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总,我想这件事一定是我们本单位的人干的,外面的人也没有多少人认识我们,再说更主要的是也没有什么利害关系,费这个精力,干这种事有什么意义?你说是吧?”
“也许吧,不过,就算是,这样做又能解决什么问题?除了无聊还是无聊。”
“不对,未必是除了无聊还是无聊,除了无聊之外,或许还有别的作用。”伊茗说道。
“你指什么?”
“我不愿意用最坏的心理去猜测这些人,可也不得不让我往这方面去想,他们也许就是要把这湾水搅浑。这样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其实,你想到的这些,我也已经想到了,我也是不想往这方面想。已经有证据证明他们这样做已经有作用了。一千万债务又没法偿还了,这就是证明。你还不知道吧?何主任上午告诉我说,张海力他们公司已经通过法律程序向我们要债了,这倒没有什么,问题是他们还申请了财产保全。我们没有卖出去的维也纳那花园那部分房子暂时就不能卖了。”
“哦,会是这样。那我们俩都想对了。”伊茗犹豫了片刻,接着说道,“安总,也许这件事是在我的身上出了一些问题。”
“什么意思?”安然有点儿吃惊。
“我是在想,这件事可能是我给你增添麻烦,我才来公司几个月,他们就把我和你联系在一起,可能有我不简点的地方。在这个问题上,也许有需要我反思的东西。”
“伊茗,你想得多了,这件事和你没有什么关系。他们既然想这样做,总会找到理由,这叫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所以,你就是不来,该发生的,迟早也会发生。”
“但在我到来之前,毕竟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呀?”
“已经发生了,你也改变不了什么,还是那句话,你就说你自己想说的,做你自己想做的。想得太多,也就太累了。”安然像是在开导伊茗。
伊茗站了起来,眼睛里噙着泪水,“其实,我从来也没有在别人面前说到过我的感觉,我也没有觉得我有多大的失误……”
“好了,你走吧,别自责了,你确实没有做错什么。”
“是吗?你真是这样认为的?”
“你还有什么怀疑的?”安然说道。
伊茗又重新坐回到原来的位置上,“那倒不是,我只是想知道,出了这件事之后,你不后悔和我的接触吗?你不觉得我走得离你近了一点儿吗?”
“那和工作毫无关系,那是我们之间的事,况且,我们并没有什么太多的接触。”
“是,是没有太多的接触,就引来了这么多的麻烦,这就更让我不敢接触了。安总,你是不是一点儿也没有感觉到,其实,除了工作以外,我已经产生了与你接触的欲望,可总没有得到你的回应。”
安然犹豫了一下,“我不是接受了那件毛衣吗?”
“那并不等于接受了我?”
“伊茗,我不想伤害你,这对于我来说,需要时间,也许需要很长的时间,我对于我自己没有把握。所以我无法做出任何承诺,这不仅是对你,对谁都一样。不过,我还是想告诉你,我曾经爱过。而仅就目前而言,你还是这些年来,唯一一个走进我的人,也是离我最近的一个女性。”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我能不能和你走得更近一些?或者说能不能走进你的生活?”
安然还是犹豫着,他站了起来,在办公室里来回踱着步。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是吗?”伊茗再次说道。
“也不全是,这似乎来得太快了一点儿,让我怎么说呢?我现在可以告诉你的是,你是我这些年来,第一个让我看到的很有个性的女性,至于我们在工作上的接触,我就不需要说什么了。可要说到我们私人的问题,我现在还不知道你所要寻找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具不具备你的标准,或者说我能不能接受你的标准,这都是一些需要时间来验证的问题,你说是吧?伊茗?”
“所以你才百般地拒绝那件毛衣,是吧?”
安然没有马上回答伊茗的问话,而是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也许,我是应该这样把握自己。”
“为什么?”
“这很简单,因为我太怕受伤,也害怕伤害了别人。”
“也许在你的眼里,我已经伤害了你,是吧?那天晚上,为你过完了生日之后,我如果不听从胡总的安排,也许就没有后来他打到你家的那个电话,也许就没有这几天关于你我这乱七八糟的传言。”伊茗像是有准备似的说道。
“显然,我不是指的这种伤害,而是指的情感而言。”
“那你现在就怕我将来会伤害到你?”
“不全是,也怕我会伤害到你。”安然认真地说道,“也许,有一天,我会离开这里,甚至离开这个副总的位置,而你不会。你除了是学这个专业以外,更重要的是一个事业型的女性。”
“那你会去干什么?”
“从来就没想过,那要随心情。我对物质上的需求,可以说是随遇而安。而精神上近乎于苛求。我坦白地告诉你,我无法想象,你未来的那个爱人会是一个仅仅是在精神上让你尊敬,而物质上却远不如你的男人。”
“安总,我有点儿听不懂你的意思。”
“也许我说的含蓄了些,明白点儿说,就是眼下有些人设计的这些东西真的就有可能奏效,也就是说我真的就有可能重返我的副总岗位,我还会面对着一个人说了算,而且继续胡来乱来的那种局面,只是换个主子而已,因为那些人的那一套有的时候是行得通的。”
“要是那样的话,你想怎么样?”
“毫无疑问,我就绝不会再干下去,当然我不是在意一把手还是二把手的位置,而实在是太压抑了。至于去哪?我从来就没有想过,我是无所谓的,反正我就是一个人。我想知道,如果真的有一天会是那样,你伊茗面对的是安然,而不是一个安总,你会怎样?”安然提出的问题显然是严肃的。
“不会有那天。”
“如果有那天呢?如果不仅有那一天,而且还有我毅然决然地离开副总岗位的那一天,你……”
安然提出的这个问题,伊茗没有一点儿思想准备,她从来就没有考虑过这种问题,她犹豫了片刻,没有直接做出回答。而正是这片刻的犹豫,就让安然有了一个比较清晰的答案:那就是伊茗是在意自己是坐在了老总这个位置上的。
伊茗还想要说点儿什么,还没等她张嘴,何主任走了进来,“安总,工作组的人说是有事找你。”
“在哪?”
“在会议室。”
安然和伊茗,还有何主任一起走出了办公室。
半个多小时后,安然又重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回来之后,他的心情糟糕极了。工作组找他谈话的内容是问他了不了解公司有三千万元的资金去向问题,他们之间的谈话是极不愉快的。那是因为工作组已经掌握了那三千万元被挪用一事,他们不相信关于这些资金的去向,除了金总之外,作为二把手的安然一点儿也不知情。
关于这一点,安然不屑一顾。他觉得怀疑他知道这笔资金的走向,那是无稽之谈。而工作组的人认为安然显然是不配合工作。
晚上下班的时候刚到,安然就离开了单位,一路上他的电话响了几遍,他都没有去接。回家之后,他随便地做了点儿菜,就想坐下喝酒。正在这时,伊茗走了进来,这是她第二次来到安然的家。这次是不请自到,她进门之后,还没有站稳就说道:“你为什么不接电话?”
“什么电话?”
“我刚才给你打的电话。是没听着?”
“也许吧。”安然有点儿漫不经心。
“什么叫也许吧?到底听没听到?”
“伊茗,我不怎么习惯你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安然说道。
“对不起,安总,我是有事想找你,才打电话给你的。”伊茗有意识地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有什么急事吗?”安然都没有顾得上让伊茗坐下便问道。
“倒不是什么急事,我想问你,那天我告诉了你金总要在那天入土的事以后,你是不是去了夫子庙?”伊茗倒像是挺着急的样子。
“是啊,是去了夫子庙,怎么了?”安然像是若无其事。
“还怎么了?真是让我猜对了,我就估计你是去了夫子庙,否则……”
“否则,怎么了?”
“否则,他们就不一定肯定会怀疑到你和那挪用的三千万元有什么关联。”
“我知道他们已经开始怀疑我和那三千万元的事有关联了,可要就是因为我去参加了他的不叫安葬仪式的仪式,就凭这就对我产生了怀疑,那岂不是太无知了吗?”
“安总,别说人家无知。不仅是公司的人,就连金总那些最要好的朋友在他去世前后都没有一个人靠前了,只有你安总与众不同,是吧?他如果不去世,就目前上面掌握的东西看,就足可以判他几回死刑了。可你,你以为这样做就有人情味了?可他闯下了滔天大祸,眼睛一闭,人离开了就了事了。就凭我这么短时间对你的了解,那都和你无关,你不需要为他承担任何责难,哪怕仅仅就是责难。可你这种与众不同的表现就真会给你带来麻烦,你,你难道……”伊茗的情绪是激动的。
“我怎么了,我不就是去了一趟夫子庙吗?就也犯下了滔天大罪是吧?至于吗?”
“安总,没有人说你犯下了滔天大罪,你怎么就不明白,你必须首先保护自己,才能去消灭敌人。这不是再简单不过的道理嘛?”伊茗的声音一点儿也不比安然的声音小。
“伊茗,我只是去了趟夫子庙,我就与金总同流合污了是不是?我和他究竟一不一样,你难道不知道吗?”安然的声音就更高了。
“我知道有什么用?我能代表他们吗?我能去替你说明白吗?”伊茗不依不饶。
“说不明白就算了,也没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不了我不干就到头了。在哪我还不混碗饭吃?至于你跑来这样责备我吗?”安然的脸已经涨得通红。
伊茗即使在那么多上访的人围在安然面前的那些场合,都没有看到过他这样发过火。
“安总,可能有的人正等着你说不干呢。”
“那就让他们等着吧,我完全可以拱手相让。这整天太无聊了,真是烦透了。”
“安总,你必须换一换思维方式了,这样是不行的。”
“你就是来告诉我这个的?”安然紧紧盯着伊茗。
伊茗没有马上回答,待了一会儿说道,“是,就是为了这个来的,不值得吗?”
“那我告诉你,你可以走了。”
“安总,你太出乎我的预料之外了,我真没有想到你会这样,我之所以这样急着来找你,你不知道吗?那是因为我爱你,你已经在我的心里有了位置,而且是很重要的位置。不然你以为我会来吗?当然不会。我在乎你,我只是没有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已经很在乎你了。你明白吗?安总。”伊茗哭了,她一直是哭着把这些话说完的。
安然仿佛被她的情绪感染了,他虽然平静了一些,还是说了句,“你也同样在乎我的位置……”
“是,是在乎你的位置,这有什么不对吗?人不应该往高处走吗?”伊茗还是哭着说道。
“你没有什么不对的,可我更希望你在乎我的是我这个人。”
安然和伊茗的争吵自始至终都是站着完成的。正在这时,郭援朝走了进来。安然这时才想起来他们是约好了的,晚上他要来家里坐坐,目的是把白天没说明白的话说明白。
“来吧,我还是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单位的伊茗助理,“他又把头转到了另一侧,“这是我的好朋友郭援朝。”
郭援朝说道:“你们是不是有什么工作上的事要谈?我看我还是先走吧,找时间再来。”
“没事没事,都谈完了,就一起坐吧。”安然抢先说道。
“不了,安总,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我先走了,你们谈吧。”伊茗真的走了出去。
“来,你也喝一点儿?”安然要去给郭援朝倒酒。
郭援朝起身用双手把他按到了座位上,“你就喝吧,我是饭也吃过了,酒也喝过了,在这里坐一会儿就行。”
安然再也没有坚持让郭援朝与自己同饮,自己又坐到了原来的位置上,一边和郭援朝说话,一边一个人喝了起来,“去哪了?在哪喝的酒?”
“在普希金大街的一家饭店吃的饭。看来你这一上任就挺忙的吧?”
“你说得对,是挺忙的,就忙些应景的事了,也没忙到点子上,太无聊了。这不,这几天还就今天晚上回来得早,饭还没吃,就有人来了。”
“还真有到家里来找的?”
“有,经常有,你还不知道吗?这年头哪有到家里来谈工作的,都是为自己的事来的。你就不用问,那谁家经常去客人的,那家的主人不是管人就是管钱,要不就是管物的。不然谁会到你家里来?就连亲戚朋友有什么事打个电话也就解决了,有几个人登门的?这种事,你们比我了解,我是孤家寡人。”
“看来,你现在也有体会了?”
“当然是有体会了,有些人,在我到了这个单位几年里,从来就没有来过我家一趟,甚至是连我住在什么地方,住的是什么样的房子都不知道。可这些天,都手提礼物立雪程门,你想,这不太司马昭之心了嘛。是,人嘛,尤其是在这样物欲横流的年头,趋利避害是很自然的事,可我有时候就是看不惯有些人为了达到某种目的,怎么就会把事情处理得那样地赤裸裸,都让我有一种想吐的感觉。”安然说道。
“看起来,你这辈子是不可能有什么变化了,还是什么都看不惯。这年头就是这样,你仔细地观察就会发现,人们活得都很简单。没有人还有什么个性,你周围的所有人都是一个性格,只要你说了算,那些人想的和说的都会和你一样;有什么事的时候,你说得再多,做得再多,也赶不上用钱去解决问题,那比什么都好用。安然,我说两句话你别不爱听,你要不就改变自己,要不就不能做这个官,不然你会累死。”
“就这句话呀,那我有什么不爱听的,我早就知道这一点,官做不做都无所谓,我就一个人,不就吃碗饭嘛,我不管在哪,干点儿什么还能没有碗饭吃?你说呢?可让我为这个去改变自己,就有点难了。”安然一边说一边又一次举起了酒杯。
“唉,刚才的那位可不是来找你办什么私事的吧?”郭援朝像是要知道什么秘密似的。
“不是,是和工作上的事有关。”
“其实,我一进门的时候,还没等你介绍,我就知道了你就是要和她结婚。”郭援朝笑着说道。
“去去去,去你的。”
“唉,你还是不想说是吧,你要是不说,我可就把这当真了。”
“什么真的假的,真是太无聊了。就这样无聊,而又一点儿也没有影的事一件接一件,都让你应接不暇。”
“到底是谁制造的恶作剧?他们想干什么?”
“说起来话长,我不愿意说,也不愿意想,证据倒是没有,可闭上眼睛都能想得到就是那么几个人干的呗,无外乎就是为了我现在这个位置。只有把水搅浑,才可以从中渔利。其实,你还不明白吗?依我这个人的性格,我最希望他们明说。他们这么一做,还把人家伊茗也给牵扯进去了。”
“这么说,她刚才就是为件事来的?”郭援朝急于想知道这一点儿。
“不是,她是为了我来的。她是刚从别的单位调过来的,做经理助理。人还是挺有能力,也有个性,关键是人品还是不错的。她一个人单身,所以那些人就有意识地利用了这一点。这就是所谓的请柬事件。明白了吧?”
“那你对她有没有什么想法?”
“好感早就有了,可作为男女伴侣,我还没有那种一见如故的感觉?”
“那她对你呢?”
“对我也还不错,可这又能说明什么?就说明我要和她结婚?你也就相信了?你看你在电话里的那股劲,像是真的似的。”安然近乎是在责备对方。
“好了,不说这些了,咱们到一起总是有说不完的话,能解决什么问题?你喝酒吧,喝完了,咱们出去走一走。”
“好。”安然拿起了酒杯把杯里的半杯酒一口干了,“我再少吃几口饭,咱们就走。”
十多分钟后,他们走出了家门。
安然坐到了郭援朝开来的轿车里,他坐在郭援朝的旁边,“去哪?”
“不知道。”郭援朝回答得十分干脆。
安然哈哈大笑,“你都没有想好去哪?就约我出去,这不是白浪费时间吗?”
“谁约你了,不是你白天在电话中说晚上没事让我到你家里来坐坐吗?”援朝辩解道。
“还让你赖上了是不是?其实,我也没有什么事,你打电话时,我的事也太多,心情也不舒服,所以,就让你晚上过来坐坐,不行吗?”