满是长在花盆里的绿色植物,他俩人慵懒地分别坐进了那两把摇椅上。摇椅是并排放着的,随着摇椅的晃动,他们交谈着,还不时地发出悦耳的笑声。
“安然,养了这么多花,你都喜欢什么花?”
安然不假思索地回答:“不开花的,最好是不开花的。开花的也有喜欢的,比如马蹄莲,比如茶花,我喜欢素洁一点儿的。”
白洁哈哈大笑,“安然,你不会是专挑我爱听的说吧,素洁的,你不是因为我的名字中有个洁字就喜爱上了素洁的花吧?”
安然这时才反应了过来,白洁那是在笑自己,“你想哪去了,我还没庸俗到那种程度。当然我是喜欢你的那种纯洁、你的那种洁白,也许你就是我所喜爱的大自然中那洁白的一部分。不过,请你放心,我并不是因为喜欢洁白而选择了你,而是因为见到了你的洁白而喜欢你。”
“你说得这么复杂,这难道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一个人可以提前制定一个标准,然后去寻找自己的朋友,也可以寻到了自己的朋友之后,而去确定自己选择朋友的标准,这是不一样的。”
“那你是用的哪一种标准选择的我?”
“对于我来说,如果说有标准,那当然是后者。从我见你的那一刻起,我就根本没有想到过什么标准不标准的,我就有了一种感觉,一种让我这一生都无法摆脱的感觉。那种感觉就是我的标准。”
“那你也可以以我为标准去找别人呀。”白洁把头歪了过去,特意微微地笑着,看着安然作何反应。
安然站了起来,用两只手轻轻地掐住了白洁的脖子,“你就是标准,你听着,你就是变化到什么程度,已经变化的你依然会是我的标准,你记住了,我要找的就是你,而不是什么度量衡。你不要拿这样的话来考我,论这一点,你还不行,你说是吧?”
“是是是,你快点儿松开手,你都让我不舒服了。我早就说过,在你的面前,我在别人面前所具有的那些优势都荡然无存了。”
在那花园般的阳台上,在那葡萄架下,他们玩了整整一个下午。
傍晚,白洁该回去了,他们回到屋里,安然也不想留她吃晚饭了,他担心她回去得太晚。
安然紧紧地抱着白洁,他们亲吻着,一会儿工夫就下意识地滚到了床上。开始时,安然在上面,一会白洁又翻到上面。安然感觉到了白洁两个乳房的抖动和激动的气喘声,白洁也同样感觉到了安然无比激动的情绪,在白洁身体之外,无奈地阳刚样地滑动……
安然又重新翻到了白洁的身上,他的身子没有离开白洁,下身重重地压在了她的身上,而头却抬了起来,两眼紧紧地盯着白洁那正在起伏的前胸。
“白洁,你告诉我,你能让我到你这两座山峰之间的河沟里去摸鱼吗?你能让我到你的领海去游泳吗?”
白洁犹豫了一下,才说道:“行,但现在不行,我还没有做好准备,再说了,我是想将来一定要选一天,选一个地方让你完成你的第一次畅游,安然,你看好吗?”
显然,安然能够从白洁的眼睛里看到她的真诚与激动,她也和自己同样需要这一刻的到来,但那确实不是这个时候。
“起来吧,安然,真的不行,记住了,好好等着,我已经是你的全部领海,只有你才是我的尊严和神圣。我还是希望那一刻能够庄严而又神圣地到来。”
“好,好,你说的对,我也知道,可我就这样抱着你,却觉得和你还那么遥远。我明白你是对的,我应该是你的领空,我会就像现在这样俯瞰着你,俯瞰着我的领海。”安然贪婪地长时间地吻着白洁。
他们终于站了起来,站起来的那一刻,是理智让他们真的都做到了像是趟过了男人河,或者趟过了女人河后那般已经抵达了彼岸般地平静。
此次,白洁是第二次到安然的家造访,她对这里的一切已经熟悉了许多。
当她走进门的那一刻,门是虚掩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