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那天清晨,金总早晨离开家后,小云就再也睡不着了。她翻来覆去地想着金总从昨天到今天早晨的表现,他表现出了他们结婚以来不曾有过的温柔和尽如人意。这反倒让刚刚醒来的小云突然想到了是不是自己对金总真的有些误会了,是不是自己真的太任性了?如果按照昨天晚上他和自己在一起度过的那几个小时,还有在床上的那激烈翻滚的情景,好像自己真的就不应该那样强烈地向他提出离婚的要求。可这种情景,确实是在大半年多的时间里就不曾有过的呀。私人侦探所侦探的结果是一点儿假都没有的。自己已经知道他在什么地方玩乐,还知道他把毛毛领到了什么地方去幽会,这都是真的,而且自己知道的还远不止这些。
小云想来想去也想不出点儿头绪来,就索性起了床。她洗漱完毕之后,又喝了一瓶酸奶,便准备出门去银行取回那个存单。她拿起了包,把她提前准备好的五万元现金装进了包里。就在她往包里装钱的时候,正好看到了前一天金总已经签完字的属于她的那份离婚协议,她犹豫了一下顺手把它拿了出来,很随便地扔到床上,她想反正是一会儿就会回来。可她刚要走时就下意识地转过头去,把协议书又拿了起来,放在了窗户旁边的墙柜里。这才背着包,带上了金总昨天给他的钥匙走了出来。
下楼以后,她坐进了她的那辆红色桑塔纳轿车,启动后就开出了小区。她没有想到的是,正在这时,一辆日本本田灰色轿车从她们小区的对面的路口处紧随其后也启动了,并且紧紧地跟上了她。小云一点儿也没有发觉。
小云没有直奔银行,而是先去了毛毛家。
毛毛住在市妇产医院附近的一处出租房里,那是她租住的一套普通民宅,只有她一个人住在那里。那些天,小云雇用了私人侦探以后,私人侦探很快就发现了金总的行踪。当时,金总除了和毛毛接触得最多之外,还经常和一些不固定的女孩儿接触。侦探还是最先锁定了毛毛这个最容易锁定的目标。当毛毛知道了自己和金总的事已经败露在了金总夫人的面前时,她感觉到这件事有些麻烦。本来毛毛是不太在意别人知道这件事的,因为她和金总并不是那种情人关系,只不过是在洗浴中心或者是在酒吧里认识以后而保持的相对稳定的那种关系。金总最愿意找她,还能给她一个好价钱,那何乐而不为呢?可当毛毛知道了因为自己而让金总现在的这个夫人感到痛苦之后,自己便陷入了一种内疚之中。自从她和小云见面之后,她才知道金总的夫人是那么年轻,她年轻的程度几乎和自己差不多,而且金总和小云从认识到如今也不过只有一年多的时间,关系就发展到了如此的地步,这让毛毛的心里多多少少产生了一些震动。因而当那天晚上金总去洗浴中心的时候,她就没有去,那是为了回避金总,从那天以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金总。
小云把车停在了妇产医院的门口。她坐在车上打了个电话,一听就是毛毛接的,毛毛也听出来了是她打过来的。
“毛毛吗?我就在你的楼下,我想上去。”
“上来吧,六楼,还能记住吧?”
“能,能记住。”小云边说边上了楼。
毛毛已经开了门在门的里侧等着她,小云进去之后,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毛毛的住房是一室一大厅,厅的中间放着两个单人沙发,中间放了个茶几,屋中绝少摆设,里间屋里放着一张床,显得很清静也很整洁。
小云上次与毛毛见面也是在这里。小云坐下之后,就把包放在了沙发中间的茶几上。毛毛为她打开了一瓶可口可乐。
“小云姐,喝杯可乐吧,我这也没有开水,几天都没有烧了。”
“不用了。你这些天挺好的吗?”
“还行。”毛毛低下了头。
“这些天没有人找过你?”
“没有,我每次办理电话时都是用的假身份证,不用的时候也不用去办理什么退掉手续,这样很简单。上次给你的电话号码就是刚刚换过的,别人不怎么好找我,以前我有什么事也都是用电话联系。金总也不知道我住在哪里,每次我都是去帝王洗浴中心和他见面。”
“没有人找过你就好,毛毛,这些天来我想来想去,想得最多的就是怕对不起你,怕这件事会给你今后的生活带来麻烦。开始我不是这样想的。那时,我就觉得是你把金总给带坏了,要是没有你,他就不会夜不归宿了。可这些天来我想通了,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就是没有你,他也会去找别人。当初他认识我的时候,也是让我对他充满了好感,那种温情是一般男人们做不到的。可还没等我们结婚,我就发现了他对别的女孩儿也是这样。当时,我只不过是没有发现他和别人上床而已,如果当时就让我发现了,我当然不会和他结婚。”
“小云姐,其实,金总没认识我之前,他就认识了好几个女孩子,其中有几个女孩儿就是他锁定的目标,那几个女孩儿中,有的我也认识。后来是金总对她们不感兴趣了才了事的。我和金总认识也有一段时间了,我知道他对我还没有失去新鲜感,所以,他每次出手都很大方。小云姐,你知道我们这些人也就是为了钱,别人才说我们是假名假姓假感情。我自然条件比较好,但金总不可能包我,他不敢,他更没有那么专一。他和我保持现在这样的关系,还可以和更多的女孩儿来往,只要他有钱就行。不过,小云姐,我和你说实话,我更不想被人家包,我从来就没有和别人说过,我干这一行是一种什么心情。”毛毛哭了。小云从包里掏出了一打纸巾,从中抽出了一张递给毛毛。
毛毛接着说道:“其实我是从模特学校毕业的,当时,是在一次演出的时候,被一个有钱人看上了,他就约了我们几个人出去吃饭,我不怎么想去。可后来,就被他的‘真情’打动了,我们几个人都去了,吃饭的时候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也就是喝了点儿酒,唱了会儿歌而已,我也没有喝酒,只是喝了点儿饮料。后来是老板和他手下的一个人把我们几个分别送走的。那时我很单纯,就让那老板把我送到了家门口,我还告诉了他我住几楼。他没有上楼送我,我对他还挺感激,可就是那天晚上改变了我的生活。没过多久就有人敲门,我从门镜里一看是刚才吃饭的其中的一个人,我认出了他,要不我是不会开门的。我开门之后,他说老板就在楼下等着我,说是还要出去唱歌,我说什么也不去。那男的就是不走,我没有坚持住,就跟着走了。其实,老板根本就没有在楼下等着,而是直接去了一个海边的歌舞厅。我到那里的时候,他已经要了一大茶几的啤酒和饮料还有些好吃的东西等在那了。我一看就我一个女孩儿,就不想待在那里,那老板就说只是喝点儿酒,怕什么?我一看,他们是不会让我走了,那就坐一会儿吧。就这样,我也不知道坐了多长时间,我只记得我就喝了点儿可乐,别的什么就不记得了。当我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晨,我赤裸裸地躺在了一个挺大房间的床上。那个老板已经起床了,穿着睡衣坐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喝着什么,还很得意地笑着。我起来之后一下就明白了,我放声大哭,哭完了就破口大骂‘你这个臭流氓,我要去告你。’说完我就又哭了起来,我哭得死去活来,哭累了,那老板走了过来,说了,‘别哭了,值得吗?’又把三万元钱扔在了我跟前。我把那些钱一下子扔到了地上。他没有再理我,最后我还是把那些钱拿走了。我终于没有去告发他,就这样,从那天起我就变了,一直变到了今天这种模样。”
毛毛似乎是如释重负,她长长地喘了一口粗气。
“现在说来,都已经太晚了,我也是这样,只不过你是无意地把自己出卖给了人家,而我是有意识地把自己出卖给了人家,从这个角度讲我可能比你更加悲哀。好在我们对自己的过去都有了认识。我已经决定离婚了,他已经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字。我今天来你这里就是为了兑现上次对你的承诺。”小云一边说一边从包里拿出了那五万元钱,放在了茶几上,“给你,这是五万,你把它收好。我走了,我还有事。”她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你别走,稍坐一会儿,“小云又重新坐下。毛毛又接着说道,“我不想要你这些钱了,小云,你是个好人,以前算是我伤害了你,那真不是的我本意。我刚才还没有说完,其实,我早已有了一个对象,他对我挺好。他并不知道我是干什么的,他很爱我,我也很喜欢他。你们没有来找我之前,我就下决心不干这个了,就是想多赚点儿钱,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当我知道你的不幸和我的行为有关时,我真的有些内疚。这加速了我做出这种选择,从这个角度讲,我还是应该感谢你,所以,我不想要你的这些钱了。你能和他离婚,这样也好,你就是和他在一起也不会幸福。”她把放在茶几上的钱推给小云。小云站起来说什么也不拿。
“你需要这些钱。这样,我就应该从内心里谢谢你了,要不是你这样地坦白和良心发现,我明明知道他是怎么回事,也是无法和他摊牌的。你拿着吧。”
“不行,我真的不想拿了,你还是带走吧!”毛毛站在那里,强行把钱往小云的包里装,小云也站在那里,把包用手提着放在了自己的身后。
“不行,说好了的,这笔钱一定要给你。你要是不要,我的心里也不是很舒服。你就不要和我撕扯了。”小云继续往外走去。到了门口,毛毛还想把这笔钱给她,她看了看怕是不可能了,也只好算了。
小云拒绝了毛毛要把她送到楼下的热情,自己一个人下了楼。
小云发动了轿车之后,只几分钟就开到了路上,她还是按计划准备去银行。车行驶了很远,大约走了能有近半个小时,路上的车也不多。这时,她仿佛发现了一直跟着她的那辆灰色本田轿车。当她断定了那辆车就是跟踪她的时候,她慢慢地紧张起来。她改变了主意,没有直接去银行,而是有意识地拐进了市区比较繁华的一条街——和平大街,那辆本田车也同样跟着拐了过去。小云只好若无其事地慢慢地往前开着,那辆本田车以同样的速度跟在了她的后面,小云显得比刚才还紧张,又把车子开进了淮海路。
淮海路是一条六排双向路,小云把车有意识地开到了外道,把车速放慢,她是想看看跟踪她的那辆车会不会从她的身边超过去。完全出乎他的预料之外,本田车也和在和平大街时一样,跟着转向了淮海路的外道,而且还是跟在她的后面。她想透过反光镜再透过车窗看一看那车里开车的是何许人也。那玻璃上却贴着防紫外线薄膜,虽然颜色不深,可根本就看不清楚里面。这时,小云的心里有些发毛,她加快了速度驶离了淮海路。离开这里之后,她就又把车往车流量比较少的临海市阳光大道上开去,她加足了马力,是想能把后面的本田车甩掉。可这条路车本来就少,那辆本田车很快就跟了上来,还不断地做出了想从她的车子的身旁闯过的样子。可小云有意识地放慢速度,做了个想让他过去的姿态,本田车却并不想过去。此刻,小云就越发害怕了,她又重新踩足了油门向前拼命地驶去,本田车同样也拼命地跟了上来。当那辆本田车几乎就要和小云的车同时到达一个十字路口时,小云往右狠狠地打了一下方向盘,那车差不点儿就和那停在另一条路上的一辆大货车撞在一起。小云吓出了一身冷汗,又迅速地清醒过来,她又快速驶回了这条阳光大道。
前面不远处,就是一条立交桥,桥下有几辆车正在行驶,桥上没有车辆通过。小云没有犹豫,径直把车开上了立交桥。正在这时,本田车也跟了上来,开到了她的车左边,在离她的车只差半个车位时拼命地往她的车上靠去,小云一边不断地往右打方向盘,一边不断地加大油门,轰的一声,小云的车撞掉了立交桥上的护栏,掉了下去……
小云的车掉下去的位置的高度距离地面足足有七八米,就在车掉下去的同时,那辆跟在她后面的本田车已扬长而去。没有什么人能记住那辆车的车号。
小云的车掉下去的时候,正好砸在了一辆从下面经过的出租车上,那辆出租车上没有乘客,只有一个司机,司机当场就不行了。小云的车是竖着掉下去的,它把桥下的那辆车砸扁了,而小云的车还算是完整,车里的小云已是血肉模糊。
交通队接到报案,很快就赶到了现场,那条路从桥下到桥上立即被封了起来。交通队开始勘探现场,小云开的那辆车的车门已经变了形,透过破碎的玻璃,警察们发现小云已停止了呼吸。根据目击者称,当时桥上并没有多少车辆通过,只看见有一辆车紧随掉到桥下的那辆车之后,速度相当快地驶离了现场,像是参加赛车比赛。交通队的人在简单地勘查了现场之后,很快就发现了这不像是一般的交通事故。他们马上就把情况报告给了局里,局长很快就把刑警队派了过来。经过拍照、录像、测量、取样之后,对现场进行了清理,他们同时还在现场发现了金总给小云的那把钥匙。
小云出车祸的事是刑警队的人通知金总单位的,他们是从车牌号中查到了死者是谁,又查到了死者的身份。
刑警随后开始了调查,他们也对小云的尸体进行了解剖。
金总赶到市里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他的车曾经坏在了路上,只好去了汽车维修厂。修好车之后他们才重新赶路。金总到了现场时,现场早就恢复了平静,何主任知道金总已经进到了市区,早早开着车赶到了当时出事的地点。何主任知道现场已经清理完毕。他还是和金总去了那里,安然也坐在金总的车上跟着去了现场。周处长等人没能去那里,他们开的是大货车,那条路那个时间段大货车是禁止通行的。现场除了他们几个人知道这里白天曾发生了什么事情之外,没有谁感觉到它和平时有什么不一样。
金总站在那里,表情上显得有些伤感,还不时地晃动着脑袋,不过他并没有表现出过度的悲伤。
他们没有去桥上,因为那上面是不允许行人上去的,只允许车辆通行。在大桥下面,他们站了大约有十几分钟的工夫,就离开了这里。正在这时,何主任不知道是怕安然听到,还是怕说的声音大了会吓着金总,悄悄地趴在金总的耳朵边说了声,“金总,市刑警队来过电话,说是让你回来后去刑警队。”
当何主任说那话时,还是让金总吓了一跳,安然也还是听到了何主任说话的内容。
“什么?上刑警队,上那去干什么?是刑警队还是交警队?”金总反问何主任,问话中显然带着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